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头大公牛受着火焰的驱使,只知狂奔,见挡路者便顶、挑、撞,哪管这是什么御史大人的大驾,更不管这些官兵人多,一时只冲得官兵队形大乱,更有的被尖利的牛角顶得开膛破肚,或被掀入河中。被公牛撞到者,顿时被牛蹄踏得骨折血崩,场面乱成一团糟。
“杀了这几头畜牲,保护大人!”都骑军急忙惊呼,他们也被眼前突然而至的变故给弄懵了。
“嗵嗵……”桥面并不太宽,这四头公牛横冲而过,哪还有人站的地方?有些官兵见面前的人在牛蹄下化成了冤魂,顿时吓得扭头跳入河水之中,不敢正面迎击几头公牛的来势。
“希聿聿……”战马也受惊低嘶。
那些公牛皮坚肉厚,砍上一两刀根本就不当回事,反而更被激怒。
“快,快,快护住大人后退!后退!”县尉左清挥手呼喝道,他也急了!他乃是宛城负责保护姓伟大人安全的负责人,若是让这几只畜牲伤了御史大人,他这颗脑袋便保不住了,到时候不仅是他,只怕连县宰李辉也要人头落地了。
那八名轿夫本也吓坏了,听到这吩咐立刻欲掉头,但是桥身并不太宽,这大轿夹在这混乱之中转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远处的百姓看到这乱成了一锅粥的石头桥,心中都禁不住大叫痛快,他们也都想看看这大贪官怎样应付这种场面。
都骑军横马于桥头,在轿后方护轿之人也忙赶到前方帮助挡住疯牛。
“发生了什么事?”姓伟似乎感到极为不对,在轿中沉声问道。
“回禀大人,有几头疯牛阻道!”轿边的亲卫淡然道。
都骑军虽压制了疯牛的狂势,但是也被撞得人仰马翻,最后才在后面赶来相援的护卫相助下重创了这四头大牛。
轿身迅速打横,官兵们正松一口气之时,忽见两道巨大的浪头自河中激涌而上,直冲向八抬大轿。
“保护大人!”那守在姓伟轿边冷静如水的四名亲卫脸色大变地喝道。
这四名亲卫乃是随御史大夫自京城同来的高手,对刚才怒冲而来的疯牛根本就没在意,但对这两道自河中冲来的水柱却是骇然色变。
那数十名官兵刚自那几头疯牛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浪头狂冲之下,便有几人惨叫着跌入河水中。
桥面之上仍能战斗的官兵却只剩下二三十人,一部分人正在桥下的水中看得目瞪口呆。
“轰,轰……”在巨大的浪头之下,竟是两只小船破浪飞上,船头狂撞向大轿。
“呀,呀……”几名冲来的都骑军立被这两只小船拖起的气势撞飞而出。
那四名护轿高手挥掌狂击,但这两只小船来势何其狂野,虽然在掌劲下碎裂,可仍撞上了大轿。
“轰……”大轿蓦地炸射而开,一道暗影自轿中斜射而出,发出一阵狂傲的长笑。
两只小船随着轿身的爆裂也皆化成碎片,如被暴风狂卷般向四面八方如雨点般洒落。
天空之中顿时一片朦胧,一片零乱,木屑犹如漫天的蝗虫。
漫天木屑之中,两条人影犹如苍鹰一般扑向破轿而出的人。
“狗官,拿命来!”出手之人竟是刚在船头磕烟斗的渔翁。
“保护大人!”那四名护卫高手也大惊,纵身向两名渔夫掠去。
“还有本大小姐在!”一声娇喝之中,那四名护卫高手顿觉眼前一暗,一只巨型之物当头罩下。
“裂……裂……”那罩下的物体应剑而裂,却是两床巨大的床单被套。
床单被套裂开,却是“哗……”一阵水珠洒落,那四名护卫高手吃了一惊,终于看清了这娇滴滴的声音乃是一名容颜清丽的女子。
此女正是刚才在桥下洗衣服之人,此刻端着木盆,就着满盆的河水倾覆而下。
河水一冲,四名护卫顿时视线受扰,只觉劲风压顶而至,不由得低吼一声挥刀而出。
“轰……”那迎头压来的木盆顿时化为碎片,压力一轻,四名护卫骤觉一股锐风袭体,顿时骇然飞避。
“呀……呀……”四名护卫在仓皇之间仍能显示出其过人的机警,但是他们在这一连串的干扰之下,还是失去了平时的灵动。
“杀……”都骑战士和官兵这才在这突然的巨变中回过神来,策马冲杀向那自空中落下的女子。
“去死吧!”那女子手若拈花,在空中以优美至极的姿势撒出漫天的寒星,犹如天女散花一般。
“呀……”寒星洒落,官兵和都骑兵惨号着跌出。
“沈青衣!”四名护卫有两人再也没有站起来,但仍有两人侥幸逃过一劫,肩头之上各深深地钉入一根五寸余长的怪异钉子,这一刻在那女人出手之际,不由得脱口而呼道。
“轰,轰……”空中传来两声沉闷的爆响,三条人影在空中骤合骤分,向三个不同的方向纷纷落下。
同时,那女子娇喝一声,冷笑道:“正是你家姑奶奶,你们也给我去死吧!”说完衣袖一摆,自袖间滑出两条飘若灵蛇的彩带向那两名护卫高手卷去。
三人成三角方位分立在石头桥之上的三根石栏柱上,三道目光在虚空之中紧紧地锁在一起。
“杜茂,沈铁林!”姓伟的眸子里闪过两道冷厉的目光,口中却有如吐冰块一般蹦出两个名字。
“不错,今天便是你这贪官的末日!”沈铁林声音也冷漠至极。
“纳命来吧!”杜茂低吼,身子也随刀锋破空而出。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来,就让本官将你们就地正法好了!”姓伟长笑,狂傲地道。
四周的百姓都看傻了,但却没有人敢上前,都被刚才三大高手交手的气势给怔住了。事实上,便是眼前之人不是高手,也没有人敢上前,谁敢冒掉脑袋的风险去得罪这巨贪御史大夫呢?只是许多人没想到,这天下闻名的巨贪还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不世高手,也难怪天下那么多人想杀他,而他仍能活得逍遥自在。
姓伟出手了,他不能不出手,没有人敢对沈家的暗器视而不见,尽管他曾经击杀了沈家的主人——沈家的第一高手沈圣天,可是对于沈圣天的儿子沈铁林他仍不敢有半点疏忽。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能深切地体会到沈家暗器的可怕之处,而与沈圣天那一战,更是他这一生最为惊心动魄的一战,他胜了,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比沈圣天高明,只能算是一次侥幸!而眼下沈铁林出手了,与昔日沈圣天如出一辙。
漫天的光雨,使整个天地变得像梦一般。
杜茂先出手,但是他却落在光雨之后,他仿佛看到这光雨之中划过的流星,灿烂、美丽,惊心动魄得让他心悸。
姓伟感受到了杀机,在这漫天光雨之中,他还感受到了深切至极的仇恨,这种深刻的仇恨是他在沈圣天身上所找不到的,但就是这种深刻的仇恨,使得这漫天光雨般的暗器充盈着无限的生机。
“好个雨流星,但比起你父亲尚差上一筹!”姓伟谈笑间,双手已经在身前打开了一层犹如浪涛一般的虚影,在他的身前仿佛突地升起了一股浓浓的雾气,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出这层雾气上泛起犹如波纹的东西。
漫天光雨骤然而聚,开合之间凝成一个人头状带刺的光球,便像破碎虚空的流星。
“轰……”流星在那层雾气波纹中心炸开,随那层雾气一起,再次化成无数的光点射向在雾气之中露出原形的姓伟。
姓伟低啸而退,大袖疾旋,仿佛在身前形成一个巨大的真空黑洞,在他飞退两丈之际,漫天光雨尽数没入他双袖之中。
“哈哈哈……雕虫小技,本官万源同流乃天下任何暗器的克星,连你爹都奈何不了我,何况是你?”姓伟狂傲地大笑道。
“还有我!”杜茂声若焦雷,刀化虚影,如天崩地裂一般泻下,封住了姓伟每一寸移动的空间。
“好!”姓伟也不能不为这一刀喝彩,但他抖手间,竟把沈铁林射出的所有暗器又倒射向杜茂。
数以百计的暗器在方圆两丈余的空间炸开,整个天空顿时暗了下来。
“叮叮……”杜茂的刀势未变,强大的刀气竟将密如骤雨的暗器切开一道可以容身而过的裂隙,虚空顿碎。
姓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却是从容。
“叮……”姓伟出剑,犹如一道自地底升起的极光,横过虚空迎上了杜茂的刀锋。
杜茂身子一震,倒射而起,闷哼声中,却是被两支暗器射中。
姓伟脚下犹如踩着风火轮般沿着石栏倒滑两丈。
“暴风骤雨!”沈铁林身形腾掠而起,身形幻成一团风影,无数的光点自他的身上如出笼的狂蜂般飞出,以各种各样的弧度,各种各样的前进方式搅乱了虚空。
有飞刀、有硝石、有针、有刺、有珠、有铁片、有铜钱、有铁钉……有直射的,有侧绕的,有螺旋而出的,有迂回而进的,有贴地上蹿的……
没有人能够看清这之中究竟有多少种暗器,有多少种不同的攻击路线……更没有人能够数得清这一击之中究竟含有多少暗器!
天,黯淡无光;
地,如崩似陷;
水,激浪成滔……
每一个人都在心悸,每一颗心都在战栗,每一种战栗都因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暗器。
这便像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没有人能想象得到沈铁林身上怎么能够藏着这么多的暗器,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沈铁林怎么能够在这一瞬间发出这么多的暗器……这一切完完全全地超出了每一个人思维的极限,以至于每一个目睹这一切的人都恍如置身梦中无法醒来。
要知道,人只有两只手,只有十根手指,即使是每一根手指单独运用,单独射出一种暗器,也只能射出十种各不相同的暗器,但是人只有一颗心,只有一个脑袋,怎能让十种暗器在同时之间以不同的力道将之发挥到极限呢?若能做到这一点,这人已经是个绝世天才。
沈铁林不是绝世天才,但他比任何绝世天才都难以想象,他在同一时间不止用十种暗器,十种手法,更不是十件,而是千百种暗器,千百种手法,千百种不同的力道,而且每一件暗器都发挥到了极限的杀伤力……这不是神话,也不是梦话和痴言妄语,而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便是关东沈家的旷世手法“暴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