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胡思乱想,灌木中忽的蹿出一只黄斑大猫。
我“啊”一声,醒了过来。
记忆太重,莫说奔跑,连生存都受连累。是以我应当更加勤力练习忘却。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
门口鞋架上添了一对白布鞋子,周嘉鱼屋里的灯已熄了。
我进厨房冲茶,下午用过的茶杯已被人细细洗过,晾干了。
冰箱磁铁下悬挂嘉鱼字条:“林洁姐:香蕉不宜在冰箱存放,挪到客厅果盘,请查收。”一个调皮的鬼脸。
终于有件令人微笑的事。
我换身衣服,走上阁楼,我的画室。
虚掷五年工作经验,我终于不再是平面设计师,只剩个插图作者的头衔。
查看工作邮箱,有网络编辑约稿:“为流行小说改变漫画,穿越,清宫,同人,耽美,厚薪诚候加盟。”
呵,这不是我的那一碟菜。
我点鼠标,将此类邮件删除。
从前是工作到深夜,现在是深夜开始工作。为几篇心灵鸡汤用图画加点儿油,添点儿醋,其实也需要灵感。灵感是个飘渺精怪的东西,非要等到万籁俱寂,才肯来造访我。所谓“自由职业”,其实束缚最深。
我握住笔,脑袋里仍旧盘旋着廖晓慧的声音。
她说:“如今这年代,到哪里去找一个男人同你知根知底?”
又说:“给机会予别人,即是给机会予自己。”
哎,晓慧有时真不聪明。如果她非要引见男人给我,就应该安排一个机缘巧合的偶遇,把他放在人堆里,假装漫不经心地,引起我的注意。
人性到三十七世纪也难以改变,永远怠慢业已到手的玩具。
我叹气。还有画稿要赶,不能尽想这些。
我收拾心思,孤灯作画,不觉窗外泛起朦胧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