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折兰勾玉杏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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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流水浮灯,愿你青丝如墨,愿我平安喜乐。(4)

当初她确实是这么说的。她以为,不外乎威胁警告,或者弄点什么药让她失忆,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她还是疏忽了。再看一眼杏香,娇颜依然,眼神却不再妩媚,看着她,神情木然。

她其实不曾对杏香有过什么好感,她甚至是她某段时间假想的情敌。而且对妓女这个身份,明知不应该,心里难免还是有些轻蔑。虽然这种轻蔑,更多的是因为杏花与折兰勾玉。

可是如今看杏香这样,心里又憋闷得难受。

她裸着身体,趴在床上,神情木然,无丝毫羞耻与遮掩。那曾经魅惑男人的顾盼流转,那让人酥酥软软的娇娇嗲嗲,统统消失不见。这一刻她神情的木然,胜过身体的残缺,更让人心悸。向晚喉咙一紧,取过一旁衾被,严严裹住她身体。

微生澈见此,走近两步,似笑非笑:“这会子忽然想当好人了?”

一瞬间的迷茫。向晚心忖,微生澈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在她刚以为他开始站在他与折兰勾玉这一边时,怎么忽然感觉又不是了?

“我从来都不是好人,但我至少不残忍。”向晚说完滑下床,身子一动,又被他推回床上,未及起身,已被他欺身压住。

“微生澈!”向晚怒推他,不料双手反被他一手掌握,高举过头顶,一时动弹不得。向晚怒极,不由骂道,“疯子,放开我!”

“既是疯子,怎么会放开你?”他笑,如勾的眼睛满意地看着向晚一脸怒色,一手抓着她手,另一手抚上她脸,凑近几近相贴,“他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的手顺势而下,滑至她的耳畔,轻轻揉捏。

向晚怒极反笑,忍住不适的感觉,眼神轻蔑:“你想借我的身体感觉他的味道?堂堂三侯君之一的微生大人,竟然卑微至此?”

脖子上一紧,他的手掐住她脖子,贯来清泠的脸上满是恼色。

向晚笑得愈发开心,软软道:“我只说出来看看莫前辈与小离,太久没回去,只怕他会出来找我呢,到时候被撞见了可不好!”

他垂眸不看她,手下用劲。

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向晚还是费力说完想说的话:“你即使杀了我,或者毁了我,也是得不到他的。”

他忽地松手,勾起嘴角似笑非笑:“不如我们试试,久不见你回去,他会不会闯我房里来寻人?”

说完不待向晚出声,封了她穴,竟将她抱至床头坐直身。

这样的尴尬与痛苦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人捏住她下巴,逼她睁眼,向晚才知微生澈终于完事了。

“他刚才从门外经过,可惜……”他笑,笑容诡异,精瘦、与脸一般的苍白肤色,“显然没想到你会在房里旁观我们的房事。”

向晚挣不脱,亦开不了口说话,视线看向一旁的杏香,忍不住皱眉。

微生澈拂手解开向晚哑穴,转而牢牢扣住她下巴,不致她发出大声响,只够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拼凑成一句:“没有……一颗温暖……的心,你……活得……真悲哀……”

“你以为他的心,就比我慈悲?”

他的手更用力,向晚努力弯起嘴角笑,声音不自觉变得温柔:“至少……他还有我……可以……互相取暖……”

他眼里一抹戾色闪过,另一手抓过一旁杏香,按着她的头贴向他胯下。

向晚瞥一眼,这一幕虽然让人脸红心跳,可这一刻她丝毫不想退却:“她……也是个尤物……哪怕你只肯……给她一些虚情假意……她也甘愿……为你取暖……”

她那时忘了说,只需替杏香赎身,让她承了恩情,她哪怕看到不该看的,心里明白,也应该不会开口、不会泄露。

“那么你呢?你比她更像尤物。”他手微微一松,另一手抚上向晚的脸,细细摩娑。

向晚看他,直直迎视着他,声音坚定中有温柔:“我来守护你的爱人,让他幸福,因为他也是我爱的人。”

微生澈有瞬间的失神,看着向晚,在一刹那的时间里褪去他所有的清与冷。回神之后,又比之前更清更冷。他伸手推开杏香,拂了她睡穴,手依旧捏着向晚的下巴,垂眸问:“你扶他回房,他可有亲过你?”

向晚莫名。微生澈显然并不需要她的答案,蓦地凑近,冰泠的唇贴上她的。

向晚大惊,瞪大眼睛却动弹不得。

他的唇只在她唇上停留一秒钟的时间。再看,还是那个清清冷冷的人,却分明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向晚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就是一种感觉。她伸手捂住嘴,才蓦然惊觉不知何时已被解了穴。

“趁我改变主意前,赶紧消失。”他背过身,看一眼昏睡的杏香,下床穿衣。

向晚惊跳下床,几步逃出房。冬夜冰冷的空气扑至她滚烫的脸颊,她靠在一侧墙上,大口喘气,待得心情平复,方回房。

“去哪了?”

向晚的手刚碰到门,门已从里打开,下一秒,落入熟悉的温暖的怀抱。

“这么大的院子忽然属于我了,于是各处走走。”她将脸埋在他胸口,反复磨蹭。

他轻笑,胸腔有让她安心的起伏跳动:“怎么各处都找不到你?”

她也笑,嘴巴在他衣服上蹭了个干净,方仰起脸来:“看来师父要努力了,才这么个院子就找不到我,那出了门我走丢了就更找不回了。”

她本是无心玩笑,却让他想起她三年的失踪。加之刚才遍寻不到她,折兰勾玉心里蓦地一阵翻腾,嘴里涌上腥甜,勉强压下,神色还是一变。

“师父?”向晚一慌,赶紧扶了他回床,心里一阵害怕,“没事吧?没事吧?”

他摇头,只紧紧攥着她的手,太过用力,骨节分明。

向晚心里难受极了,另一手反握住他的手,一叠声道:“不会走丢,不会走丢……就算走丢,也会自己回来,再不行循着杏花的线索,师父肯定能找到我,哪的杏花最早开,我就在那等师父来……”

他神色一松,缓缓展颜。

恰外头有鞭炮声响起,该是子时,正是交岁,新的一年很快来临。向晚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将脸贴着他的手背,暖暖道:“师父,很爱很爱师父,我要为师父生儿育女,师父也要答应与我白头偕老。”

“好。”这一刻,他心里的感动亦无法用言语表达。

他的向晚,他知道自己从未爱错人。

大年初一,早没了微生澈与杏香的影子。

向晚替折兰勾玉更衣,又替他梳发。

“小晚……”按理逢年过节不是说这事的好时候,但向晚不是一般的人,折兰勾玉略一犹豫,还是开口,“从现在开始,直到我收钟离为徒,你都留在这里吧。”

向晚执梳的手一顿,困惑。

“如果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小晚是愿意有这样的娘亲与弟弟,还是从此与他们毫无干系?”他的手,握住她执梳的手,微微用力。

向晚想起大年二九她撞见的那幕,心里一沉。

“师父是因为那些传闻才这样做么?”特别是她八岁破身的传闻,她知道他定会介意。他既介意,自会去调查,去寻找破绽与解决的办法。

调查的结果肯定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所以才有此一问。她若不是曾经撞见那幕不堪,或许此刻根本不知他因何有此一问。

“他与我有血缘关系么?”她知道他明白她说的他是指向阳。

他轻浅一笑,安慰:“别多想。有或没有,只看你愿不愿意有他这样一个弟弟。”

他要在收徒前,将向晚那些大不利的传闻消除。早前他派人去杏花村寻找当年的瘸子,不料意外发现向老爷的故去有疑。还向晚一个清白是必然的事,至于过程,且看向晚的选择。

向夫人与向阳的命运,此刻就握在向晚手中。

“且随他们去吧,只要他们学乖。”她伸手掬他一束墨发,告诉自己,要多替他积福。她曾那样对陆夫人说,折兰勾玉身上的毒未解,她也该多为他积福才是。

“好。”他虽不明白她这份心思,却以她的意思为准。

新年未过完,折兰勾玉就高调收徒了。

收徒仪式在玉陵酒楼郑重举行,潘先生是见证人,受邀的皆是玉陵城有名望人士,以及很多风闻消息赶来的围观百姓。

这日钟离换了身湖色长袍,眉目清朗,先是拜见向晚,然后两人一道赶去玉陵酒楼。

而折兰勾玉前几日回了折兰府,由折兰府出发。

折兰府的马车到得玉陵酒楼时,酒楼已宾客满盈,酒楼外围观的百姓将两侧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马车在酒楼前停下,车帘一掀,那一抹玉白长袍、手执折扇的欣长身影,顿时成了焦点。

“是城主大人……”

“真的是城主大人么?”

“我们的城主大人真是人中龙凤……”

周围的百姓开始骚动、情绪高涨。

向晚与钟离闻声迎出酒楼,折兰勾玉至两人跟前停下,暖暖笑着,伸手握住向晚的手,柔声道:“我们进去吧。”

向晚不动,低头看着交握的手,感觉自己刹那成了焦点,一时无措。

收徒仪式尚未开始,他就这么肆无忌惮了?

本就激动无比的围观百姓,看到这幕愈发激动。

“啊,城主大人和他的女学生……”

“她就是向晚?”

“听说她八岁被后娘卖给个瘸子当媳妇,还被瘸子破……”

“哎呀,传闻假的啦,你们不知道吗?”

“啊?假的?那真相是怎样的?”

“哎,我们城主大人的学生可怜啊,摊上这么个后娘。”说话的人用力叹气,用力摇头,“你们是不知道,那瘸子前些天来找她后娘索钱,说是不给钱,就把她后娘的底全捅了。”

“这事我知道呢,她后娘不肯给钱,还找人打了瘸子一顿,结果有人看到报官,不是被抓去官府了吗?”

“是啊,到了官府,她后娘还没说话,那瘸子就全招了。原来她后娘早前偷汉子被瘸子撞破,给了他一笔钱封住他的嘴。谁知瘸子花光了钱,听说她后娘来了玉陵小日子过得滋润,尝过甜头的瘸子不远千里的跑来玉陵,想以旧事要胁,再讹她后娘一笔银子,结果反被她后娘找人打了一顿……”

“哎呀,偷汉子,真不要脸……”

“可是这事和传闻有什么关系啊?”

一旁另一人插嘴:“怎么没关系?那天衙门判案我去看了,那瘸子挨了板子,该招的不该招的全都招了,说她后娘真不是个东西,当年他从她后娘手中买了向晚,还没将向晚带回家,半路上就被人买走了。她后娘左手收他银子,转个身告诉孩子他爹说向晚被他强占了去,只能卖给他当媳妇,害得她爹上门找他要人,又打又骂,还说要和他拼命。向晚那时还是个孩子,他哪有做这种事?分明是她后娘贪图五两银子,关了向晚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趁她爹出门,绑了人来交到他手里。他当时看着向晚被她后娘从柴房拉出来,那时她还不知道要被卖给人当媳妇呢。”

“可怜的孩子……”

“后娘见多了,没见过这么狠的。从小虐待不算,还将她卖给瘸子当媳妇,随便一句话又毁了她一生的清白……”

“听说她那时才八岁,我就想,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有人能狠得下心破她的身……”

“我看那瘸子瘸了一条腿,虽然贪财了些,看起来倒不像个会对八岁孩子下手的色男人……”

……

一时议论纷纷,大家莫不对向晚的遭遇表示深刻的同情,外加对向夫人唾骂万分。之前的不耻与气愤,忽然间烟消云散了去。杏花村的故事毕竟是耳闻,但向阳之前对钱小公子的所作所为却是玉陵城人尽皆知的。钱小公子身体恢复,偶尔在家丁的陪同下也有出府走走,看其言情举止神态,当初的翩翩少年,如今是痴痴傻傻呆呆,看到的人莫不扼腕叹息。这一份扼腕叹息,与向晚的遭遇一结合,让玉陵城的百姓对向晚又多了份怜惜。

心生怜惜,感情上就会亲近几分。如果他们敬仰爱戴、风度翩翩、才貌双全的城主大人真与他的女学生有私情,初闻的鄙视不堪与对大逆的反对,更多的也转为一声叹息。

一个曾经如此不幸的人,好不容易有了幸福生活,总有善良的人会不忍心去破坏。

几人入得酒楼,早有人备妥一切。酒楼里应邀的达官贵人,看到折兰勾玉与向晚揩手进来,个个惊得失声,稍顷回过神来,才纷纷向折兰勾玉行礼。潘先生与小彦最是镇定,传闻亦真亦假,谁也不敢下定论,他俩人却是心知肚明的。

潘先生作为此次拜师收徒的见证人,主持了仪式,并在仪式中特别申明钟离是折兰公子正式收的第一位学生。

众人哗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潘先生解释,折兰公子当初还曾让他收向晚为学生,不过他当时并未同意。折兰公子只是闲时从旁稍加指点向晚,忙的时候向晚也会来竹院请教他。不管是折兰公子,还是他,向晚都从未拜师,更别说行正式的拜师礼了。当日他一时口快,没想到让大家一误会就是七年。

众人再次哗然。

潘先生说,他当时口误,没想到折兰公子并没有当面澄清。说完又加一句,其实以折兰公子的身份,又何需累赘向人解释?

向晚站在一侧,静静看着潘先生。

接下来是正式的拜师收徒仪式,钟离行拜师大礼,折兰勾玉赐字明师规,潘先生是见证人,载以文书。仪式完毕,潘先生转过身,看着向晚,笑道:“潘某当日眼拙,若是向晚姑娘愿意,潘某甚想有你这位学生。”

向晚笑,看了眼一旁的小彦,淡淡道:“只怕有我这样的师妹,小彦会觉得丢脸。”

重要的是,折兰勾玉不能屈辈。潘先生尚可,可是折兰勾玉的身份不能跌至小彦的师妹夫吧。

小彦脸色一黑,撇过头不说话。

钟离左右看看,半晌方小心拉拉向晚的衣袖,轻轻道:“这是巴不得的事,怎么会丢脸?”

话音刚落,一群人都笑了。小彦的脸难得的泛红,钟离眨眨圆圆的眼睛,不知大家笑什么,小圆脸上也是一抹红。

继向晚清白后,城主大人正式收徒的消息又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议。向晚的身份,七年来在玉陵百姓的心中打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段时间的议论纷纷,不少人开始转变态度。

随着向晚身份的转变,她与折兰勾玉的这段感情也不再是大不伦了。顶多不过是门不当户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