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相
官诺的别墅在一片新开发不久的别墅小区中，样式相同的建筑群中，并不显得特别显眼，只是面积较其他别墅大了些，位置更为靠近内部。
小型的庭院内停着三辆车，随后驶入的车依次停到右侧的空位去，踏出车门，庭院意外的安静，走入一楼客厅，三五个保镖正聚在一起聊天，看到乐凯进门都起身打了声招呼，其中一人指了指楼上，乐凯点了下头，带着晏子默拾阶而上，其他人则留在楼下。
走近官诺的书房，听到里面传出低低的交谈声，乐凯未停步，倒是晏子默停了下来。
好看的眉挑起，乐凯眼中透着疑问。
“我想你们生意上的事，我不应该听到。”晏子默微笑道。
“听到又如何？”乐凯反问，“你现在站在这里不是吗？”
晏子默微笑地看着乐凯，“客随主便。”拿出口袋中关掉的手机，递到乐凯面前。
乐凯伸手接过，晏子默果然是聪明人。
三年前官诺印象中最深刻的记忆是那个无论如何都想拦住他们的特种兵，一脸迷彩，看不分明样貌，一双眼眸漆黑如墨，寒如星。
当晏子默站到他面前时，官诺不否认晏子默的外表可以骗过任何一个人，人常说最大的危险来自于看似最安全的人，晏子默是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好久不见。”官诺的声音淡淡的，神情似见到久违的故友。
“幸会。”晏子默回以一个微笑，淡定从容。
眼中一闪而过的激赏，使官诺的眼眸更为深邃。
“相信我请你来的目的不必我多说，不知晏先生考虑得如何？”官诺问。
除去开始时盯上晏子默的目的，官诺有理由相信晏子默见到乐凯后，心中必然清楚他为什么会找上他。
轻笑一声，晏子默的语调轻松：“我想乐先生已经向你转达过我的话。”初见乐凯时晏子默是疑惑的，但再三回想当时乐凯所讲的话，便可以猜出一二。
退伍的特种兵大多被聘为政要人物或是商要人物的保镖，或是其他重要部门的安全主管职位。因为特种兵不仅身手好，人冷静，处事更有自己的一套风格，干净利落，自然是很多人争抢的目标。
官诺打的什么心思，稍一思索便可明白，可惜晏子默有他自己的原则。
正如他所说，兵永远是兵。
而会与夙沙玖兰成为朋友，自有其原因，而和官诺……晏子默不肯定他们不会成为敌人。
“哦……”瞳孔细微地收缩了下，官诺轻笑道，“难道没有例外？”
晏子默摇了摇头，“这是我的原则。”
“呵……”点上一根烟，官诺直言道，“子默，我希望你能自愿跟在我身边。”而不是让他用其他方法使他屈服。
一瞬间官诺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要控制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而他不希望将那些方法用在晏子默身上，那会破坏了他的完美。
这次晏子默没有回答，微垂下头，前额的发荡在眉目间，掩去他的神情，官诺和乐凯却看出那是一个拒绝的姿势。
他不接受威胁，正如乐凯在路上出现时一样，即使用阿然来威胁晏子默，他仍从容如斯，惊慌只会给敌人更深打击你的机会，晏子默深深明白这一点。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一天过后，他只希望能听到肯定的答案，而不是让他用药物来控制他。
晏子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唇角轻轻地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让官诺不自觉地皱起眉。
冬季的夜总是来得比较早，别墅外车道两旁的路灯一一亮起，今晚气压有些低，如起雾般朦胧了室外的景物。
官诺和乐凯还有事要商量，晏子默离开书房时向官诺要了一本书来打发时间。
对一个被软禁的人来说，晏子默得到的待遇还算非常客气，至少他可以在二楼的走廊和乐凯安排给他的卧室间走动，如果饿了就叫楼下的保镖送吃的上来。
拿着书，坐在这间不算豪华，以蓝白色为主色调的卧室内。从卧室的落地窗看下去，在别墅庭院内的角落可以看到隐藏的几个点，还有肉眼看不到的红外线安全网。
室内的灯光温和而明亮，晏子默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好似在看外面的夜景，漆黑的夜色，别墅后的山色树影幢幢，枝条在风中凌乱，今夜的风有些大，可以隐约听到外面的风声。
商量完要事，乐凯路过晏子默的卧室，透过未关紧的门扉看到晏子默安静地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手中拿着从官诺那拿走的书，姿态闲适，不见一丝紧张与焦虑。
隐隐觉得晏子默的态度太过从容，不免透着丝诡谲，此刻却无暇多想，明晚就是他们要出货的时间，两条路线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踏着夜色，乐凯匆匆开车离开别墅，忘记了晏子默的手机还一直放在他的外套口袋中。
继前一天傍晚见面后，蒋宇成再度来到警局，同时带来相关的消息。
关上沅雅办公室的门，室内只有他们两人。
“今天晚上，八点，北港码头，老城区废货仓。”蒋宇成向沅雅说出调查的结果。
“两个地点？”沅雅扬起眉。
如果是两个交货地点，那这次行动势必要动用较多的警力，而以他们现有的警力来看显然是不够的。
在尚不完全清楚对方有多少人、随身携带什么武器的情况下，警力分散就成了他们致命的弱点。
再来晏子默在官诺手上也要派出人手，这样一来警力三分，事情便棘手起来。
似猜到沅雅心中的想法，蒋宇成爽朗一笑，“晏学长那边由我们负责，你不必担心。”即使他们不出手，相信以晏子默的能力也未必会吃亏，但事前学长交待过不要让沅雅分心在他身上。
注意到蒋宇成的用词，沅雅轻吁出一口气，自从知道晏子默随乐凯去见官诺后，她心里一直哽着一口气，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不免失了平素的冷静，多了丝烦躁与忧虑。
担心一个人的心情还真不是什么好的经历，沅雅揉了下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脑中尽是晏子默的影子。
“对本市的情况我并不了解得很清楚，但学长说必要时夙沙玖兰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在港口码头方面可以借助他的势力来帮忙。”看出沅雅的疲惫，但人在此时未必需要一句无关紧要的安慰，蒋宇成向她转达晏子默的话。
虽大致清楚夙沙玖兰也非什么善男信女，但能得到晏子默的认同成为好友，其中自然有其道理，多年的相处，蒋宇成是完全相信晏子默的。
沅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若非必要她不想与夙沙玖兰合作，但正如蒋宇成所说，夙沙玖兰在本市港口码头的势力远大于她们，官诺交易的时间就在今晚，现在已经是下午，汇报上级再与海关沟通布警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再一次，沅雅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电话，拨通夙沙玖兰的个人号码。
这也许是晏子默难得休息良好的一天，昨晚用过楼下保镖送上来的食物，早早便洗澡睡下。
早上醒来发现靠窗的桌上已经放好温热的咖啡与早点，晏子默微笑了下，从官诺的举动中看出他的自信与势在必得。
一整个上午，晏子默坐在窗旁的靠椅内看着书，阳光穿过玻璃投射在书页上，温暖的光线，一室平静安详，熏然得让晏子默也染上几分慵懒，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知道乐凯在凌晨五点才回到别墅，睡了两个小时，醒来就把自己与官诺关在书房商量着什么，直到中午书房的门才打开。
手中的书已经看了一半，晏子默看得很认真。轻轻翻过一页，优雅如斯。
“看来你很适应这里。”午后，乐凯再度离开别墅，官诺换了身衣服，看来也要外出，却在晏子默门口停了下来，一双犀利的黑眸看着房内的晏子默。
“既来之，则安之。”晏子默微笑，“何况我有忧虑的必要吗？”这句话已有了三分平素没有的犀利，恍如当年边境密林中那个晏子默，内敛而不失锋芒自信。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答案，我不希望回来时听到令人失望的回答。”
微笑着将手中的书又翻过一页，晏子默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我期待那一刻。”
一瞬间官诺有种被触怒的感觉，转身离去。
空气里有着水汽凝结造成的湿润，今夜无风，一轮新月半隐半现在云朵中，漆黑夜幕中一颗星子也无。
七点钟，再过一个小时会有一笔对官诺、乐凯来讲非常重要的交易，考虑到船在海上会遇到的问题，他提出在本市交易，货由买方自行想办法运出境，毕竟国外商船总比国内商船来得方便些。
七点钟，沅雅与夙沙玖兰各自分成两拨人，混杂在一起埋伏在蒋宇成所说的交易地点，等待猎物落网。
七点钟，官诺的车回到别墅，不见乐凯，晏子默站在二楼，看着官诺踏入别墅。官诺虽重视这次交易，但事情仍交由乐凯去处理，兵分两股，保存实力，这就是为何这么多年警方一直无法抓到他们的原因，他们做事是那么的小心谨慎。
一个保镖过来请晏子默去官诺的书房，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后，官诺正对着电脑玩一款在线游戏，见晏子默进来后便向保镖挥了下手，书房内只余他们两人。
晏子默面前的小圆几上，放着一杯刚煮好的咖啡，浓香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
“现在就要听答案吗？”晏子默问。
“不，我要你先陪我等另外一件事的结果。”
“哦？”晏子默状似疑问地发出一个单音。
“相信这个结果你同样也非常感兴趣。”不戳破晏子默的故作糊途，官诺冷冷一笑，在本市交易，他就没想要瞒过夙沙玖兰的眼线，既然瞒不了，何不将计就计。
“拭目以待。”微笑着翻开书，这个故事，晏子默同样也将要看到结局了。
护城河的河面上凝着一层薄冰，老城区的废弃货仓就在护城河边上，破旧不堪地矗立在寒风中。
躲在阴影处，明白为何袁慧、张雅的尸体会被丢弃在护城河里，想必那时她们两人就是带着毒品来废弃货仓见某个毒贩，然后被杀害。
是的，袁慧和张雅不可能是死于意外，怎么会那么巧合两个人胃中的毒品包装同时破裂，同时中毒身亡，应是有人不想秘密外泄，在事后杀了她们两人，然后制造了一个意外中毒的假象。
紧紧握住手中的枪，一双水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废弃货仓，今夜她就要让那些罔顾人命的家伙付出应有代价。
同一时间，海港码头，夙沙玖兰的人与莫醒带的几个人一起守在几个大的集装箱后。
莫醒瞥了眼身旁的夙沙玖兰，全然冷酷的神情，眼中闪烁着冷如利刃的锋芒，扫视着前方的一切。
夙沙玖兰不是养尊处优的二世子，现今一半的势力都是靠他自己一手打出来的，早年过的也是血腥厮杀的日子，骨子里透着猛兽般的野性。
莫醒虽清楚夙沙玖兰的过往，但对于他亲自上阵仍有些吃惊，就不知其中哪些原因促动了他骨子里的野性。
夜，八点十五分。
伴随着一声枪响，相隔甚远的沅雅与夙沙玖兰同时有了动作，围捕行动开始。
夜空下一同行动的还有依据夙沙玖兰提供的消息，负责前往药厂抓捕制毒者及捣毁其他几个分部的警员和夙沙玖兰的人。
本市历年最大的一次抓捕行动，就在夜色的掩映下，悄然无声又快如闪电般地进行着。
离官诺与乐凯约定好的时间过去了半小时，桌上的电话一直没有响。
晏子默合上书，他用一天的时间看完了这个故事，现在……也该是现实的事情有个结局的时候了。
“看来你没有等到那个应有的答案。”晏子默说。
“没关系，我现在可以先听你的回答。”
“兵永远是兵，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我们的立场没有改变。”也不会改变。
官诺冷笑一声，“子默，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不能成为朋友，我能给你选的路只有一条。”官诺希望的是他真心的服从，成为他的帮手，迫使晏子默屈服便失去了意义，而且用毒品控制一个人所造成的后果是什么样的，官诺非常清楚。
晏子默的右手三年前被他废了，使他不能再握枪，而毒品造成的直接后果，废的将不只是他的另一只手，而是晏子默整个人。他官诺要的不是一个废人。
“我倒是认为还有另一条路可选。”晏子默温和地微笑，好似生命受到威胁的人不是他一般。
“你认为我会给他们来救你的机会吗？”笑容冰寒，眼中尽是残酷。
一直平静的晏子默身体骤然一颤，终于露出微笑以外的神情，脸色冷凝了片刻，随即恢复平静地问：“什么时候？晚餐？午餐？还是更早？”
缓慢地摇了摇头，这下换官诺微笑着对晏子默道：“是刚刚那杯咖啡，青泓发作的时间是服下后一到半个小时，具体情况因人而异。”
“青泓”正是乐凯亲自负责开发的新毒品，成品为无色透明的液体，没有异味，可以放到饮水或饮料中。服下后会使人产生非常强的兴奋感，并且可以借由药物影响人的反射神经，进而提高人的行动力，不过……过量服下所造成的后果也是严重的。
当然，最严重的后果，就是死。
在晏子默踏入书房时，官诺就知道了他的答案，所以在晏子默的咖啡中让人放入了“青泓”，算算时间也该是发作的时候了。
官诺看着犹坐在他面前的晏子默，清明的眼眸在他思索的片刻间已经蒙上一层灰暗，变得有些迷茫，对不准焦距，如多了一层透明的水雾。
站起身，官诺打算离开别墅去寻找乐凯，现在没有电话打回，说明他那边出事了，他必须尽快赶过去。
走至晏子默身边，官诺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超出正常用量三倍的“青泓”，现在的晏子默已经是个在等死的废人了。
没有防备下，斜里蓦然踢来一脚，正中官诺腹部，但失了三分力道，这一击并不重。官诺退后一步，惊讶地看着摇摇晃晃站起的晏子默，眼睛仍没有焦距，刚刚那一脚却踢得准确，完全凭着身体的直觉去行动。
钦佩于晏子默的意志力，官诺站稳后，也不赘言，出手如风地挥出一拳，直袭向晏子默。
身体完全是本能地在反应，从最初的迟缓到渐渐的灵活，官诺知道“青泓”最初的药效过去后，便是大幅提高人的活动力，最后……服药的人会因精神过度兴奋紧绷，造成血流加快，心脏无法负荷而死。
两人你来我往，官诺下手不留情，初交手便重伤了晏子默，白色的毛衣染上点点鲜艳的红，看之令人惊心。
药性、受伤加之无法出力的右手，晏子默完全处于劣势。
即使这样，在动作恢复正常，甚至更为快速敏捷后，晏子默每一击都准确地打在官诺身上。
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刀，那是晏子默在楼上走动时无意发现的，一刀划过官诺的手臂，自上而下，顿时让官诺血流如注，晏子默左手的力道丝毫不逊于正常人的右手。
官诺退开几步，晏子默也尽力地向后退靠至墙上，额上冷汗一丝丝地流下，汗湿了里面的棉质衬衫，与血污混杂在一起。
靠在墙上急速大口吸气的晏子默，脸上仍挂着习惯性的温和微笑，白色的毛衣上鲜血与汗水混合，形貌狼狈不堪，却丝毫不损他的气质，就好像三年前在边境密林中的情形一样。
那时晏子默站得也是如此笔挺，淡淡的微笑，眉间满满的意气飞扬，却也沉稳机智得令人眼前一亮。
“我以为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官诺道。
非常缓慢地晃了两下头，晏子默将手掌中的刀柄握得死紧，短而齐的指甲陷入掌肉中，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脸色惨白如纸。
“兵永远是兵……”他仍是这句话，脑中一片空白。
他眼前看到的人不再是官诺，而是沅雅、夙沙玖兰、在国外定居的父母，还有那些分开好久好久的战友和他亲自带出来的兵。
一张张脸在眼前晃过，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他想去抓住沅雅的手。第一次看到沅雅的那天，那个在雨中纤细单薄却骄傲的身影，那只垂放在身侧的手，当时他很想去拉过她的手，告诉她给自己一点温暖，所以他递出了手中的咖啡，递出了他心中的那份温暖。
那个太骄傲，不太懂得照顾自己的女人啊！晏子默唇角慢慢地勾起，脸上却没有露出惯有的笑容。
“你和夙沙玖兰是朋友，不是吗？”为什么可一，不可二？官诺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不同。
“你知道你与玖兰最大的区别在哪儿吗？”晏子默深吸了口气，让微颤的声音平稳下来，“在清楚我的身份后，玖兰同样也想拉拢我进入帮派，所以……我们打了个赌，明光正大的一场比试，赢了，我任他处置；输了，放弃拉我入帮派这件事。”
“你赢了。”这是官诺所能想到的结果。
“不，打到中途，玖兰突然收手，然后大笑着说……我这种人太死心眼，不适合当手下。”心中认定的事，便不会再更改，晏子默是直执的，夙沙玖兰看出了他的执着，也佩服于他的身手，所以放弃了想拉拢他的想法。
听出晏子默言外之意，官诺阴沉一笑，“可惜，我不是第二个夙沙玖兰，你既然不能帮我，我便不可能留你去帮助警方与夙沙玖兰来对付我，子默，你实在是个劲敌。”
“所以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蒋宇成赶到官诺书房时，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官诺与晏子默，官诺的胸前插着一把刀，身体已经渐渐失去了温度。
晏子默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白色的毛衣上血红一片，仍有血从身体里一点一滴地流出，染红身下那块原木色的地板。
海港码头，料到夙沙玖兰会查到他们交易的地点，所以事先乐凯已经在周围安排了不少人手，等夙沙玖兰自投罗网。
一场火并在所难免。
而另一方面，官诺今天提早了在老城区废弃货仓的交易，七点钟前交易已经完成，留在废弃货仓的没有他们的人，只有欧洲的买方。
晏子默被紧急送入医院，人已经陷入昏迷中，蒋宇成在路上便通知了沅雅，赶到医院没多久，沅雅便一身风尘血污地冲了进来，她的手臂在抓捕过程中也受了伤。
“他现在怎么样？”擦去额上流下的汗水，沅雅定定地看着蒋宇成问，急诊室的小护士看到狼狈的沅雅吓了一跳，急忙跑去拿纱布和消毒液。
“学长他还在急救室，身上的伤并不严重，不过有些失血过多……”
“只这样？”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蒋宇成的脸色会这么难看？她的心会跳得这么快。
终是哑了声音，蒋宇成别过头，“学长被服用了过量的毒品，具体情况现在医生正在里面汇诊。”
那些过量的毒品会造成什么影响根本无法判断，临进去前医生说明了最坏的情况。
如果不是因为晏子默将手机放到了乐凯身上，让他们错过了寻找他的时机，事情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蒋宇成自责地垂下头，脸上尽是懊恼。
沅雅握枪的手紧了紧，不发一语地大步走向急救手术室，身后刚刚拿纱布回来的小护士追不上她的脚步，另一个从急救室走出的护士试图拦住她，却被她一身血污的样子吓得怔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沅雅走进手术室。
晏子默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雪白病房里，身边有着淡淡的香味，不是花香或是香水的味道，是一种很清新的味道，好像夏天野地里的青草味。
一个人的手搭在他挂点滴的手臂上，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半张脸埋在他的肩窝处，有个人与他共同躺在一张病床上。
熟悉的黑色外套搭在一旁的椅背上，另一只手环在他的腰际，那人却睡得并不安心，眉头深锁。
“沅雅。”
瞬间，刚刚闭合的水眸睁开，清明如许，像从不曾熟睡过。
对上那双熟悉的温润黑眸，沅雅紧绷多日的表情骤然放松下来，已经五天了，在那天处理过晏子默身上所有的外伤过后，医生对于晏子默体内的毒品没有任何办法。
毒品会让晏子默昏迷多久他们无法肯定，甚至于晏子默能否渡过危险期都是未知数，即使人醒了，也不知会给身体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你终于醒了。”
“我睡很久吗？”晏子默虚弱地笑问，想去握沅雅的手，却没有一丝力气。
过了半晌，沅雅也没有回答他的话，直到晏子默以为沅雅因为生气而不想回答时，她才缓缓开口回道：“醒了就好。”
她想到了晏子默这几天在昏迷时的样子，因为毒品的药性发作而全身抽搐、痉挛，冷汗一次次弄湿他的病号服，人却始终没有醒来。
如果，晏子默醒不过来，她不知她会有何种反应。
注意到沅雅微微恍惚的神情，晏子默吃力地回握住她的手，“已经没事了。”
沅雅不说话，向晏子默身边靠近了几分，听到晏子默用轻轻的却很坚定的声音说：“你要选择相信我。”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沅雅终于放松低回道：“欢迎回来。”
门外，夙沙玖兰嗤笑一声，他是来看晏子默的情况的，不过既然人醒了，那算账的时间多得是，不急于一时。
转身离开，现在的时间就留给那两个人好了。
路过夙沙玖兰身边的小护士都不免向他投去爱慕的眼神。
无视投注来的所有眼神，夙沙玖兰戴上墨镜，不意却在转弯时与人撞了个满怀。
出手扶住那撞到自己的人儿，夙沙玖兰皱起好看的眉，暗自吸了口气，那人方站稳便向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轻悦的声音响起，撞到人的女医生先行道歉。
夙沙玖兰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人家已经道歉，他也不再说话，举步又就要离开。
这时广播中响起一阵清脆的女声，呼唤某位医生到急诊室。
只见方才撞了他的那个女医生脚跟一转，疾步追上就要关上的电梯，恰好与夙沙玖兰一同下楼。
拿出口袋中的手机，女医生喃喃嘀咕了几句什么，夙沙玖兰由上而下看到她那一双黑眸弯成漂亮的月牙状。
电梯打开，女医生拿出另一个口袋中的口罩戴上，快步走了出去。
方踏出一步，她突然回身对上夙沙玖兰的眼眸，“刚才不小心好像撞脏了你的衣服，不要介意啊！”
夙沙玖兰一怔，电梯门已经关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外套大衣上暗红的一块。
并不是很明显，也不是很大，那里应该不是她撞脏的，而是他胸前的伤口裂开了。
夙沙玖兰皱了下眉，迎着外面冬日的阳光，离开了医院。
一个月后晏子默出院，回家休养。
由于服食了过量的毒品，晏子默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出现了问题，稍有活动，便出一身的汗。
沅雅看在眼中，心里泛起阵阵自责与难过。
抿紧嘴唇，沅雅看着坐在客厅沙发上静静看电视新闻的晏子默。
新闻正在播放此次破获毒品案的后续情况。
当天旧城区与海港码头一起行动，不仅抓获了乐凯和组织内几名高层元老，还缴获了大批毒品。
此次毒品案乃数十年未见的大宗毒品贩卖案件，一时轰动全国，所以对于后续情况的发展，各方媒体都非常关注。
摄像机在拍摄本市的最高法院，今天是乐凯等人受审宣判的日子。
因为主犯官诺被发现死于自己的别墅之中，无法接受法律的制裁。
乐凯与几名高层元老站在被告席上，日前乐凯已经承认了所有的罪名。
站在被告席上，乐凯神情冷漠地看着在场众人，唇角噙着抹冷笑。
凭着缴获的大批毒品，与在交易现场抓到乐凯和同时收缴的枪械，各方证据确凿，乐凯被判死刑，其他几名高层元老被判终身监禁。
报道最后，对于警方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收集到毒贩的资料以及最后确定毒贩的交易地点等消息，警方只简单地说是由一位极为重要的线人提供，其他并未作更全面的说明。
“会失望吗？”站在晏子默身后，沅雅问。
现实就是这样，事情不可能全部摊放在阳光下，迎接所有人的目光。
晏子默抬头微笑，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轻声说：“在部队九年，不管我们任务完成得有多圆满，获得多大的荣誉，都不会见军报，更不会有什么全军通报，所有人都习惯将荣誉收藏起来，成为回忆的一部分。”
晏子默的语气平淡，沅雅静静地靠在他肩上，空调的温度刚刚好，室温宜人，电视的画面已经切换到了广告。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我嫁给你吧！”沅雅将脸埋在晏子默的肩头说道。
“嗯？”意外地挑高眉，晏子默低头想看清她的神情。
微凉的手抵住晏子默的下颌，阻止他低下头来。
忍不住微笑，晏子默向后靠入沙发中，“我以为你还想再单身几年！”
“但是有人已经是老人家了。”沅雅难得地取笑道，语毕肩头微微耸动起来。
晏子默一怔，随即弯了眉眼，“那以后就要你来陪着这个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