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自然醒,天已大亮。
我翻身起床,嘉鱼已经不在。我走向浴室。
路过餐桌,只见一碟素炒青瓜,一碗虾米蒸蛋,清清爽爽。
果盘底子压住便条一角:“林洁姐:米饭在电饭煲里保温。”娟秀字迹。
我不由地微笑。
看起来,我不仅替自己找到好租客,也替厨具找到好伯乐。难得有现成早午饭,我吃了很多,精力沛沛然,去杂志社找宁文馨。
地铁永远摩肩擦踵,人人只得方寸之地,面色青白,对牢一面手机屏。
有残肢者胸挂一只扩音器卖唱,后跟六七岁小男孩手捧只铜饼干罐,伸手要钱,车厢中人避之不及,纷纷让道。
我听到有幼童稚语:“妈妈,那人的胳膊好可怕!”
“靠展示伤口讨生活,宝宝以后一定不能这样,所以要好好读书。”
我被挤至门玻璃一角,看见倒映中的自己,下巴削尖,眼泡似金鱼大。北京天空下,人人在雾霾中呼吸。苹果红面颊而不靠脂粉,几人能像周嘉鱼?
我靠住一根横栏,小心将画稿护在胸前。
其实网络沟通亦无不可,但我情愿趁这个机会出门走走,与活人攀谈几句。
文馨仔细翻看我的稿件,表情和煦:“几个编辑常常私下议论,手下这么多绘稿人,说到有质有量又守时,林洁,永远是你。”
我搔搔头:“丢了朝九晚五的差事,只好按时交稿,按时领粮。”
“从你大学时我俩便相识,不是一朝一夕。”
“那时是业余玩玩,作不得数。”
“这几年画风的确成熟许多。”
我低头笑:揣张本科文凭就闯入社会,不说撞到头破血流,一张白纸也早已涂花。总不能永远做小女孩状,托住粉腮闭起眼,想天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