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青来见我的时候。已经是数日后的下午。
自打卖了生药店以后，如果我在意的话，会发现，他几乎不再在家里出现了。
如果不是想到那个叫孟秋望的瞎子，其实，我也不会在意这件事情。
我有那么多钱要去花，这本身就是费心的事。
当然，我偶尔也会想到，即使好像在花钱的时候，身边也缺少了什么？
家父去世以后，世界似乎变了很多。
多到目不暇接，也就不计较，究竟是谁不见了，谁又出现了。
麻木其实是个很好的习惯。
虽然，需要不菲的代价，才能有足够的闲情去麻木。
是对，麻木何尝不是件奢侈的事情。
也就是我，恰好几分闲钱，麻木到不可自拔，依旧从容。
我是心情迫切，已知我都没有质问张小青你这些天死哪里去了。
他的面色红润，看得出，是喝点酒。状态略微兴奋。
见到我，居然连行个礼也忘了。
直接就问，少爷你找我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对了，你孟秋望找到没有？我也不拘小节，开门见山。
你！找谁？小青明显脸色一变。
你找他干什么？
他也是反应快。然后迅速明白过来了。哦我知道了。
我气的想打他跟嘴巴子再说，但也是，事情要紧。
我等他继续往下说。
张小青道：回少爷，找过来。
怎么说？我问？
他最近没空。
什么。清河县有那么多仇家要杀人吗？你跟他说，没空抽过空，少爷我加钱。
不是钱的事情，小青道：是真没有空。
这有什么空不空的，顺路杀一下吧。我道。
小青说：术有专攻啊，我的小爷。这哪里是顺路干的事情。
这怎么就不能顺路干，他不是高手嘛。带着刀子见到武植给他一戮不就得了。
没有那么简单。这是需要计划的。小青回道。好像他多么明白是的。杀人简单，善后难。如何做到天衣无缝，还要给人看不出是仇杀，免得日后官府追求，牵连到你不是。
我怕什么，我也就嘴上横，道：官府我有人啊。再说，又不是我亲手杀掉。
小青凑近道：我知道少爷官府有人，但事可不这么讲。你这说这事要是囔囔开去，怕是对少爷名声也有碍吧。
我默然，心知，这也是。
好吧。
我道，那你就让他现在计划吧。我等他两天计划好了。
也不成，小青回道。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究竟给我说说，这事情有谱没有。
有，小青道：就是最近可不成。
最近怎么了？我问。
小青神秘的说，实话跟少爷讲，孟秋望最近外出躲风头去了。
怎么了？
没什么，他杀人了呗。
这话怎么说的。我没有回过神来，道：你不是说，这事情他不是专业人士嘛，怎么就做出破绽来了。
张小青正色道：事有不巧，临时起意。也就做了粗糙了些。
我道：你这话怎么说的，他这一走，我事情还干不成了？
张小青道：也不是一定干不成，花点时间等等吧。
多久？
你也知道，官员也离任，必然要把以前的案子消掉一些。不让继任者为难啊。
这样过些时日，他也就回来了。
我道：新县太爷这也上任没多久啊，至少要等头两年吧。
张小青道：那少爷，也就耐心点吧。
问题是，想到武植那婆婆妈妈的嘴脸，我耐心不了啊。
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
张小青道。
我问，什么办法？
小青又要凑上来，我也把推开他，这屋里没外人，别这么鬼鬼祟祟。有方法快说。
张小青，神色无恙，定了也会，郑重其事的说道：自力更生！
怎么就自力更生了，我道，你让本少爷亲自去干啊？
当然，世间没有比少爷更为合适的人了。
我怎么就合适了。我有点来气了。我手无缚鸡之力啊。
张小青道：不然，少爷你骨相清奇，必定是练武的好手。
我说我都快二十了，练功什么武啊。
张小青道这话也不那这么说，就是不为杀人，眼下这社会，练也技防身也是不会错的。
我忽然明白过来，道：小子你别忽悠我，孟秋望干不成，你不能帮我去干。枉我栽培你这么久。
张小青听了这话，站起来，后退几步，忽然跪了下去。道：我来就是为何少爷说个事的。
为何事？我道，难道你早有此愿。我很欣慰啊。
不是，张小青给我磕了个头。道：我要离开少爷了。特此跟少爷讲一声，万望少爷成全。
你！什么？
离开我！
你这孙子！
你要离开我！
我对你丑吗？我道。
不丑，少爷，对我很好。张小青答。
我有逼你去替我杀人吗？我又道。
没有少爷。当然少爷，逼我，也不会去的。张小青又答。
那你为什么要走。我真的很生气。这无关他的走，而是有关这段时日以来，似乎什么人都要离我而去。
我深信自己虽然让人讨厌，但也不至于落的这般下场。
家父走了，金莲走了，现在张小青也要走。对了，还有那谁？李一瘸，好像也失踪了。
那你说说，为什么要离开我。
张小青道：我犯了大事，不得不走啊少爷。
我说，你犯什么大事了，怎么就不得不走啊。
慢着。莫非你就是孟秋望，你杀人了。我忽然心有灵犀。也就想到这点了。
当然不是，张小青倒是神色从容，我首先不是瞎子啊。
其次，我也没有杀人。
那你犯什么大事了。我道。
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张小青说，我要和她走。
一个姑娘，什么？就为了一个姑娘。我笑了起来。
我当什么大事呢，就是为一个姑娘。这有什么！
我天天都喜欢姑娘，还喜欢不同的姑娘，我要是为这事要走，那还不走到大辽国去。
你说，是什么那家的姑娘？至于这样伤魂落魄的去为她跑路。
这姑娘少爷你也认识，开酒馆孙三家的，二娘！张小青老实答道。
我更是笑得不行，弄半天，你喜欢的是孙二娘啊，这破事。娶回来不就得了。
张小青道，怕是不那么简单了，娶是要娶，就是不能在清河县地面上娶了。
我问，怎么就不能再清河县地面娶？
张小青道：孙二娘家出了事情。
我道：能有多大事情，使钱去啊。
还有使钱办不了得事情。
张小青道：这回使钱还真办不了了。
她家摊上人命案子了！
什么？说半天。还是杀人了！
是对。
你说杀谁了？
李老瘸！
杀谁？
李老瘸！
杀谁……？
你知道是谁就成了。
不必惊讶。
杀那老东西干什么？
说来话长。张小青道：少爷还是晓得的越少越好。
是你杀的？
不是。
是孙二娘杀的？
也不是。
那是谁？
你知道这个人的。张小青道出一个名字：孟秋望。
谁？！
孟秋望。
我几乎愤怒了，你奶奶的，你不知道我急着杀人嘛？说半天，是你抢我前头去了。
他杀人，你们跑什么干什么！
张小青道：少爷还是晓得的越少越好。
不过可以跟少爷报告喜！我和孙姑娘要成亲了。
也罢，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也罢也罢。
你们滚吧。
我说，按说我要给些盘缠你的。但你真把我给气着了。
张小青倒也实在，他说：盘缠的事情，少爷你也不要纠结了。
我有。
你有？
我还真有点不屑，问，你那点工钱，够吗？
实话跟少爷讲，卖生药店。小的，没有少拿西门官人的回扣。
什么？你……
我顿时感到心灰意冷，这都什么人性啊。
难道我对平日抠门嘛？我几乎要质问他。
张小青神色坦然，继续说，少爷你给我不少。但小的明白，少爷不是大方，只是糊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