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英国电影《极速风流》(英文名RUSH),被很多影迷称之为有史以来最好的赛车电影。而在我看来,这部电影的价值远在赛车之外,比如,你完全可以将其视之为一部讲述投资哲学的电影。
《极速风流》所讲述的是20世纪70年代一对F1赛车手在赛场内外的恩怨情仇。来自奥地利的车手尼基·劳达和英国的詹姆斯·亨特从低级别的比赛开始,就成为一对冤家对头,在各种比赛中相互较劲,不过随着竞争的发展,两人逐步由相互看扁,发展为惺惺相惜,最后虽然未能彻底化敌为友,然而却终于达到了互相认可与尊重的境地。这两位车手先后获得F1的世界冠军。
两位车手之所以在最初相互不忿,除了是因为竞争关系之外,还在于两人的性格有着天然的迥异之处。尼基·劳达是来自奥地利的富裕家庭,有着欧洲大陆的严谨个性,他把比赛当作是一种工作,因此,除非是获得激励或者有明确的目标,他平时连开快车的动力都没有。而詹姆斯·亨特则是一个靠着激情与冲动而赛车的人,他之所以要赛车,为的是获得一种人生的快感,因此,在赛场上,他是那种不顾一切的家伙。
如果将这两种人的性格粗略地化作两种投资方式的话。那么尼基·劳达可能是属于那种将投资视之为科学的人。而詹姆斯·亨特所代表的一派,则更多地是在将投资看成是一种冒险的艺术。
尼基·劳达是一个车手,然而作为一个毫无经验的菜鸟,他最初获得赏识并成功进入赛车圈,却在很大程度上在于他调车的技术。在他这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是一个基础的逻辑,如果没有好的硬件,那么车手的能力就无法得到发挥。这一点,如同投资哲学上的技术派别,承认技术基础在投资中的重要性,所以在做出投资决策之前,要进行大量的技术识别。除此之外,技术派别还会重视各种先进工具的使用,寻求更好的投资决策工具,设计更好的投资模型,只有如此,投资的收益才能实现最大化。
詹姆斯·亨特则是一个优秀的赛车手出身,其成功靠的是敢于藐视一切的冒险精神,而他一直指摘尼基的就是,尼基的取胜往往依靠的是用钱砸出来的好车,然而在临场判断与机会把握的方面,他自己比尼基更胜一筹。在投资的思想之中,这种强调主观直觉感受的观点,也一直存在。因为技术不能决定一切,市场表面上看起来是理性的,然而在某些关键时刻,只有那些逆风而行的人,才可能获得最大的成功。
当然,众所周知,F1赛车毕竟是一项依靠技术的运动。所以詹姆斯·亨特的认知虽然有道理,但最终却不得不面对现实。在他的金主在从F3进入F1之时,曾经大言不惭称,F1和F3也没有什么区别,但实际上这两者有天壤之别。要在F1取得成功,没有大资金的技术投入,仅靠拼命三郎的精神,是断然不可能获得成功的。最终,这位老板负债累累,而亨特也没有给他带来一座冠军奖杯。
如果说F1是一场金钱打造的高技能盛宴,那么投资又何尝不是,那些在市场中纵横捭阖的金融集团,每天并不是靠几个天才的头脑在单打独斗,各种高级技术与理论的应用,以及快速的网络与计算系统等等,才是在这个市场上取得一席之地的基本条件。如此看来,要想在市场上获得巨额的成功,没有技术条件的支持,是断然不可能的。劳达先于亨特获得了F1的世界冠军,就是技术至上的明证,而今日市场至上,哪家的投资没有先进的技术做支撑,那也肯定只是一个小作坊式的散户团队而已。
当然,这样的结论并非是贬低亨特式样的勇猛。至少对于个人投资者而言,在技术条件无法达到理想状态之时,个人的能力恐怕还是起到主要作用。除此之外,再好的技术条件,也需要一些伟大的投资者来使用。直觉等在投资中的作用永远不能忽视。索罗斯说,每次有大的变动之时,他都会背部痛疼。这与亨特在创造佳绩之前总是会莫名呕吐,简直如出一辙。一个伟大的投资者敢于做出逆向的投资,在很多时候并不是靠技术判断。而市场变化,如同赛场的变化,在不同的境况下做出不同的决策,断不是技术所能为。就像技术预测不了金融危机,而那些战胜危机的,无不都是具有极高判断力的人物。
如果说技术与能力之争已经变得没有新意,那么对风险的看法则是另一个让人争论不休的模糊问题。在大雨倾盆之时,劳达召集车手,要求赛会组织者取消比赛,因为在他看来,比赛的风险已经超过他所能承受的范围。用他的话说就是,他只会为了胜利而承受20%的死亡风险,而一旦超过这个界限,哪怕是1个百分点,他也绝对不能接受。但是渴望胜利的亨特却将大雨的风险置若罔闻,在风险这个问题上,他表现得如同一个疯子。在投资中,这样的问题屡见不鲜。如果说为了百分之百的收益,我们可以承受50%的下跌风险,那么如果这个风险是100%,我们是否还会做出同样的投资决定呢?在这一点上,相信大家一定会争论不休。
风险与收益是每个人需要衡量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充满理性与感性的讨论,而由于人不是机器,所以并不能在总是做出完全理性的决定。比如一向理智的劳达,在被烧伤之后,仍然坚持冒险出战,这看起来已经完全是超出理性的决定。而在最后日本站比赛中,面对大雨,劳达在启动之后,经过一定的心理挣扎,才真正决定退出比赛。
总体而言,如果以投资的成果作为唯一的衡量标准,那么劳达的很多观点,更符合投资的理念。比如他一直对亨特说,你要遵守规则,因为超出规则的风险是不可控的。他又一再跟亨特说,是的,你可以在一站战胜我,你可以拿到一站冠军,但比赛是一个长期的事情,所以要有长远的眼光。从这一角度看,劳达的观点有价值投资的真谛在里面。在投资上,像巴菲特这样的人,注定就是着眼长期的人,他们知道,只有靠时间,财富才能实现最大化的积累。而那些短线高手,比如李佛摩尔等人,其在某个时期可以创造惊天动地的业绩,但是在长期看,他们的投资往往只是财富的轮回,来了又走。
在这里我们当然不能做出价值投资就比短线投资要好的结论。若想到持有不同的价值观的人都有自己的绝佳理由,那么这两者是很难决出胜负的。但是正如上面所说,如果仅仅以投资成功为衡量标准,那么我本人更赞同劳达的观点。
当然,财富的价值也并不在积累。如何运用财富也是值得讨论的问题。劳达常年将比赛视作工作,直到遇到自己的妻子,才突然间明白什么才是永恒的幸福。而亨特却常年义无反顾的视比赛为一种获得乐趣的手段。所以当他取得了胜利之后,他就寻欢作乐去了,在他看来,冠军不过是获得幸福的手段,而并非幸福本身。此后他很快就退出了F1,成了解说员,而其追求享乐的一生,也在其英年早逝之时,画上了句号。在这里,我们还是无法做出评判孰优孰劣,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由选择,具有不同的理解,乃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这也正是这两位冤家到了最后所领悟到的,虽然两个人思想不同,价值观不同,行事方式不同,但最终两人做到了相互尊重,因为他们最终发现了,对方都是值得尊重的人。这是在赛车场上的故事,而在投资界,我们也应该尊重那些不同的人——如果他是值得尊重的话。而看其是否值得尊重,也不仅仅是看他如何在参与竞争,积累财富,更要看这个人对人生的理解,对幸福所具有的态度。
将一个赛车故事跟投资扯上关系,看起来是牵强附会,但实际上,这无非说明,投资只是一项古老的运动,它和任何其他的运动都有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