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来历的数十个武装人员,忽然非法偷越入境,迅速入侵望南山地下古城后,那边最高层,当然会立即做出反应。
尽管他们知道这些人,是华夏特工,更知道东洋人早就精心安排了一个大圈套,但在双边没有撕破脸时,这件事绝不会捅到国际上去。
直白的来说呢,就是北朝假装不知道入侵者是华夏特工,只需调动足够人手,把他们全歼在望南山地下就是了——事后,他们照样能笑呵呵的,跟华夏大哥伸出手要饭吃。
这就是典型的当面笑呵呵,背后捅刀子下狠手了。
为确保把华夏特工必须一网打尽,原本守在北方边境线上的一个王牌特种团,已经在午后一点半时,乘坐军用飞机抵达了望南山,再次把封锁线向外扩展,几乎到了方圆二十公里之外了。
方圆足足二十公里的封锁线,恰恰把了缘道长等人的行走路线给封锁了。
同时,也给陆宁要去望南山,平添了无法想象的麻烦。
他就算再牛比,可终究不是能上天入地的孙行者,要想突破敌人布下的天罗地网,势比登天还难的。
所以龙头得到消息后,马上就赶来通知即将出发的陆宁等人,行动计划暂缓。
“给我一张详细的地图,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听完龙头的解释后,陆宁皱眉想了想,伸出了手。
“你自己去那边?”
龙头也皱起眉头,冷冷的说:“陆宁,你真以为,你自己能比铁辽他们数十人加起来,还要厉害?”
“我可不会这样认为。我只是觉得,我必须得尽快赶去,多耽搁一秒钟,我就心里着火了,更何况是得等一个晚上?”
陆宁的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更何况,现在我们都知道这是个圈套,目的就是想让我过去,那么他们绝不会在地面上阻拦我的。所谓增加重兵防守,无非是个幌子罢了。”
“对你有所图的人,是东洋人,却不是北朝。”
龙头沉声说:“北朝增派重兵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绝不会放任何人出来,任何人进去。我们在那边的眼线,传回的情报中,只有四个字,就地格杀。”
“哼,那他们也得有把我们就地格杀的本领。”
陆宁冷哼声一声,还要再说什么时,却听一个轻柔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小居士,我觉得你该听从老先生的话。”
陆宁敢发誓,这个轻柔的女声,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听到,却能感觉到无比的亲切。
第一次,是在京华的无名小山上,一个叫燕四的道姑,说出来的。
这次呢——陆宁猛地转身看去,看看到一个道姑走了过来,抬手掀起了斗笠上的黑色轻纱,露出了一张平淡却又俊俏的脸。
皮肤白瓷般的光滑,不是燕四又是哪个?
“道长,您也在?”
看着燕四道长,陆宁愣了。
了缘道长这时候说话了:“陆宁,燕四道长,也是本次北行论道成员之一。呵呵,只是我没想到,你们两个居然认识。本次相见,也算是有缘了,所以我觉得,你该听从大家伙的建议。”
“是,多谢道长指点。”
如果燕四道长没有站出来,露面说那句话,别人哪怕是说破了嘴皮子,陆宁也是决计不会听的。
但让陆宁自己都无比奇怪的是,已经放下轻纱退回去的燕四道长,在说出那句话后,他却打心眼里不想反抗。
甚至,哪怕燕四道长此时指着旁边的大石头,跟陆宁说:我好希望你能自个儿撞死啊——陆宁或许就会真那样做。
他们本来素不相识,仅仅见过一次,最多也就是陆宁把她当做了失踪多年的母亲范颖颖,但他却发现无法抗拒她给出的意见。
“最迟明天清晨四点,你们就可以启程了。我现在就去安排——陆宁,今晚,无论你在哪儿,都要小心些。”
看到陆宁终于服软,龙头这才松了口气,低声嘱咐了他一声后,再次给了缘道长抱拳施礼,这才转身跳上了车子。
他让我今晚要小心些?
小心什么?
难道,北朝或者东洋人,知道我要去那边找人,所以才要提前来这边闹事?
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在华夏境内,杀白眼狼应该不犯法的——陆宁皱眉琢磨龙头那番话时,却没有注意到龙头在上车时,曾经深深看了一眼燕四道长。
出家人随遇而安,尤其是这些道教中的高人们,才不会计较晚上在哪儿休息,信步前行数百米后,就进了个小树林。
这些道长都能随遇而安了,陆宁没理由做不到。
最多,也就是接过了缘道长递过来的杂面饼子时,觉得这玩意肯定拉嗓子,搞不好还得便秘——
便秘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陆宁不在乎。
可他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了缘道长让他也扮成道姑的提议。
哦,错了,不是提议,是要求,必须的要求:陆宁要不假扮成道姑,那么他就别想去北朝。
陆宁没办法,只好抱着那是宽大的道袍,跑到僻静处换了下来,戴上大斗笠,放下黑色轻纱后,跟那些道长们坐在一起,还真看不出他是个冒牌货。
双边规定,每次双方来往论道的出入境人数是八个,陆宁没来之前,了缘道长这边是七个人,那么现在八个人已经全了,接下来就等待启程上路的吉时就行了。
太阳,很快就落下了西山。
夜色,就像一个你看不清样子的魔鬼那样,在无声无息中,从四面八方劈头盖脸的笼罩了过来,让尘世间的一切万物,都变得模糊不清。
反倒是山下远处的村镇上,有星星灯光闪耀着,提醒人们不用太害怕黑暗。
陆宁才不会害怕黑暗。
相反,他倒是希望从现在起,黑夜始终主宰着大地才好。
黑暗中,杀人时才不会内疚。
幸好,当初在塔希科雪原时,那个小妖精让哥们提前破戒了——难道说,她早就会预料到,我以后要与杀戮为伍?
就是不知道老师(抚养他的恩人)在九泉之下,会不会埋怨我。
背靠在一棵树上的陆宁,跟那些道姑们那样,围成一个圆圈盘膝而坐着,默不作声,就像一尊尊的雕像。
陆宁在心里有事时,枯坐三两个小时还行,只要能等到困神来临,接下来的时间就好熬多了。
可夜越深,气温越凉,他反而越精神了。
只想找个人说实话——说话的对象,当然不会是奶奶般的了缘道长,而是盘膝坐在他左手边两米处的燕四道长。
他很想告诉人家,他刚看到她时,心里有多么的激动,就像看到失散多年的老、老朋友似的,想拉着她的手……实在不行跪在她面前,抱着她的腿也行,跟她聊聊心里话,说辜负了她的希望,把她赐给他的那些药种子,都留给水暗影了。
唉,依着那个娘们干正事就犯困的臭脾性,肯定在陆宁返回唐王后,就把那些东西,给早早扔进垃圾里了吧?
心里想着,陆宁抬头看向了燕四。
燕四跟其他道长一样,在盘膝坐下后,就没有再动一下,好像睡着了。
不过陆宁觉得,她肯定没睡着——睡着的人,是绝不会总是慢慢吞咽口水的。
陆宁的听觉,可是灵敏的连驴哥都甘拜下风,这么近的距离,没理由听不出燕四在吞口水,而且还没有节奏,这证明她此时的心情,一点也不平静。
好端端的,这么年轻,还又漂亮,干嘛要去当道姑呢?
尘世间好像除了去蹲监狱,任何一种职业,都比出家好吧?
“咳。”
陆宁轻轻的干咳了声,想试探着跟燕四道长说话。
嗯,就拿那些她赐给的中草药来当话题吧。
不过,陆宁的咳嗽声还没落下,却看到燕四道长站起身,抬脚走向了树林外面。
本能的,陆宁也想站起来跟出去,却又接着贴在了树干上: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刚去外面放过一次水呢。
无论多么有道行的大师,也得跟正常人那样吃喝拉撒睡。
陆先生这时候要是跟出去,很有耍流氓的嫌疑。
打死,也不能当流氓的,最起码不能给德高望重的道长们,留下这种印象。
嗡——嗡嗡的蚊子叫声,从斗笠垂下的轻纱外飞了进来。
陆宁抬手,一把就捏住了那个倒霉的蚊子。
这是他在盘膝打坐后,捏死的第三十八个蚊子了。
鬼才知道,天气还不是太热的东北,也不缺少这玩意的存在。
尤其是不知名的小虫子,借着陆先生琢磨事时,还在他脚腕上咬了几个包,痒的要命,害的他老挠。
倒是那些道姑们,貌似很有‘舍身饲虎’的伟大情操,才不会自己被虫子咬了,就捏死它们呢。
咔吧,咔吧轻轻的脚步声,从树林外传来。
燕四道长回来了,怀了抱着一些东西。
陆宁透过轻纱看着她,就看她把怀里的东西,堆放在了众人围坐的圈子里,犹豫了下后,却又把那些东西,悄悄的望他这边靠了半米,然后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火机,啪哒一声点亮。
陆宁这才知道,燕四道长刚才出去,可不是方便去了,而是去拣柴火,还采了一些嵩草(蕈蚊子用的)。
陆宁心里的暖意,就像那慢慢燃烧起的火苗那样,越来越高:道长们野宿时,是不会特意点火蕈蚊子的,燕四去采嵩草,就是为了他。
燕四点着火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转身再次走出了小树林。
可能又去拣柴去了。
痴痴望着那堆火,陆宁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又想了多久后,才猛然醒悟:燕四道长,好像还没有回来。
这可是边境附近的荒郊野外,晚上没人行走,谁能保证燕四道长外出拣柴时,不会遇到意外?
陆宁腾身站起,看了眼仍在打坐的了缘道长她们,快步走向树林外。
走出十几米后,他好像听到了缘道长轻轻叹了口气:“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