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元皓三十九年九月十三夜天突降大雨,狂风肆虐,乌云漆黑如墨遮天盖物,微弱的火把在风中挣扎半刻颓然熄灭,但见天雷滚滚电光闪现映的万物狰狞恐怖,农家百姓早已关门谢客,兀自有几只夜犬在黑暗中不安的吠叫,夜雨哗哗拍打着窗帷庭幔,似乎能将那岩石穿打成孔一般!木噶山的城门早已紧闭,城墙的箭楼中兀自亮着灯光,几名守卫围着灯火打盹,楼外巡防的士兵穿戴蓑衣斗笠一波波来回巡视不敢有丝毫懈怠,此时负责木噶山的守城将军慕容秋泽此时立于窗下,灯光摇曳下只见他单薄略显消瘦的身子因着这一声声天雷隐有颤动,只是青曜消瘦的脸上一双鹰目闪出锐利的光芒,仿佛能穿透黑暗一般,在他身后站着三人,其中两人摸样有七分相似,都是方脸阔耳宽额窄鼻,身材健硕挺拔仅仅往哪一站就让人不敢小视,这二人正是现今木噶山驻军副将完颜洪与完颜峰两兄弟,余者一人是身子佝偻,眸子浑浊暗淡,满脸皱纹深陷犹如刀刻一般的老者,却是慕容秋泽最信任的军师吴三耀吴老先生,此时这三人静静看着慕容秋泽眸中敬畏有加,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走进一个十七八岁面容清秀的少年,大概是因从外面进来秋雨太急将他身上衣物打湿大半,他浑不在意对着三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才向慕容秋泽道“父亲大人料事如神,那大夏国的李延帅已然带兵出发,最多半个时辰便兵临城下”
“是王爷英明神武,三年前就已料有今日”慕容秋泽缓缓转身看着少年“益儿,此处你又说错了,李延帅虽需半个时辰才到,可他弟弟李延廷已经提前到了”话音刚落便听外面喧哗大作,号角争鸣,慕容益面色一红垂头不语,慕容秋泽看了儿子一眼对吴完三人道“你们且下去吧,按计划行事!”
与此同时距离麦城十里太湖天城亦遭敌袭,麦城守将李元寿带兵赶到时太湖守将武柯正、副将武辛栗与守城将士七千六百多人全部阵亡,李元寿带兵与大夏国十三王爷詹云拓迂回二十余天大小战场十七回最终败回麦城,战报传回京中朝野震动,直到第二天木噶山传来歼敌五万,斩李延帅于城下活捉李延廷的捷报朝野这才松了口气,群臣上表望慕王回京统兵,与大夏国再较高下!
凌慕寒因在梁上一直耽搁收到战报竟比皇上还早了六天,凌慕寒当场震怒,奋笔疾书一连写了十几封信笺分发到大夏、燕赤、允梁各城重地,又将詹云拓的行军战略详尽分析了一番,并附上应对战略让人快马加鞭交与李元寿。
元皓三十九年十月初七大夏各城传有流言道当今皇帝展云翔并非先帝子嗣,乃是长公主展云惜与他人之子,二人合谋篡位害死先帝,种种矛头皆指向无渊谷谷主夏东肃,又言大夏疆图流失各国,一时朝野震动,各方诸侯翘首观望,人心惶惶!夏帝降旨命詹云拓班师回朝主持大局,李元寿乘此出兵一举收回太湖追敌于大夏国漠河一带僵持不下,与此同时大夏所流失的疆图出现在燕赤、允梁各地!
此事传来时身在天河派的夏雪楚只是笑了笑并不理会,对着天河派宗主道“在下的提议不知宗主意下如何?”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年约十四五岁面若玉冠的少年此时眉头微皱“我们天河派与你无渊谷夏家、漠北袁家以及井上聂家得祖上遗训不得参与各国争斗,如今你们两家前来却是大违祖上遗训,我天河却不敢有逆”嗓音中略显苍老,与他面相十分不吻,此人正是天河派宗主慕容寒庆,他因修炼天河派最上乘武功心法虽已年逾五十面容却还停滞在十五岁般年纪,在他座下依次坐着五人分别做和尚、员外、学究、道士、姑子打扮,除却这五人之外还有一人头戴蓑笠脚蹬麻鞋裤腿高挽一副渔翁坐于偏位之上
“慕容世伯此言差矣,我辈先祖本是同门师兄弟共同起打下这锦绣河山,皆因不肯独坐天下才将这大好河山一分为四,方有今日的大夏、允梁、天水、燕赤四国,又开宗立派命我等固守四国之间,一门守一国,四国睦邻不起纷争,以护百姓安乐”此时坐在夏雪楚下手的紫衣男子缓缓开口道“先祖遗训家父及晚辈怎可不尊,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朝代更迭四国战乱不休,百姓流离失所与先祖遗愿大相悖庭,家父每每念起痛心疾首、自责不已,幸而得厦世伯信中携点这才惊醒”他说话间形容惨淡语调凄苦极具感染力,众人沉声不语唯那渔翁老者冷冷一笑不慎认同
“慕容世伯与众位前辈不知,如今那天水国恃才傲物将我等视若无物,不但派人盗走了大夏国的疆图更是连那燕赤、允梁国力分布也是摸得一清二楚,如此其心就可昭了,若是放任让天水国一家独大到时君主昏庸暴政又是百姓之苦,到时只怕悔之晚矣,倒不如趁此为天下苍生选择一位明主仁君,助他一统天下为百姓谋福!如此这般家父才摒弃祖训出手相助大夏国,还望诸位前辈不计出手相助”说着起身向慕容寒庆与在座的众人躬身施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袁家嫡子现如今的少主袁道,原本他于燕赤国进入天河派内比夏雪楚早到半月有余,只是不是为何始终见不到天河派核心人物,也不知是否赶巧,就在夏雪楚到了第二天天河派派人告知宗主于三日后出关设宴待客,又将他的位子放在夏雪楚之后,他似浑然未决依旧笑如春风,此时宴席刚开,宾主落座,也不知夏雪楚是作何想的刚见面就将自己的来因所图说了出来,那简单明了的只差说我就是来请你们相助大夏灭了其他三国的,你加不加入给个话!这才从旁圆场,一番话从祖上说起以天下百姓苍生为念徐徐道来,不禁让人动容三分!
“哼,你袁家向来不是什么善类,如此这般殷勤为大夏国筹谋所图不可不小,我天河派不会与虎合谋”此时坐在最末位身穿杏黄道袍的颇有几分姿色姑子冷声道“无渊谷与这般人合作也不知是何意图!”她话语犀利言辞间对袁家之人甚是不屑,对那无渊谷也无多大敬意,这道姑正是天河派五大长老排行最末的妙语道人,她向来心直口快想什么说什么也不避讳,如今见夏家与袁家违背祖训出手相助大夏,心中明白不管天河派同不同意参不参与这大夏国吞并其他三国都势在必行,只不过念在大家祖上的情分前来通知一声罢了,心中着恼不免出言讽刺
夏雪楚面色淡然并不理会,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袁道瞳孔微聚也不着恼“妙语长老说的是,此前世人对我袁家确实误会颇多,相信以后世人会对我袁家大为改观”说着态度却是始终温文尔雅谦逊有礼
“媛妹此言差异,袁贤侄如此一表人才温文有礼,这袁家能教出这样的儿郎岂会差了,人皆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袁家已近百年未出世,媛妹又何必有此偏见?”在妙语道姑身侧的道士此时答话道,此人形容消瘦,灌骨高凸一把山羊胡子在说话间微微颤抖偶尔夹杂几声咳嗽仿佛力难所支一般,此人名号一鸣道长,原是与妙语道姑青梅竹马的情侣,只因两人性子执拗不肯相这才一个做了道姑一个做了道士,只是如此这般两人也是时常拌嘴,一人出言另一人必将反对,也不分什么对错,这“媛妹”却是二人旧时的昵称,一鸣道人至死不肯改也就由他去了!妙语此时见他出言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阿弥陀佛,袁施主的话虽在理,可这祖训却是不能抛的”坐在慕容寒庆右手首位的月袍和尚突然出言道,只见他眉须皆白,面色红润犹如婴儿一般,说话沉稳有力显然是一位得道高僧
“顿隐大师说的自是有理,这祖训确实不能违”夏雪楚道,慢慢放下茶杯,眼睛盯着慕容寒庆话锋一转“宗主是否是觉的我无渊谷的诚意不够?那月练树我无渊谷从开派立宗以来从不外植,家父以十数相赠,并保证十棵皆活,可谓是前所未有,若是如此若还不能让宗主心动晚辈却也无法了”说着示意身后的人推自己离开,只是在转角的那一瞬间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缓缓道“这月练树之花有个奇效不知宗主可曾听过?”也不待慕容寒庆回答又道“月练树百年开花,千年结果,花为毒果为药,若是一般人碰之即使不立即身亡也如活死人一般无知无觉!晚辈不才曾在先祖遗迹中得知若是修炼冰心诀的人以月练花毒入药不但不再受这童身之恼,更能让其功力大增达到登峰造极之地,家父为宗主所选的十棵月练树之中有三棵开花,一棵结果,其余四颗虽不逾百年却也相差无几”说着再不停留渐渐远去,只是那木质轮椅在转动时所发出的咯咯吱吱的声音依然能够清晰的传到众人耳目
众人面面相觑包括袁道在内均是被这最后一句晃得心动不已,慕容寒庆更是激动的面色微微发红“不再受这童身之恼”八字传入他的耳中犹如天籁一般令他久久不能回神
袁道见此起身施礼道“若是世伯肯出手相助,我袁家千年龙血曾送几位前辈享用研究”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琉璃净瓶放于桌上转身离开,他这龙血虽不及月练树贵重也极是难得之物,众人见那瓶中装着殷红液体流光四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如何言语,那坐在第二位学究打扮的老者此时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狼笔在舌尖上一舔,往桌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行字叹道“我天河派被这功法缠的太久了!”他们不惜重资千里迢迢从大东山请来林司正不就是为此么?
“咱们要商讨商讨,嘿嘿”那作员外打扮一直沉默不言只玩弄手中玉扳指的中年男子嘿嘿笑道,只是他脸上肥肉横生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露出两颗镶金黑根大黄牙来甚是丑陋
“阿弥陀佛,夏施主与袁施主的礼物确实是让老衲心动了,此事倒可议上一议”顿隐大师倒是直言不讳,说着却是看了那身着麻衣做渔翁打扮的老者一眼
慕容寒庆压下心底的起伏起身对那偏坐之上的老者躬身施礼道“叔父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