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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救了民兵连长老范

接班后检查了一遍,他想安顿老人到警卫室去歇会儿,边说着话,就向大坝东坡上走去。

“哎哟,哎哟……”当路过警卫室南侧时,从阴影处传出了痛苦的呻吟声。两人循声过去,发现墙根处一个蜷曲双腿,双手捂肚的人。程新低头仔细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原来是秦村民兵连副连长范桂祥。

“老范!老范!范连长,你咋啦?”程新伸手摸摸范桂祥的头,烫得十分历害。“爷爷,快,帮我把他抬到屋子里。”爷俩连抱带抬将人弄到了屋里的简易床铺上。

范桂祥五十多岁,黑黑的脸堂,浓重的落腮胡子。此时,眼睛紧闭,嘴唇发白,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痛感使他的嘴角一阵阵痉挛着。程新急忙拿起电话,通过总机转到了医院。工夫不大,一辆救护车飞奔而来。

办完手续,趁医生进行诊断之机,程新又往大坝警卫室挂了个电话,让杜林在工地盯着,等安顿好老范后再回去,并让其想法通知秦村民兵连。考虑到大海爷爷明天还要出工,随即就将老人送出医院,打发先回去了。

“送病人的快过来!”一位女护士站在急珍室门口向程新喊着。

他连忙走进急诊室。屋里的烟雾迷漫,浓烈的辛辣味直刺鼻孔。医生们都已起身离座,外科的夏主任朝他点点头,示意坐下。“病人得的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手术,不知你与他是什么关系?手术还需亲属签字,你看怎么办?”夏主任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

程新傻眼了,呆呆地望着主任,不知该怎么办。“长这么大还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既不是老范的亲属,又不是他的领导,这可咋办?”

夏主任看着程新迟迟不作回答,又郑重地说:“现在病人情况非常严重,耽误一分钟就会增加一份危险。手术已准备好,只等签字了。”

“不能再迟疑了。”程新使劲咬了咬嘴唇,“为了救老范的命,豁出去了。就是担点责任也值得。”他向夏主任点了点头:“我签字!”

手术很成功,老范脱离了危险。清晨,秦村民兵连闻讯来了人,程新给他们交待了一番后,就匆匆地离开了医院。

范桂祥出院这天,程新同马指挥长上县里开会去了。

起晌后,老范上身穿着洗得干净的白洋布衫,下穿黑粗布掩裆裤,脚蹬一双看来是第一次沾地的条绒尖口鞋,头戴一顶半新草帽,看样子,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像农村赶庙会、串亲戚似的来到程新住的工棚门口。

他摘下草帽,探头向工棚里看了看,屋里静悄悄的,两边铺上被褥有叠起来的,有散乱的,只有东北角上和东南角的几床铺盖放得比较整齐。由于天气炎热,屋里弥漫着一股腥、咸、臭的混合恶味。“真不凑巧,看样子程新没在。”心里说着,他转身把草帽扣在头上,准备返回。

“咚、咚……”从工棚西头墙根外传来铁镐刨地的响声。范桂祥循声走了过去,只见一位上点年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顺着墙根挖着一条水沟。“老哥哥,你这是挖排水沟吧?”

“噢,雨水越来越勤了,领导怕冲坏房子,叫挖条水沟。”

“老哥哥,麻烦向你打听一下,程新干啥去了?”老人一听有找程新的,举起的铁镐就放了下来,急忙转过身来,才仔细打量起来人。忽然觉得十分面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好问道:“你是?”

“我是秦村民兵连的,叫范桂祥。”

“范桂祥,挺耳熟的名字。”猛然,那晚和新子一起往医院送病人的情景又浮现在老人眼前。“噢,你是老范,秦村连的副连长。”说完,就扔下了铁镐,往工棚里相让。

“那你是?”范桂祥不知老人怎么清楚自己,带着疑虑笑着问。

“我叫杨大海,和程新一个村的。他常跟我念叨你。走,这里太热,咱去那边树下歇会吧。”

“啥?你就是大海老哥哥?”范桂祥上前去就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老哥哥,你和程新救了我一命,叫我咋支谢你们的情啊!”激动的嘴唇连连抖动起来。

范桂祥在医院手术清醒过来后,问起身边照应的人,才得知程新和一位上年纪的人在工地发现了他,并护送到医院,办了住院手续,直到做完手术,脱离了危险才离开。此后,老范总想见上一面,无奈病未痊愈,想捎信让他俩来一趟,又觉不合适。没想到,今儿个天随人愿,碰巧见了面。这真是芝麻掉进针眼里一一巧极了。

“老范,甭客气啦,换上你,照样会这么办。”杨大海边拉着他往一棵柿树下走,边安慰着。

由于树龄不小,很多枝杈都已干枯,阳光透过稀疏的叶子洒在地上,显得斑斑驳驳,枝冠罩下的荫影虽不能完全挡住日光照射,但也使人凉爽了许多。两个人拣了两块干净的石头并肩而坐,老范又说了一番感激的话后,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了程新身上。

“说起新子,那可真是个好孩子。自打从小,就非常老实听话,加上爹娘管教的严,一直很受村里人待见。在学校学习十分用功,年年都是三好学生。高中毕业后,本来很有希望往高学堂里上,可又不兴了高考。因他爹过去当过大队干部,闹派性那两年,挨了批斗,时兴保送上学,就因这也轮不上他去。为此,孩子哭了不知有多少回,人变得话也少了。可这孩子有志气,上不成学,就踏踏实实地在生产队劳动。别看人有点瘦,但大人能干的活他也能干,各种农活学得很快,犁、耕、耙、锄、碾样样都行。”大海老汉磕了磕鞋里的土后又接着说道:“新子别看人不大,却长了副好心肠,谁有啥难为事,让他碰上,一准过来帮你的忙。村里有两户五保老人,虽说有大队照顾,但新子时常去给挑水、背柴,逢到年根,就忙着为乡亲们写对子,遇上红纸不够用的人家,就拿自个的给补上。不瞒老范兄弟你说,我是光棍一人,他没少帮我干活。这次来水库,队里嫌他人小,不同意,他就软磨硬缠非来不可。我知道这孩子是想找个出息的机会……”老人说到此,两眼深情地望着远处,仿佛不是单对老范所讲,而是在对所有的人表述。

范桂祥忽然明白了,原来都只看程新招人喜欢,遇上他跟班,都愿意与他多说几句话。这次得急病又被他碰见送进医院,心里只是非常感激,没想到,这么小的年纪,竟有这么好的人品,这么大的志向。难怪上级领导们对他那么器重,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老范心里在默默地称赞程新时,脑子里突然又冒出了一个念头。“老哥哥,程新真是个好孩子,他整天跟你在一起,也是你的一种福气啊!”

“啊!对,只要新子在我身边,老汉我就感到特别舒心。前一段他回家住了几天,差点没把我憋闷死。我们爷俩前世有缘啊。哈、哈……”杨大海开心地笑了起来。

“老哥哥,那程新一定很听你的话吧?”

“那还用说,谁的话不听,也照样听他杨爷爷的话。不过,这孩子有一点光惹我着急,当面说啥他都点头,可过后,总绕着圈子不按我说的办。给他瞪眼吧,还没等你把脸拉下来,他就想着法把你逗笑了,真拿他没办法。”

“我有点小事想跟老哥哥商量商量,只要你同意,程新准能听你的。”老范用试探性的口气看着杨大海。

“有啥事尽管说,我看你也是个实在人,让我办事不一定能,要叫新子办,只要能办,我替他当家。”

“我想让程新抽大倒班的空,跟我一块儿到家串串门。”

“要说这不算啥大事,行,我跟新子商量一下。老范你放心,保证让你满意。”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后,范桂祥起身告辞。杨大海把他送到工棚前面的坡下,也就回来继续挖起了水沟。

程新很晚才回来。工棚里大部分人都已睡下,魏勇、山辰几个年轻人每晚都要去各县团驻地找电影看,铺还空着。大海老汉和衣侧卧在被子上,也发出了鼾声。他轻步走上去,把挎包挂在木柱的钉子上,脱下胶鞋,顺势仰身躺了下来。

今天,到县上开会,县广播站把他评为了“优秀通讯员”,奖励了一个笔纪本和一支钢笔。当他接在手中时,就像是接过了一件“宝物”,感到既珍贵又沉重。特别是马指挥长在车上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使他觉得肩头的担子更重了。“程新,当上优秀通讯员,不简单啊!这既是你的光荣,也是咱县团的光荣。你要把这种鼓励变为动力,加倍珍惜,为县团争取更大的荣誉。”

“看来,自己的工作离领导的要求还相差太远,可不能骄傲自满,要把目标订得更高更远点。”程新想着,猛的翻了下身。

“新子回来啦?”杨大海被程新的翻身所弄醒。

“爷爷,我把您惊醒了。”

“没有事,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不知啥时候迷糊住了。新子,起来打开铺盖好好睡觉,出去一天,也够累的。”

重新躺下后,程新将开会的情况详细说给了老人,高兴得他嘴都合不拢了。“行,好样的新子!爷爷到底没有看错你。”

絮叨了一会,大海老汉突然记起了范桂祥托付的事,就前前后后把白天的事叙述了一遍。“老范说想让你抽空到他家去串串,爷爷已替你答应了人家。”老人怕程新不同意,就先下了话。

“去串串可以,可这几天不行。等过一阵再定,你先给人家说一声。”

“那好,爷爷依你。不过你心里要把这当个事,咱不能说了不算。”老汉说完,脸上透出一丝微妙的笑意,把程新弄得迷迷糊糊的。不过,他心里还在想着以后的工作,加上这一天的颠簸,也真有点累了。工夫不大,一老一小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