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点,大王亲近重用阿谀奉承之辈,造成官场腐败。”吾丘雀又列举了第二点。
“大哥最好再说的详细一点。”赵青建议道。
吾丘雀点点头,说道:“中山王最宠信的是相国司马喜,在陪葬之物上还刻有他的功绩。而司马喜擅政弄权,善搞阴谋诡计。季辛得罪了他,他令人暗杀季辛的仇人爰骞,却栽赃于季辛。中山王诛杀季辛,为他排除了异己。”
“唉!司马弄权,君王昏庸,真是可叹啊!”赵青叹息道。
吾丘雀也跟着叹口气,然后继续说道:“阴姬与江姬争夺王后之位时,阴姬重贿司马喜,求其帮忙。司马喜亲自跑到赵国,极力夸赞阴姬的美丽,诱劝赵王向中山国索要阴姬;他再跑回中山,又劝中山王赶快立阴姬为后,以绝赵王之望。中山王遂立阴姬为后。”
“如果真是这样,司马喜还是一个大内奸。内奸为相,岂不亡国!”赵青恨声说道。
“老百姓的生活情况是不是好点?”薛乔问道。
“王所善之,下必效之,在中山国民间也刮起严重的腐朽之风。”吾丘雀答道。
“民间能腐朽什么?”薛乔不解地追问。
“比如说,中山国男子相聚游戏,起则相随锥剽,休则掘冢犯奸,多美物,为倡优。”吾丘雀答道。
“打洞盗窃,作奸犯科,妻妾成群,当下的男人不都是这样吗?”薛乔说道。
吾丘雀顿时面现尴尬,赵青眼见兄台为难,改换话题问道:“中山国女子怎样?”
“女子则鼓鸣瑟,跕屣,游媚富贵,入后宫,遍诸侯。”吾丘雀说道。
“什么叫跕屣?”薛乔纳闷。
“跕屣是一种足尖着地的舞步。”吾丘雀回答。
“能歌善舞,喜好聚会娱乐,能说是不好的民风吗?”薛乔不解。
“请多想想,若是与农夫惰于田、战士怠于行阵联系起来,好逸恶劳已经成为一种社会风气。王公大臣之家无不行乐,民间好事之徒动辄杀人越货、挖坟盗墓、****嫖娼,谁还思治国之事?”赵青插话。
“何况,女子争相攀附官宦富贵之家,为奴为妾在所不惜!”
吾丘雀为赵青做了补充后,接着叹息了一声。然后,他仰望天空,似乎陷入回忆中。
薛乔又要开口,被赵青摇手制止。稍顿,吾丘雀从追忆中回到了现实,再继续说道:“中山覆灭后,国民就分裂为三部分,一部分跟随赵国扶持的傀儡中山王胜,做赵国臣民。另一部分,随少爷英退入太行,成立鹰门,以报仇复国为己任。你们先前遇到的黑衣蒙面人,我猜是鹰门的人。”
吾丘雀略事停顿,喝口水。薛乔听到黑衣蒙面人,恨恨说道:“这些人太可恶。”
可是仅一会功夫,她脸上的恨意消失,红晕满面地低下头去,又悄悄瞄了赵青一眼,她想到了与赵青相见的尴尬一幕。吾丘雀并没有注意到薛乔的情感变化,继续说道:“家父与野台的几个弟兄带领一帮既不想做赵国臣民又无力反抗的老弱病残、遗孀遗孤、妇女儿童等中山民众来到了此地,打算避祸求生,过上与世无争的桃源生活。”
“如果能这样,真让人羡慕啊!”薛乔感叹道。
吾丘雀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可是,如何管理这些人,他们起了争执。”
“为什么?”薛乔问道。
“大家极力推举我父为太行王。父亲却对中山国的腐朽之风深恶痛绝,坚决拒绝。”吾丘雀解释道。
薛乔面现困惑,但鉴于吾丘雀对他们特别对赵青宽厚相待,又不好意思当面质询,只好机械地问道:“后来哪?”
“他们正在相持不下之际,有人来报:在一隐秘茅舍内抓住一奸细,是个赵国老人,还搜出很多卷册。”吾丘雀回答道。
“奇怪,奸细干吗带很多卷册?”薛乔不解地问。
“经过深入了解,他们才弄清这个人的实际情况。此人名称公户法,是秦国人,在赵国读书多年。他熟读卫鞅法典,但又不满君主制度,故隐入山林,研习新法。”吾丘雀回答道。
“公户法有研究结果吗?”赵青问道。
“不仅有结果,还大大地出乎人们的预料,他创立了一部崭新的法规!”吾丘雀钦佩地说道。
“什么法规能值得这样大惊小怪?”薛乔低声嘟囔道。
然而,吾丘雀还是听到了。他微微一笑,毫不计较地说道:“公户法为了纪念为他遮风挡雨的茅舍,将名字改一字,命名为‘公舍法’。”
薛乔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就没有吭声。
赵青初次闻听公舍法,感到新鲜,追问道:“什么是公舍法?”
“公舍法的大意是房屋、农具包括人等都归公众所有,按需分配。”吾丘雀解释道。
“这是什么呀!?”薛乔又是吃惊又是感叹地说道。
赵青与秋枫前所未闻,也惊异地瞪大了眼睛。吾丘雀继续说道:“大家一听,甚是满意。一来,大家缺衣少粮,没有房屋,带来的财物最好按需统一使用。二来,缺少青壮年,人口合理分配也是当务之急。于是,大家请公户法来主持新法实施,但遭到拒绝。”
“他是不是要一个名分?”薛乔发问。
吾丘雀看一眼薛乔,摇摇头说道:“恰恰相反!公户法言道:‘新法的要旨是公,需要大家公推奇数个代表,由代表负责执行。任何事项都经代表举手表决,按多数人意见执行。’”
“也就是说王变成了代表,一个王能做的事情变成奇数个代表来做。”赵青说道。
“并不是这么简单,要点是百姓选举!代表每五年选举一次,如果一个代表的所作所为得不到百姓认可,下次就不选他了。”吾丘雀说道。
三人都一脸茫然,不知所以然。
吾丘雀见状,倍感自豪,微笑着继续讲道:“大家急于解决面前的实际问题,毫无争议地推选了四名代表,其中包括我父亲,另一名代表的推选难产。无奈之下,经四名代表建议,推选公户法做特邀代表。”
薛乔点点头,说道:“你们确实不简单,居然敢让一个有赵国背景的人做王,我的意思是说,让那个赵人做代表。”
她发现说错话后,及时做了纠正。看来,她一时间还不能弄明白“王”与“代表”的区别。吾丘雀也没有与她计较,继续说道:“接下来,五代表首先要解决人口和财产分配问题。”
“什么是五代表?”薛乔不解地问。
“就是推选的四名代表,外加一名特邀代表,大家习惯上称他们五人为五代表。”吾丘雀解释道。
“是这么一回儿事呀!真是新鲜。”薛乔点头。
吾丘雀喝口水,继续说道:“特邀代表公户法提出建议,经五代表表决通过,决定每五户成立一个小队,考虑到近亲的缘故,可能会增加几户。三个小队左右组成一个大队,每个大队组建一个村庄。”
“奇怪,都是些老弱病残、遗孀遗孤、妇女儿童,怎么能成户?”薛乔不解地问。
吾丘雀称许地点点头,说道:“具体情况的确如此,这也是问题的难点所在。实际上,一户就是以一个成年男人为主,包括老人在内。然后,把妇女儿童按户分配进去,组成一个新家庭。”
“这怎么可以啊!?”薛乔一脸不解。
“当时的情况,也只好如此。”吾丘雀回答。
“人口分配情况怎样?”薛乔仍然不解。
吾丘雀叹口气,继续说道:“主要问题是成年男人太少,而女人太多。能自由结合的尽量安排在一家,这种情况仅解决很少一部分女人。到头来,平均每户不少于三个成年女人。”
薛乔嗫嚅地、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如果女人都找青壮年男人,哪怎么办啊?”
“公舍法规定,初次分配,每个青壮年男人只允许与一个青壮年女人自由结合。”吾丘雀回答。
“那么,女人干脆不嫁!”薛乔忿忿不平。
吾丘雀反驳说:“成年女孩一定要嫁,要么家里帮忙定亲,要么根据公舍法分配到户。”
“难道就没有例外”薛乔追问到底。
吾丘雀纳闷,怎么这个少年对女人婚嫁这样感兴趣!他望望担架上的秋枫,回答:“有例外,象你长辈这样的女人,嫁与不嫁要征得你的同意。”
薛乔感到上面两个问题有点难为情,马上转移话题,问道:“财物又如何分配?”
吾丘雀回答:“大型财物,如牛、马等归中野公舍集体所有,由大队派人负责养护。”
薛乔本想打破沙锅问到底,继续追问小型财物的分配问题,却被赵青及时打断了,听他说道:“大哥不说,小弟都忘记了,为什么叫中野公舍?”
“五代表从中山国和野台各取一字,再从新法名字取两个字,将这个地方命名为‘中野公舍’。”吾丘雀回答。
薛乔不解地问:“前辈先前说这里是中野公社,怎么又变成了中野公舍呀?”
吾丘雀回答:“这要从三十五年前说起。经过十年的探索,中野公舍已有极大的变化,出现了许多新情况。‘公舍法’已不适应当时的情形,改选的新代表重新对它做了修订。改按需分配为按劳分配,舍弃小‘舍’,改为大‘社’,叫法基本保持不变。因此,‘公舍法’变成了今天的‘公社法’;中野公舍变成了中野公社。”
“还有这么一档事,挺有意思!”薛乔勉强应道。
赵青先前见薛乔与吾丘雀一问一答,根本插不上话,待见薛乔问话兴趣减弱,终于插话道:“大哥先前说这里是有进无出,什么意思?”
“是呀,我怎么忘记这事啦!”薛乔附和道。
吾丘雀回答:“新法执行的第一年就遇到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销户问题。户口是按青壮年男人的数目确立的,然后据此制定了一系列出工、分配、纳粮等制度。因此,销户在当时是不可能的。然而,一些老人、伤病等户主相继去世,还有一些户主在建房、开荒等野外劳动时被狼虫虎豹伤亡,处理这些户的女人变成一个大问题。”
“那怎么办?”薛乔又有了兴致。
“邻村槐树沟就出现这种情况,我父亲的一名卫兵人称江一箭,战场上都是一箭毙敌,故得此外号。然而,神箭手也有失手的时候,他没有在战场上到下,反而倒在平凡的生活中。江一箭家有四妻,在山上砍木头准备盖房时,意外被老虎咬伤,幸被一猎人救下。猎人将江一箭送回槐树沟时,被四女盛情款待。然而,江一箭回到家的当天就死去了。这时,四女变款待猎人为留下猎人,使尽各种方法将他留了下来。”
“什么法子?”薛乔好奇地问。
“吃饭、喝酒,包括……睡觉。”
吾丘雀后一句的回答有点不自然,借机咳嗽了一声。
薛乔脸一红,转变话题问道:“后来怎样?”
吾丘雀得到解脱,呼口气说道:“大家认为这是一个解决办法,自此就作了‘有进无出’的规定。”
“男女都一样吗?”薛乔低头问。
“最早是针对男人,但后来发生一事后,对女人也一样。”吾丘雀回答。
“后来发生什么事?”
薛乔逐渐恢复了神态,抬头问道,吾丘雀继续答道:“还是那个猎人的事,在约莫几个月后,他的三个老婆带着几个女儿找来了,新旧两个大老婆为争老大打闹起来。新大老婆靠邻里相亲的声援占了上风,旧大老婆不服,声称要去告官。这事惊动五代表,最后表决通过,两个大老婆轮流做,一个是单月为大,另一个是双月为尊,这事才平息下来。同时,五代表还通过‘有进无出’的条文对女人也适用。”
“什么乱七八糟的。”薛乔嘟囔道。
“我们现在就回头冲出去,结果如何?”赵青问道。
“贤弟,即使为兄不拦阻,你们也绝难逃出!”吾丘雀回答。
“难道这附近还有比兄台武功高明的人物?”赵青有所怀疑地问道。
“贤弟,你来看远处正在耕作的夫妻二人,能看出什么?”吾丘雀说道。
赵青顺吾丘雀的手指看去,边观察便说道:“除了二人手脚麻利外,就是普通的老农形象。有些扎眼的就是那些汗巾,他们肩上搭着一块汗巾,在腰带的左右两侧又各挂着一块汗巾。”
“这是中野公社的三巾千,武功仅比为兄略逊。”吾丘雀说道。
听吾丘雀一说,薛乔立刻想起那个老菜农的形象,惊呼道:“那个老菜农除了这样的三条汗巾外,头上还系一条汗巾,怪不得武功那么高!”
“贤弟,四条汗巾的人是中野公社的四巾万,也叫四巾将,跟为兄同一个武功级别。越往公社的外围,分布着级别更高的武功好手。贤弟再看看周围的情况,还有信心冲出去吗?”吾丘雀说道。
赵青、薛乔、秋枫万万没有想到这些老农居然是武功高手,再环视远处,又看到零零星星地分布着一些劳作的人们。他们或在田间种地,或在菜园种菜,或在山野打猎。三人看后,顿时感到身上直冒冷汗。
“公社的大体情况就是这样,至于其他细节吗,我们还是边走边谈吧。”吾丘雀说道。
这时,几个人也吃饱喝足了。于是,他们离开菜园,随吾丘雀朝中野公社腹地走去。
吾丘雀与赵青抬着秋枫赶路时,赵青在路上见到的人大部分确实是女人,不禁问道:“大哥,难道女多男少的局面至今没有改观吗?”
吾丘雀叹一口气,说道:“情况还要更糟!”
“这是何原因?”赵青问道。
“可能当时的户主是老弱病残的缘故,也可能是水土不服的原因,或者受到诅咒,每个家庭总是女孩多,男孩少。再者,有些家庭即使生了男孩,也容易夭折,真是邪门。”吾丘雀无奈地回答。
大家边走边谈,累了就休息一会,中午时分来到公社驻地。三人在庭院等候,吾丘雀帮他们办理户口。
一个时辰过后,吾丘雀从里面出来,面露歉色地说道:“他们照顾愚兄的脸面,将贤弟户口落在为兄住的小丘村。可是……,可是将薛乔与他师叔落在邻村:大洼庄。”
“我去找他们理论去!”
薛乔很是失望,说完话后抬腿就要往里走。吾丘雀慌忙拦住他,急忙说道:“这已经很给我面子了,他们要将你安排在离小丘村较远的一户人家当户主。我坚持你还没有成年,才争取到这样的结果。”
三人听后,顿时默然。既然事实如此,他们也只好先接受现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