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折兰勾玉杏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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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7)

等了一会儿还没见到人,却见微生澈悠悠过来,远远地站在一旁,一惯的冷冷清清,倒有些出乎向晚意料。

又过半晌,便闻马车声由远及近。宽敞的两辆马车,顶悬金线,缀金铃,朱色绸缎做饰,前后侍卫侍女若干。虽已简单出行,仍尽显尊贵不凡。

车停,自有侍女掀帘,四老分别下马车,赶在老管家迎上前,陆羽雪已奄奄然一叠声叫道:“爹……娘……”

未语泪先流,说不出的心酸委屈。

陆家二老疼女儿是出了名的,加之陆羽雪这几年受的苦,更是溺爱到了极点。如今看女儿这般模样,早忘了身份,越了折兰二老便先抱住女儿一阵痛哭。

向晚跟在老管家身后,对着折兰二老规规矩矩行礼,又自报姓名。只是折兰二老还未说什么,陆夫人听到向晚的名字,便蓦地冲到她跟前,扬手甩了她一个巴掌。

在场所有人一时惊呆。

左脸颊热辣辣的烫,向晚也不伸手去揉,只是站得端正,勾起嘴角笑。

陆夫人会有这样的反应,自是拜陆羽雪所赐。只不知她在背后说了她什么,以致让她娘亲激动至此。

率先开口的,还是折兰老爷。风度翩翩的中年美男,气质绝佳,不同于折兰勾玉的风流宛然,自有一股威仪:“锦儿!”

陆夫人闺名折兰锦儿,与折兰老爷是堂兄妹。

“大哥,都是这臭丫头搞的鬼。小雪替玉儿安排的偏房与通房丫头,都被她给使计破坏了,她还处处阻拦小雪与玉儿在一起,现在连主院都不让人进。”陆羽雪信里添油加醋一说,陆夫人这口气忍得辛苦,看到女儿一见面就委屈落泪,哪里还忍得住,“不仅如此,她还日日夜夜在玉儿床前侍候,不知端得什么居心。此前玉儿收她为徒,就惹来诸多非议,搞砸成人礼、二上青楼,不知给玉儿丢了多少脸,这会子想攀上枝头做凤凰,还爬上了玉儿的床!”

折兰老爷眉头一皱,沉声打断:“口无遮拦,成何体统!”

她历来是被宠坏的。当初先皇分封,折兰家族长子得金陵玉陵,次子得兰陵。至下一代,又都只得一子。折兰老爷顺利接手金陵玉陵,新兰陵城主却只有一女,便是折兰锦儿。后兰陵城主与陆家联姻,因身份家世,婚后陆家上下没有一个人一件事敢不依折兰锦儿的。到了陆羽雪,其母如此,她就更甚了。

折兰老爷话虽如此,心里也是有些动怒的。

他对折兰勾玉万分放心,一应玉陵事务,以及其他一切,都由折兰勾玉说了算,从不加以干涉。但近月前堂妹与堂妹夫到了金陵,每回收到玉陵来信,就到他跟前哭嚷一回。最近几次更甚,前几日收到信,说折兰府的主院莫名成了禁地,向晚百般阻挠,不让陆羽雪见折兰勾玉,折兰勾玉久未露面,府里府外事务皆由向晚说了算,陆羽雪甚是担心表哥是否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写信求救。

事情看起来很严重,四老就再也坐不住,第一时间赶来了。

微生澈冷冷看着向晚被陆夫人甩了一巴掌,并没开口说话。

陆羽雪哭了会,体力不支,便被搀扶了下去。陆家二老爱女心切,第一时间跟去金风阁。折兰二老则直接去了主院。

主院的禁令,在折兰二老跟前自然是不生效的。老管家跟在二老身后,哈着腰一直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向晚走在管家的身边,微生澈远远地落在最后。

“师公不可!”行至闭关房前,眼见着侍卫退下,折兰老爷就要推门,向晚一急,忙扑到折兰老爷身前,死死守住房门。

“哎,你拦着干什么?”折兰夫人心一急,便欲上前拉走向晚。

风神国的风俗,男子二十成婚,女子十六出嫁。折兰夫人不过四十上下,身着一袭蓝紫对襟窄肩宽袖长裙,肩披绛色长巾,明眸皓齿,看起来不过三五左右。一双眼睛尤与折兰勾玉相像,此刻蹙眉看着向晚,尽是端庄尊贵。

“师父闭关,正是最后关头,忽然被打断,会有危险!”向晚跪着身,左脸红肿一片,死守住房门。

“好好的闭什么关?以前练功也没见他闭过关,这会子怎么莫名闭起关来了?”说话的还是折兰夫人。

其实她对陆夫人的话半信半疑。自己儿子什么个性,她当娘的最清楚,想来亦不可能为了个女人昏头,将正事当儿戏。再则师徒身份摆在那,即使向晚想爬上她儿子的床,她儿子又岂会做下这等混账事。

“莫前辈在里面,师父闭关疗伤,明天才能出关。”

“疗伤?”这会子轮到折兰老爷说话了。

折兰夫人也曾听说过怪医莫前辈的名声,如今知是闭关疗伤,心里一沉,自是明白了情况的严重,早抚了胸口靠到折兰老爷怀里,欲晕不晕,说不出话来。

向晚跪正身子,垂眸低头,不卑不亢:“此前我昏迷月余,师父为了救我,受了伤。”

月见半魂的事,她一时三刻不知如何开口。

在场几人莫不又是一惊,只有微生澈眼里有抹了然。

向晚伏地:“恳请师公师婆静等师父出关。”

自然再不会有人闯关了。只是向晚却被禁在了晚晴阁。

她不肯细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折兰老爷细问管家时,绿袖哭哭啼啼地跑过来请罪,直道自己该死,愧对折兰府的恩情,于是本来还被二老置疑的师徒大不伦,经绿袖的“坦白”,成了定罪。

向晚被禁,等的就是明天折兰勾玉出关后的发落而已。

终究还是瞒不下去了。向晚笑,撇过头示意小桃不必替她的脸抹药,冲她摆摆手,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夜辗转难眠,怕极了明天出关的结果。明明心里一直告诉自己不会有事,也相信他不会有事,可又止不住的发慌、犯虚。天不亮便起床,就这么站在窗口怔怔出神。

“不止受伤这么简单吧!”

清冷的声音,在房间里突兀的响起。向晚一笑置之,不予理会。

虽说折兰勾玉有时也与微生澈一样不按牌理出牌,但折兰勾玉尚有一副温和的表象,而微生澈则连伪装都不屑。

“你以为隐瞒于他有利?”黑影渐渐走进向晚视线,一身黑衣,净白清瘦,正是夜明君微生澈。

“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遵他吩咐。他有无数次机会告知你们真相,却选择了隐瞒,我只能选择理解与支持。”

他一时沉默,目光灼灼,盯着向晚,良久后才道:“只要他承认确与你有私情,你可知按折兰家族的家规,你们会遭遇什么?当然,主要是你。”

向晚笑,迎视他,半月明眸晶亮若星,左脸的红肿丝毫无损她此刻的美丽,娓娓道:“你以为他是冲动的人?既下了决定,自有他打算。更何况,经得起便经,经不起至少也无憾。他若弃我而去,我便当错爱一回,不用你们劝,我自会离开。”

“原来你也是这么个自私的人。”他如勾的双眼微微眯着,竟是隐有笑意。

“若是爱情够伟大,若是大人够无私,这一回,是不是该帮帮我和师父?”

话音刚落,黑影一闪,哪还有微生澈的影。向晚笑,捧出玉杏画,伸手细细抚摸,一遍又一遍。

玉杏画的关键,究竟在哪?

第二天,关于折兰公子与女学生的不伦传闻就飞满了天。

之前关于向晚的种种传闻,与这个消息比起来,刹时成了灰烬。玉陵城的百姓震惊了、惊呆了、不敢置信了!他们英明英俊的城主大人,他们引以为傲奉为信仰的城主大人,居然与他的女学生有不伦私情!

高家更是听闻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去了城西向家。

折兰老爷听老管家抖抖索索的禀报这些,当场砸了书房镇纸。

微生澈捧着茶杯浅浅喝一口,惯来的冷冷清清。待得老管家退下,方冷冷一句:“这种消息,没与玉确定,怎么可以漫天乱传?”

折兰老爷心中怒气更甚。左右一想,若是这事当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折兰府外一直没人知道内情,如今他才回来一天,消息就满天飞,也就那几种外泄的可能了。

折兰锦儿什么性子他最知道,又护短得紧。昨天折兰府的大门还没进,就当着一府的人说出那样的话,也不管事情真假。她是不知,这样的事一出,第一个被毁的,便是折兰勾玉的好名声!又或者她知道也不在乎?

“听说前段时间还有关于她八岁就非完璧的传闻,当年玉带她在身边,我也是见过的,观眉观色观身段,虽卑贱了些,却是个干净的孩子。没想到这回流言连玉的名声也不顾及了。”他修长的手指转了转手中茶杯,抬眼看一眼折兰老爷。

折兰老爷的眉蹙得更深。微生澈继续喝茶,不再开口。

陆夫人却浑然不觉,没事人一般中午又跟折兰老爷哭哭啼啼的说起莫前辈的事。原来陆羽雪将莫前辈的事告诉了她,又道若不是向晚挡着,只怕她现在早恢复了身体,与表哥完婚了。陆夫人一听,心里喜怒参半,自然第一时间来找折兰老爷。

“一切等玉儿出关再说。”莫前辈的传闻,折兰老爷也听了不少,哪能瞎答应。

“大哥……”陆夫人眼泪顷刻泛滥,掏出手绢抹了又抹,凄凄哀哀道,“玉儿与小雪,都是我们的心尖肉,如今玉儿有莫前辈相助,可怜我的小雪染病三年,难道莫前辈在府上,大哥都不愿意安排么?还是大哥觉得这门婚事非要这样搁着才趁了心?”

话里有话。折兰老爷忍着怒气作势安慰几句,借口与微生澈有事要谈,示意她先退下。

向晚被禁在晚晴阁,一整天的焦虑,吃不下任何东西,却是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呆在房间里。

“小姐……小姐……”小桃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老爷和夫人去闭关房了,少主现在出关。”

向晚起身,飞一般往外冲,刚出小厅,就被侍卫拦下。

“向小姐……”

向晚掏出玉佩,这一招只能用一次,所以一定要留到这一刻:“退下。”

见玉如见少主。侍卫正在为难,向晚使劲一推,绕过他们便往闭关房跑。

一路飞奔,见侍卫就用玉佩喝退,远远地便看到莫前辈开门。

终于出关了!

“前辈……前辈……”不知为何,向晚腿一软,跌坐在地,眼泪毫无征兆的滚落下来,是期待,也是害怕。

“小晚啊……”莫前辈远远地看到她,无奈七天闭关,耗了他太多功力与精力,声音都已嘶哑。

一旁又有侍卫去扶向晚。折兰老爷示意侍卫将向晚拦下,扶着腿软的折兰夫人欲进闭关房。

“你们……”莫前辈扶了下门,喘口气稍作歇息,直直道,“你们别进,让小晚一个人先进。”

即使莫前辈从未见过折兰老爷与夫人,看他二人穿着打扮,与此刻的情形,心里已明了七八分。但他脾气向来怪,也从不是趋势的人,自然不理会这么多。

向晚心中不祥的感觉更甚,爬起身一气跑到莫前辈跟前,哭道:“师父他……”

莫前辈摇头叹口气:“丫头,你莫前辈尽力了。”

折兰夫人一听,直接晕了过去。

向晚只觉得有盆冷水兜头浇下,整个人瞬间冰冷,连痛的意识都渐渐消失,心已麻了。

双脚如被灌铅,向晚还是第一时间走了进去。

斜斜靠在床上的那人闭着眼,银白长发随意披散,遮住了小半边脸。他的脸色苍白如蜡,七天不见,整个人削瘦不少,外袍衣襟微微敞着,腰下盖着衾被。

这几尺的距离好像很远,向晚摒住呼吸,一步一步向前,感觉沧海桑田的变迁。她一直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当结果避无可避,那种失败的巨大痛苦能将人覆没灭顶。

向晚走近,用力擦干眼泪,身上是最喜欢的杏红长裙,努力弯起嘴角,坐于床畔,伸手替他拢拢衣襟,然后偎到他怀里,轻道一声:“师父……”

他缓缓睁开眼,也弯起嘴角笑,轻道一声:“小晚……”

再不用更多的言语,两人心里俱是清朗一片。心很痛,但因为互为了解,更因为明白彼此心意的坚定,这一刻竟是如缠绵般缱绻。

“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事了,我看我想给你戴绿帽,怕也没男人有这胆了。”她从他怀里抽身,眉眼盈盈,看着他笑,“师公与师婆在外边等着,我让他们进来吧。”

“我又不是马上要撒手去了。”他伸手抚上她的脸,指尖冰冷。

正是左脸颊,向晚脸上一痛,心愈发揪紧,笑容却更明艳,抓住他手,脸往他手心腻了腻,声音软软:“你这身子怕是受不住家规了,等下师公一问,你便说是我灌了你迷药,主动爬上你床的。”

折兰勾玉捏捏她的脸,脸色苍白,又岂会不明白她左脸红肿的原因。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该反过来才是。难道他还能巴不得唯一的儿子早些归天?只怕他肯,我那娘亲也会冲上前去,说什么谁敢动她儿子一根毫毛,先将她杀了之类的话。”

每每父母有些微争执,娘亲要么说要带着她的儿子回娘家或出家,要么说不许动她儿子一根汗毛,好象他不是爹的儿子,生份得紧。

“这样总归不好。折兰公子的好名声早前已经因为女学生的事屡屡受创,这回若再如此,一世英名便就毁了。”

他也不再辩解,伸手拥着她,轻浅一笑:“七天已过,接下来交由我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