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对你正有所倚重,这些日子来,一直有个难题压在我心中,始终未能解决。今日见到你时,我才觉得这仿佛是上天安排,助我成功。”五音先生点头道,眼中扫视着纪空手,隐含相求之意。
“先生请讲。”纪空手毫不犹豫地道。
“本来这不是个难题,但胡亥拒入西蜀,这登龙图便断然难以得到。因为登龙图事涉大秦至高机密,除了胡亥之外,再无第二人可知下落。”五音先生缓缓说道。
“这岂非难办得很?”纪空手不由诧异地道。
五音先生眼芒一闪,道:“但我却推算,登龙图既然如此重要,以胡亥的性格,他绝不会让登龙图远离其身边,所以当他前来相府赴宴之时,必然会将登龙图带在身上。”
纪空手笑了笑,道:“想必赵高也是这般心思,所以才会安排这样一个计划。”
“正是如此。”五音先生道,“我们只有抢在赵高动手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登龙图夺到手中,这样才算对他有所掣肘。而要做到这一点,唯有靠你。”
纪空手道:“先生门下高手众多,为什么不派他们而要选中我?”
“不为别的,因为你是盗神丁衡的传人。”五音先生微微一笑,“你的见空步法乃丁衡独有,所以我相信你也学到了他的妙手三招。”
纪空手不由大是佩服,对五音先生的如神目力与超人见识很是叹服,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如果我一旦得手,将它交到谁的手中?”
“你可以交给我,也可以留给自己,但总之你要记住一点,绝对不能让赵高得到此图!而且你一旦得手,必须马上逃离咸阳城,否则赵高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五音先生慎重提醒道。
“那个时候,先生会在哪里?”纪空手问道。
“我就在相府,但却不能出手助你。我只能保持中立,唯有这样,才能保证我的人全身而退。”五音先生近乎无情地道,但纪空手却知道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知音亭的实力虽然不弱,但在高手如云的相府中,只能算得上是汪洋之中的一叶孤舟。
纪空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站起身来道:“我还想问一句,神农门下的弟子是否知情?”
五音先生摇摇头道:“以神农的心计,他是不可能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任何人的,所以他门下的弟子,应该可以信任。”
“这我就放心了,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把他们当作我的朋友。”纪空手笑了笑道,“如果我侥幸得手,一定会前往西蜀亲手将图交到先生的手里。”
“我恭候你的大驾光临。”五音先生亦笑了,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慈爱之情,再三叮嘱道,“我们只是尽人事而已,切记不可勉力为之,大秦是否由此灭亡,上天自有安排,我希望你是毫发无损地前来见我。”
纪空手道:“到了这一刻,我才彻底相信你不是利用我,否则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五音先生凝视了他一眼,然后笑道:“幸好不是,否则的话,我也会令红颜伤心。你可以走了,我想你若再不走出去,待会儿一定会有人比我更急了。”
于是,纪空手走出竹林,第一眼看到的人儿,就是红颜那灿若桃花的笑靥。
满肚子的话要说,却又无从说起,唯有将一切缠缠绵绵的情意,化作丝丝缕缕的柔丝,从眼波中泛出,缠绕着彼此的心灵。
“你终于来了。”红颜低着头,小脸儿早已抹上了一层娇羞,看得纪空手心神为之一荡。
“来了。”纪空手木讷地答上一句,一向伶牙俐齿的他,到了关键时刻,却说不出话来。
夕阳照在窗前,映射出一片金黄。两人相对而坐,隔着一方竹几,淡淡的茶香缭绕着这间小屋。
“在茶楼中与你同行的人就是张盈?”纪空手突然想到了什么,讪笑而问。
“你也知道她吗?那可是一个极富心计的女人,若不是她,我也不知道你会出现在茶楼上。”红颜笑道,为差点错失了自己日夜思念的情郎而痴笑。只有在纪空手面前,她才会放下大家闺秀的架子,还复她的本性。
“哦?”纪空手心中一惊,眼光直射在红颜的脸上。
“她一上楼,其实就注意到了你,但不知你是谁,只是到下楼的时候才对我说,‘你看那人,如果不是瞎子,就是聋子,否则他绝不会不把目光放在我们的身上。’而我也是在那时才看见你腰边的如意,我也感到好奇,便向她问道,“为何别人不看我们就有问题!”她却非常自信地一笑,‘这就是女人的自信。’”红颜嫣然一笑,忽然觉得这有点自卖自夸之嫌,倒显得不好意思起来。
纪空手却为张盈如此仔细的观察力感到吃惊,同时也庆幸张盈没有真正去注意他,但一个人连这点反常也能注意到,那么这无疑是一个可怕的人物,更是任何一个卧底奸细的天敌。
纪空手不由替韩信的安危担起心来,谁又能保证张盈没有暗中监视过韩信呢?他决定一回到相府,第一件事就是要力劝韩信离开咸阳。
“你干吗这样盯着人家看?”红颜见纪空手痴痴地望着自己,扑哧一笑,娇嗔道。
纪空手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尴尬笑道:“所谓秀色可餐,美丽的东西总是会吸引人的目光,我想我也不会例外!”
红颜听到情郎称赞,心里十分甜美,柔声道:“你真的认为我美丽?”
纪空手轻轻地抚住她的柔荑,欲抽还迎间,却被纪空手的大手紧紧握住,道:“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美丽,但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我最美好的东西,只要与你在一起,我的心里就真的好欢喜好欢喜,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你替代。”这一直是深藏纪空手心底的话,也不知在梦中说过了多少回,当他此刻向红颜说出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费力,反而是亲切自然,十分流畅,仿佛这些话都是天经地义应向红颜表白的一般。
“我也是这般想法。”红颜心中好生感动,再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将自己的螓首斜靠在纪空手的肩膀上。
两人依偎一处,静观夕阳斜照,万千云霞灿烂夺目,亦比不上他们心中的无限喜悦。
“如果我们就这样坐上一生一世,相依相偎,该有多好!”红颜俏脸晕红,陷入****之中,如梦呓般喃喃道。
纪空手蓦然想到了自己肩上的重任,轻轻推开她道:“只要此间事了,我定会赴蜀与你相会,再不分离!”
红颜回眸凝视着他:“这么说来,你又要走了?”
纪空手轻拍她的香肩,道:“我只是市井中的一个无赖,机缘巧合之下,涉足江湖,迄今算来亦有一年时间了。在这一年中,我虽然一事无成,却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活一世,你可以不去追求名垂青史,也可以不去追求轰轰烈烈,但你绝对不可以对不起自己!唯有此生无憾,才算不枉此生。”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似有一种闪光的东西,而当他的背影隐没于夕阳之下时,红颜忽然发现他的背影恰如一头月色之下的苍狼,孤独而行,有一种悲凉与狂傲的风骨之美。
红颜的心猛然一跳,一种不祥的预兆油然而生。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只知自己的心好沉、好沉,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慢慢滋生……
“你看到了张盈?”神农的眼睛一阵痉挛性的紧缩,仿佛见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是的,但我可以保证,她绝对没有认出我。”纪空手知道神农何以会如此惶恐,是以又给他服下一颗定心丸。
神农顿时舒缓了一口气,道:“那可真是万幸,如果你的易容术让张盈看出了破绽,那么我们的计划就只有放弃了,因为你绝对想不到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女人!”
纪空手相信神农不是危言耸听,因为他曾经经历过,但是为了进一步证实五音先生对神农的判断,他说出了自己夜探琴园的计划。
“你不可以去,也没有必要去。五音先生到了咸阳,对我们的计划并无大碍。”神农缓缓说道。
“先生何以如此肯定?”纪空手淡淡一笑,神农之所以要阻止他去冒险,自然知道五音先生是友非敌,绝对不是为了加害胡亥而来。
神农不动声色地道:“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听说有人请来五音先生,名为给赵高拜寿,实则是为了分散赵高的注意力,所以五音先生现身咸阳,对我们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纪空手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沉吟片刻,道:“我们既然是为登龙图而来,守在相府总不是办法,不如你找人给我绘一张皇宫地图,我潜入进去,将之盗来便是。”
神农凝视他一眼,这才摇头道:“其实登龙图已不在宫中,就在相府,这也是我们要来相府的原因。”
纪空手心知神农话已切入正题,故意吃惊地道:“怎么会这样呢?相府之中高手如云,所辖之地又广,若要寻找此图,岂不是大海捞针吗?”
“事实虽然如此,但我可以肯定,寿宴那天,登龙图一定就在赵高身上,我们只要将他刺杀,趁乱取图,自然可以马到成功。”神农说出了他心中的真正图谋,也吐露出了他之所以利用纪空手的目的,就是以登龙图为饵,让他行刺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