脚步声响起之前,宋楚词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随着她呢喃的声音消失,整个世界都沉寂了下来,仿佛除了李教授的思维,就连时间都停止了运转。
直到这个女人出现的脚步声响起。
不知道为什么,李教授现在特别害怕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这是长岛雪花給他留下的后遗症,当然小宋是除外的,因为他亲眼见证了华夏女孩儿是多么的可爱。)
现在,又出现了个漂亮,却比长岛雪花更冷漠的女人,李教授那颗剧痛的心,刷的提了起来,本能的用力呼吸:他想用这样的动作,叫醒睡着了的宋楚词,让她知道来敌人了!
可敬又可怜的老人啊,你沉重的呼吸声,除了能让突兀出现的女人,注意到你的存在外,根本不可能让小宋妹妹从香甜的睡梦中醒来的!
正在缓步走向陆宁那边的女人,缓缓侧脸看了过来。
通过木箱上的那个小孔,两个人四目相对。
李教授的目光,从没有过的凌厉。
他这是在警告女人:绝不能伤害那两个孩子,要杀,就杀我!
女人仿佛读懂了李教授目光中的含义,马上就快步走到木箱这边,弯腰伸手掀起了盖子,看着他轻声问道:“李治灿,李教授?”
她的声音很轻,听起来也很温柔,可为什么却比西比利亚的空气还要冷?
无法动弹一点的李教授,眨巴了下跟她对望的眼睛。
“我是夜搜魂。”
女人说话了:“来自华夏,就是为了救你回国。”
所有的剧痛,因为狂喜再次涌上大脑——李教授听夜搜魂说出这句话后,终于放心的昏迷了过去。
无论他有多么的想以死谢罪,但人的潜意识内,没有谁不惧怕死亡的。
最起码,李教授从夜搜魂的淡定、从容中能感觉到:那种陆宁俩人出现时,随时都会出现的危险,终于肯放过他,远离。
他始终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能彻底的放松一下了。
骄傲而又坚强的老人哟,多想好好的睡一觉。
等他醒来后,已经回到了他深爱的国度,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窗外有明媚的阳光,戴着老花镜的老妻在旁边絮叨着什么,耳边回荡着轻柔的钢琴曲声——
可他仅仅昏迷不到十分钟,潜意识内就强迫他,再次睁开了眼。
他身上的绑绳,嘴里的破布都已经没有了,甚至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被两个穿着同样白色雪地作战服的小伙子,放在了担架上,正小心的抬着向外走。
“站、站住!”
刚醒来的李教授,哑声说出了他被绑架后的第一句话。
仅仅三个字,却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幸好,当他看到还有一个小伙子,高高举着输液瓶后,就意识到生命之水,正一滴滴的注进他身体——他现在完全有能力说出,他想说的话。
抬担架的小伙子很听话,马上就站住了。
背对着李教授站在那儿,正默默看着陆宁俩人的夜搜魂,转身看向了他。
“东西,东西——我说出了东西的下落,长岛雪花,那个东洋女人,已经去拿了。快、快去阻止她,杀——杀了她!”
杀了她。
这三个字,绝对是李教授此生中第一次说出口。
话音未落,他已经泪流满面。
但依旧没耽搁,他说出藏东西的具体位置。
夜搜魂走过来,有些冰凉的右手,温柔的替李教授擦掉泪水,轻声说:“李教授,我们知道你是好样的。你安心休息吧,东西不会被东洋人拿走的,我可以用生命作担保。”
“那、那就好。”
得到夜搜魂的保证后,李教授长长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放心的睡过去了。
他不认识夜搜魂,也从没有听说过这么奇怪的名字。
但夜搜魂的镇定,却给了李教授从没有过的信任感,可以让他放心的安然入睡。
载着李教授的车子,用最快的速度向南方驶去。
还有两辆车,五个华夏北方军区特种部队军人,傲然的身躯标枪一般的直,站在车前等候夜搜魂的命令。
夜搜魂回头看了眼门口,快步走向了车子时,淡淡的说:“走吧。”
一个军人,犹豫了下低声问道:“夜上尉(她在华夏军方的军衔),我们都走吗?”
“都走。”
夜搜魂面无表情,开门上车,在关上车门时才淡淡的说:“李少校,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全,没有谁能再伤害到他们的。”
在看到四具无头尸体时,夜搜魂就知道谁来了。
那个人既然来了,那么就算九天十地的恶魔,全部驾临白灾区,但也休想再伤害陆宁的一根毫毛!
那个人叫昆仑,有把名叫昆仑的陌刀。
夜搜魂曾经领教过——那么骄傲的夜搜魂,也逃不过那把陌刀闪电般的一挥,如果昆仑真要杀她的话。
李少校不敢再说什么,抬手一挥,四名属下迅速跳上车子。
砰砰不断响起的关门声落下时,车子已经怒吼着冲进了暴风雪中。
雪花狂舞,就像九天十地的恶魔。
可没有哪一片雪花,敢擅自踏进门内一步。
因为它们都知道,在暴风雪的某个地方,站着一个褐衣人,雕塑般的一动不动,目光却痴痴凝望着这边,带着无尽的哀伤。
雪花,雪原,也被这浓浓的哀伤所感染,全部放松了运动的脚步,让整个世界中,只有宋楚词均匀的呼吸声,在悠长的回响在陆宁耳边。
还有那轻柔的,少女的心跳声,就像尘世间最迷人的鼓点,一下一下敲打着陆宁麻木的神经,让他逐渐的恢复了正常。
当最后一片雪花,缓缓飘落在雪原上时,东边的遥远的天际,出现了一抹迷人的红色,就像少女夏日穿的红裙,裙边。
陆宁的眼珠动了一下,终于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接着睁开时,少女特殊的迷人体香,都无法挽留他在她怀里,哪怕是多呆片刻。
他已经错过了太多,耽搁了太久,欠下了今生下辈子,下下辈子的债。
他从来都是一个不喜欢欠债的人,就像也不喜欢别人欠他的。
这次他欠了宋楚词的,下下辈子都还不清,所以无论他有多么的想继续呆在少女温暖的怀抱中,也得站起来,去做点什么,来还债。
陆宁想不明白,宋楚词在说出那些话时,为啥不想想,以前在罗布泊时,他可是救了她好几次——但是,她为啥不提起呢?
看来,忘掉别人的恩情,却牢记别人欠她的,这是每一个女孩子的本性。
就算是老天爷说破嘴皮子,也休想改变她们蛮不讲理的习惯。
女人,天生就有蛮不讲理的权利。
老天爷也改变不了,陆宁更没改变的本事。
他唯一能做得,就是认账,承认欠了宋楚词下下辈子都还不完的债。
陆宁挣开了少女抱着他脑袋的双手,少女没有醒来,但长长的眼睫毛却微微颤了下:她可能是在梦中,感觉到某人离开后的怀抱,有些冷吧?
陆宁很仔细的为她遮掩上了衣服,犹豫了下才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吻了下。
女孩子肯定在做梦,梦到了某个让她害羞的事,要不然她的脸儿不会攸地发红,就像尘世间最可爱的小苹果。
抬头转身,几个深呼吸后,陆宁开始活动起来,尽快驱赶血液中的麻木。
无论去做什么,都要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才行。
几分钟的活动时间,就已经足够让陆宁达成心愿,然后左手抄在宋楚词腿弯,右手揽着她的小腰肢,把她横抱在了怀中,大踏步的走向了门口。
好像是本能的,熟睡中的宋楚词,双手搂住了陆宁的脖子,红扑扑的脸蛋贴在他心口,嘴角更是悄悄浮上一抹甜蜜的笑容。
太阳慢慢冒出了小半截,就像怀中女孩子的脸蛋,朝气十足。
清新而寒冷的空气,迅速在陆宁肺里转了个圈,让他精神再次一振,小跑着跑向了藏车的地方。
宋楚词的身子很轻,就像一根羽毛那样不存在,所以陆宁在跑起来时,速度还能更快的。
他其实也本想用最快的速度奔跑来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拴在他后衣襟上,恳求他放慢脚步——最好是,回头看一眼!
暴风雪早就停止,太阳已经升起,整个大雪原可以一望千里。
只要他回头,他就能看到在身后不算太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褐衣人。
他没有回头,只是狠狠咬了下嘴唇,闭了下眼时终于全速向前狂奔。
褐衣人站在那儿,已经看不清任何的东西,因为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那么远的距离,褐衣人却能听到汽车发达的怒吼声。
当马达的吼叫声逐渐消失时,褐衣人始终犹如标枪般站立的身子,直直的后仰,摔倒在了雪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陆宁好像感受到了这声闷响,要不然他的心脏,绝不会砰地一跳。
那么疼,差点喘不过气来。
喘不过气来时,不一定是因为疼,有时候却是因为狂喜。
长岛雪花现在就狂喜的心疼,她终于拿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李教授用生命来保护的那份草签协议。
只要把这份协议带回东洋,她长岛雪花,就是大和民族的英雄,被无数浑身沸腾着爱国热血的青少年所膜拜。
想到此后的风光,长岛雪花就想伸长她好像天鹅般的优美脖颈,高歌一曲。
当然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时候还不是高歌的时候。
因为那些疯狂的华夏特工,随时都会出现,哪怕是死,也要夺回这份协议。
或许,长岛雪花不会在意那些卑鄙虚伪的华夏人,但她必须得时刻防备来自‘战友’的背后冷刀,尤其是那些北朝人。
北朝人在本次行动中,遭遇了极其惨重的损失,所以他们觉得,他们才是最该得到这份协议的人。
“做梦!”
长岛雪花把刀子狠狠刺穿金宣泰心脏时,这样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