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间没有比沈家暗器手法更可怕的暗器招式,也没有比“暴风骤雨”更让人心驰神往的暗器招式,这是沈家的神话,也是江湖的神话。
姓伟领教过“暴风骤雨”,那次他中了一百七十九件暗器,但是他侥幸活了下来,反而杀了沈圣天!他知道,“暴风骤雨”并不是以手所发,而是以心所发,凝聚了精、气、神,然后由心所发。这不再是暗器,而是一种生命,包含了一种无可抵御的生机,没有人能够挡,他也不例外。
姓伟能杀死沈圣天,是因为“暴风骤雨”只能使一次,至少,在三个月之内无法再使出第二次。这是一种让人心胆俱裂、有来无回的绝世杀招,但这也是一种最耗功力和心神力的绝世杀招。因此,沈圣天那次没杀死他,他便拼着最后一口气杀了沈圣天,而他也为此修养了两年才恢复过来。让他庆幸的是,沈家暗器绝不沾毒,否则,他中了一百七十九件暗器,便是神仙也救不活他。不过,那次是他一生之中受伤最重的一次。
此刻再次面对“暴风骤雨”,姓伟同样是没有破解之法,唯一可做的便是退!能退多远是多远。他没想到沈圣天死后,世间居然还会有人能使此招,他也没想到沈铁林的功力已达这般境界。
姓伟知道该怎么保住自己身体上最为重要的部位,他明白,无论他速度多快,都快不过“暴风骤雨”,快不过这漫天的流星,他唯一可做的便是不让这些暗器射入他致命的要害。以不重要的部位去硬生生地承受这无毒的暗器看似最蠢,但却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若是别人,定会跃入水中,但姓伟知道,这样只是找死,他与沈圣天决战前,曾对对方的暗器招式有过深入的研究,而唯一可让自己少受威胁的方法便是贴紧地面,这样射来的暗器只会从三面八方攻来,而不是四面八方形成一张天罗地网。因此,姓伟不敢有半点跃上高空的念头,这是死亡的教训!
天地间,仿佛一切都完全窒息,所有远观或近望的人全都停住了呼吸,就像他们的心和灵魂全被这漫天的光雨给吸了进去。
灿烂、辉煌、诡异,像透着魔异般的力量。
姓伟在退出丈许之际,便已感到全身如被千万只黄蜂蜇过一般,他的护体真气虽然抵消了暗器的大部分力道,但这些暗器仍如雨点般狂射入他的身体,他的身子仍在退。
姓伟再退了五丈,以最为坚强的意志退了五丈,光雨已经尽散,那群官兵已没有一人活着,地面之上星星点点散满了无数的暗器,包括他的身上。他感到一阵虚脱,就像是一只长满刺的怪兽,但他知道,他没死。沈铁林的功力比不上沈圣天,他所受的伤只是皮肉之伤与精力极大的耗损。
“大哥……”沈青衣惊呼着掠向沈铁林。
沈铁林立于石头桥上,如一尊泥塑,高大的躯体透着风雨之后的宁静,但在他的嘴角却滑出了一丝淡淡血水,脸色苍白得可怕,但他的目光却不甘心地紧盯着七丈外的姓伟,他也知道,这一击并未能杀死姓伟。
姓伟没死,但是他却感到了绝望,因为还有一把刀,杜茂的刀。
杜茂受了点伤,但比起姓伟来说,这一切根本不算什么,而他的刀又是那般狂,那般野。
杜茂也难以相信姓伟居然能够在“暴风骤雨”疯狂的一击之下仍活着。不过,他绝不会给姓伟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的刀,已拖着他的身子横掠过五丈的空间,向已立在大街之上的姓伟横斩过去。
姓伟身子再退,他不敢再硬接杜茂这一刀,他虽然自负,但杜茂和沈铁林都是江湖之中的顶级高手,而这一刻他与沈铁林可算是两败俱伤,又如何能胜杜茂?但他却知道,这里距六福楼不远,这里发生的事定会很快惊动六福楼中的人,只要他能支撑半刻,便会有一群高手赶来,那时便是杜茂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不过他没料到沈铁林这么快便发出“暴风骤雨”这致命的杀招。
“叮……”杜茂的攻击速度太快,快得使姓伟根本就没机会退让,毕竟他受了伤,手上、肩上、腿上、前胸、背上……全都钉满了大大小小的暗器,一动,就会痛彻骨髓。
姓伟被这一击震得横跌而出,但一支冷箭却在杜茂落刀之际破入他的刀锋之内。当他的刀斩在姓伟的剑身之际,这支冷箭已深深地钉入了他的肩胛之中。
杜茂惨哼跌出,他没防到会有这样一支要命的冷箭。
姓伟大喜,他看到了数条人影如风般飞掠而至,正是在六福楼苦候的宛城众豪强,这些人无一不是高手,而为首之人正是宛城县宰李辉,那一支救命的箭正是李辉的杰作,他知道若不是这一箭,杜茂这一刀绝对可以让他再受重创,甚至一刀致命。
“大人休惊……”来自六福楼的高手遥声呼喝。
姓伟哪敢再停?向李辉踉跄奔去。但他才奔出两步,便觉头顶劲风狂起,一股让他窒息的压力当头压下。
姓伟大惊,抬头之际,却见一蒙面人如一只巨鸟般自天而降,一袭宽大披风如同一片黑云。
“大人小心!”李辉在远处见之大惊,余者也全都骇得心胆俱裂,哪想到在这关头又杀出这样一个要命的蒙面人?
“奸贼,纳命来!”蒙面人低吼,掌落如山崩,气势之烈,比之杜茂的刀意更强。
姓伟心中感到一阵绝望,眼下这蒙面人比之杜茂甚至是沈铁林的功力还要高上一筹,但他怎甘心束手待毙,挺剑斜切而上。
“当……”“哇……”
剑、掌相触,长剑应声而折,那只大掌以无可匹御之势印在姓伟的天灵之上。
姓伟惨哼一声,身子顿时静止而立,而那蒙面人借手掌印上姓伟天灵之力,倒弹向杜茂,抓起杜茂低喝一声:“走!”
沈青衣见那蒙面人一退,立刻会意,拉上沈铁林纵身跃入桥下的河水之中。
当李辉赶到姓伟的身边时,那蒙面人已带着杜茂以同样的姿势跃入河水之中。
“大人!”李辉见姓伟依然静立如故,不由得惊呼,但即刻又骇然再尖叫:“大人!快!给我将那群逆贼抓回来!”
姓伟的眼睛瞪得极大,仿佛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死了,天灵盖上缓缓渗出一丝血水。那蒙面人的一掌不仅断了他的剑,还碎了他的天灵盖,一代巨奸便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李辉赶到桥上,但是杜茂诸人仿佛永远沉入了水底,根本就没有看到人影。当他看到桥上洒满了成千上万的暗器,以及姓伟身上插满的暗器时,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用任何人告诉他,他也知道天下间除了沈家,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能够制造这样的场面。姓伟死了,而这个罪责谁又能担当得起呢?他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寒意。
宛城整个都翻了底,几名杀御史大夫的凶手并未能找到。
李辉终于知道沈铁林诸人是自哪里潜走的,那是与这条河连通的一个城区的排水道。
每座大城市都会有自己的地下排水系统,而沈铁林诸人便是利用这个地下排水系统潜走的,致使敌人连他们的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沈铁林怎会如此熟悉这地下水道呢?这一切显是早有预谋,早就计划好的,但他们怎会知道御史大人会自这座桥上走过呢?还有那个杀死御史大人的蒙面人又是谁?显然沈铁林是不可能如此清楚宛城的地下排水系统。这几人中,只有那蒙面人最可疑,而那人又是谁呢?杜茂和沈铁林皆不曾蒙面,但那人为何要蒙面呢?
蒙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人是宛城地头上极有头面之人,且这人还知道地下排水系统,而这些人中又有谁的掌法有如此可怕的威力呢?
另外,还有那四头扰乱官兵阵脚的火牛,那肯定不是杜茂、沈铁林这几人所为,因为这几人都潜在桥下,也不会是那蒙面人的杰作,因为那蒙面人也是潜在石头桥附近的某处。也便是说,尚有人接应沈铁林诸人,且一直未现身,那这放火牛之人又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这些还不是最头大的问题,最让李辉头大的是如何向安众侯交代,如何向皇上交代,御史大夫在他的辖区被害,而且是在去赴他酒宴的途中,这一切岂是他这县宰所能担当得起的?
姓伟的死,自然会有许多人欢喜,这样的巨贪奸臣,欲夺其命者不可胜数,而天下百姓更是对他恨之入骨。就是因为这样的巨贪大奸搅得天下风雨飘摇,民不聊生,而今有人杀了这巨贪大奸,自然让天下百姓拍手称快。
宛城四门俱闭,所有的路口都在盘查过往的行人,甚至开始挨家挨户地搜寻杀人凶手。
凶手是谁并不用猜疑,至少他们已经知道是关东沈家的人,沈圣天死了,凶手只可能是沈圣天的后人。
对于沈家的后人,李辉并不陌生,宛城的诸豪也不会陌生,不知道沈铁林和沈青衣的人并不多,但每个人都知道沈家的人绝不好惹,沈家的暗器可在天下间排名第一,便是姓伟也难以在沈铁林的暗器之下幸免。尽管姓伟最致命的伤是被击碎了天灵盖,但他所中的那一身暗器无论是谁见了都会为之心寒。
事实上,每一个上过石头桥的人都为之深深地震撼了,那一地散落的暗器,几乎遍布了每一寸地面,这便像是一个奇迹,一个人如何能够在短短的刹那间发出如此多的暗器呢?又是用什么东西带来这么多的暗器的呢?
“报大人,小的已经查出了那几头火牛的头绪!”廷椽刘垒前来相报道。
“快快报来!”李辉精神一振,喜问道。
“那四头牛是自小长安集买来的牦牛,这种牦牛只有北方才有,听说,是一个买牲口的刚从北方带来,小的已经把这人给抓来了!”刘垒沉声道。
“好,给我重审此人!一定要查出其余党,不容有半点闪失!”李辉沉声道。
“有没有查出这几头牛是如何抵达六福街的?”李辉又问道。
“当时六福街的人太杂,好像有人说看见有虎头帮的人曾带着牛入六福街。”刘垒有些谨慎地道。
李辉的脸色变得很冷,轻哼道:“虎头帮!你立刻让人把李心湖给我找来!另外让左清立即把街头的混混全给我抓来盘问!”
“阿渺,不好了!”混混阿四急步赶入林渺的家中,呼道。
林渺是宛城混混中小有名气的角色,开门的是林渺的新婚夫人梁心仪。
阿四望了梁心仪一眼,唤道:“嫂嫂,阿渺在家吗?”
“他在吴大哥家中!”梁心仪道了声,随即又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街上的许多兄弟都被抓了起来,听说官兵要把宛城的所有兄弟都抓起来,这可怎么办?他们迟早会查到天和街来的!”阿四急道。
“啊,快去见吴大哥!”梁心仪也吃了一惊,急道。
吴汉家的门闩得很紧,梁心仪和阿四敲了一阵才有人打开。
“大嫂,大哥他们不在吗?”梁心仪见开门的人是吴汉的夫人陈素,不由得忙问道。
“进来再说吧,我正要让人去找你呢。”陈素道。
“让人找我?”梁心仪有些讶异地问道。
“不错,我刚接到消息,官兵可能会来天和街查凶手,你与阿渺几人最好先出去避一避风头,宛城之中不是久留之地,他们迟早会查到火牛是阿渺放的!”陈素道。
“心仪来了?”吴汉也自屋内行了出来道。
“大哥!”梁心仪唤了声。
“你赶快回家收拾东西,先与阿渺一起出城避避风头!”吴汉立刻吩咐道。
“沈大哥和沈姐姐呢?”梁心仪问道。
“他们已经秘密出城了,不会有问题的。”吴汉道。
“那我爹该怎么办?”梁心仪有些担心地问道。
“你爹由我照顾,不会有事的。”吴汉肃然道,又扭头向阿四道:“你也和阿渺一起出城,虎头帮只怕有难了!”
“好的,阿渺呢?”阿四惊讶地问道。
“他出去办点事去了,李心湖被抓,阿渺去了六福楼,等他回来,你们便立刻动身!”吴汉道。
梁心仪微有些担心,她知道李心湖对林渺一向都很好,若是李心湖有事,林渺自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此刻担心也没用,吴汉既然让他们先离开宛城一段时间,自然有其道理。当下应了声:“那好吧,我爹便有劳吴大哥了。”
离开六福楼,林渺的心中轻松了许多,李映答应过的事情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娄子,何况李心湖并没有真的犯法,没有证据李辉也不敢乱来。
才走出六福街,林渺便感到了一些异样,因为他的面前横着四匹健马。
“少都统!”林渺抬头,有些吃惊地低呼了一声,或许是他感到有些意外。来人竟是宛城都统之子孔庸。对于这个一直欲不择手段得到梁心仪的二世祖,看到此人,林渺心中总有些恨意。
“你好呀!”孔庸皮笑肉不笑地道。
林渺心道:“看来老子今日是走霉运了,这王八羔子定没安好心!”望着孔庸身边的几名一身戎装的偏将,这架势也够吓人的,不由得勉强笑了笑道:“看来是我挡住了少都统的路,真不好意思!”说着林渺便转身欲擦身让过。
“想走吗?”孔庸身边的一名偏将大枪一横,挡在林渺的身前冷声问道。
林渺驻足,冷望了那偏将一眼,淡淡地问道:“这位将军有何指教?”
“这位乃是廉丹大将军手下的后勤征丁将军寅虎,他觉得你小子身子骨不错,欲征你入伍报效国家,难道你不高兴吗?”孔庸冷冷地笑了笑道。
林渺吃了一惊,顿时明白孔庸的来意,他自然听说过廉丹派人来宛城征丁去战赤眉的消息,却没到孔庸会借这个机会对付他。
孔庸一直都在找机会对付他,这一点林渺是知道的,只是一来碍于吴汉的面子,二来是怕梁心仪知道真相,一直不敢真个下手,否则,以孔庸的身份,想对付林渺绝不是难事。而此刻孔庸借朝中征兵之机让人把他送上战场,若是战死沙场,梁心仪和吴汉都没话说,而以征兵为理由将林渺驱出宛城这是谁也不敢阻止的事,若要阻止便是扰乱军纪,触犯国法,那样孔庸也就可以明正言顺地去对付天和街的一群人了。
“原来是寅虎将军,真是失敬,林渺这厢有礼了!只是林渺现在还有重要事情待办,将军能否让我先把事情办完再向将军负荆请罪呢?”林渺也不敢太过不给寅虎面子,极为客气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