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的话说完了,谢谢你分享我和阿泽的喜悦。”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看着笑赧脸上苦涩而绝望的神色,梧桐心满意足的端起了桌上的咖啡,可是杯口才刚触碰到嘴唇的瞬间她就迅速的移开了。好像是在懊悔着什么,她掩唇又笑了,“真是大意了,医生嘱咐过要少喝咖啡的......”
将手中的咖啡安稳的放在了杯垫上,梧桐又低笑道:“如果没有一年前的那一次矛盾,或许这个小宝贝会更早到来的吧?”看着笑赧,梧桐无不遗憾的感慨:“或许那个时候我和阿泽的婚礼上,其铮和你会是我们绝无二选的伴郎伴娘呢!”
“恭喜......”
看着梧桐满眼幸福和满足,笑赧无言以对。带着苦涩的笑意,晃动着眼眶里就要决堤而出的热泪,笑赧快速结束了谈话便起身离开。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的强撑的笑容有多难看,只是转身的瞬间,彻底泪糊的双眼已经彻底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好像失去了力气,笑赧没有方向的走在陌生的街头,看人哭,看人笑。
原本心心念念要留下来的城市,此刻也已经失去了重心,让笑赧没有理由再多做停留。
滚烫的热泪已经被风干,如今笑赧干涩的眼角只剩下痛苦和绝望。
“你去哪了!”
渐渐清明下来的视线,姜其铮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带着关切的口吻,他的双手牢牢抓住了笑赧的双肩。
“你,先放开......”
不想这样被他禁锢着,笑赧挣扎着要离开却引来了他更用力的牵制。紧盯着笑赧已经通红的双眼,姜其铮心疼的把她拥入怀里。
“我很担心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受伤和疲惫,让笑赧失去了反抗的力气。看着这一片陌生的天地,笑赧再也撑不住的倚靠在了他的怀里。
“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沉默了许久,笑赧终于开口。她绝对相信此刻姜其铮的出现是刘婷的通风报信,只是这个地方离她居住的小区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笑赧很想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不知道,跟着感觉瞎找就来了。”
搂紧了笑赧,姜其铮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安心。
何必,何必要来找我......又何苦要这样对我?
只是这样的话,笑赧只能放在心里。姜其铮为了她已经付出了太多,甚至他把自己的骄傲也放弃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笑赧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心安。原本她对他应该是抱有感激之情的,可她现在竟然丝毫没有这样的心情。
送笑赧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沉默着,姜其铮也沉默着。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车子就这样平稳的在路上行驶。
到了楼下,笑赧还是放弃了请他到家里坐坐的想法,只是礼貌的道了一声感谢就离开了原地。
“笑赧。”
离开了几步后,姜其铮上前走来喊住了她。
“什么?”
回过头,笑赧淡淡的笑了。
“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好么?”
像是祈求,姜其铮的脸上挂着明显的担忧。
“嗯。”
轻轻的点了头,可心中所想却并不与实际的举动合拍。她或许真的会需要姜其铮的陪护,但就他们之间的尴尬关系而言,笑赧还是会选择拒绝。
记得么,有一个老梗是这样说的,‘我和我的猫都很想你,哈哈哈,骗你的啦,我没有猫,也没有你。’
走到了单元楼的楼梯口,笑赧忽然就回了头。她靠到不远处站在车边目送着她离去的姜其铮,不知为何,她忽然就笑了。
可是一回头,她眼眶中氤氲已久的泪水又洗刷了脸庞......
是啊,她很想任泽沛,但她现在才明白,原来她从来都不曾拥有过他。
周一早上的上班时间,按照原定的计划她们小组应该组织召开一次讨论会了。可笑赧的材料和电脑却因为那一晚的大雨冲刷,都已经完全报废得不能不再用了。
看着小组成员都一个一个抱着笔记本往会议间的方向走去,笑赧在心中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已经四天都没有再接触这份工作了,就算笑赧的资料和笔记本都还依旧完好,笑赧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与其他组员在进度上差距可以处于让人理解的范围。
“笑赧?”
见他们小组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而笑赧还依旧安稳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出神,张植优不由得喊了她一声。
“没事吧?”
笑赧和任泽沛之间的事情他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和刘婷一样,他坚定的站在笑赧的这一边做好陪护工作。
“没。”
笑赧摇摇头,回给他一个安慰却又敷衍的微笑后便提了自己的剩下不多的材料走进了会议间。
不管前事如何,手边的生活也还得继续下去。失去了任泽沛,她至少还剩了工作。
深吸了一口气,笑赧踩着稳健的脚步坐到了会议间的主位上。
“很抱歉,因为一些意外,缺席了两天。另外,同样是因为意外,我的文件和资料,图纸都,不小心销毁掉了......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的说法很不负责任,但是我现在也只能给出这样的解释。”
看了一眼下面神色各异的众人,笑赧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朝着大家深深的鞠了一躬,“对不起,请大家给我两天的时间......那么,现在散会。”
“唐笑赧,你这次的玩笑开得可真有水准啊!”
笑赧才从刚才的鞠躬中直起身来,下面的钟悦就嘲讽的笑出了声。
“钟悦姐,我知道你对我不满,但我现在说的都是实情,很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朝钟悦的方向看了一眼后,笑赧又一次望向了其他人,再次给出自己的说法。
“道歉?原来你就只会道歉了么?我以为我们会等来你所谓的‘证明’呢,原来任氏总裁的推举真不让人信服啊!”
好笑的说了一通,钟悦尖锐的眼色又回到了笑赧的身上。
“你说什么?”
钟悦对自己的质疑和反对已经是常事,但刚才她的话语中却意外的扯到了任氏。对于这一点,笑赧很是不解。
“我说得不够明显么?”
钟悦又笑了,带着嘲讽的眼神扫过在场的小组成员后,她自得的交握住双臂环在胸前,继续道:“我以为你的空降兵身份会因为你的能力而得到完全的否决,可是,原来你这是要将这个身份完全坐实了啊?”
“钟悦!”
听着钟悦尖锐而又敏感的话语,坐在她身旁的一个年轻女人不由得拉了拉她的衣袖想要阻止,然而钟悦却并不买账。
重新对上笑赧已经愣住的脸,继续深入:“你想怎么掩藏?难道A大最成功的教育就是教会你们‘掩耳盗铃’么?”
“你们?”
淡淡的重复着钟悦的话,笑赧的脸上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难道不是?”钟悦移开了视线,对着最远处的李辉笑道:“张植优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但原来他才是你们之间最大的意外。”
已经冷下来的会议间,只有面面相觑的众人听着钟悦一个人的独角好戏。
“当然,你和张植优同样幸运,不幸的人,只有在这里浪费了一个月还不讨喜的陈胡菲......任泽沛,你的男朋友还真的是神通广大呢?难怪连和姜氏的合作案都能用来为你打一个戏台给你表现!”
“钟悦,别说了!”
“这有什么,对于这些内幕,难道大家就真的只愿意埋在心底替她护航么?”
没有理会大家的阻拦的眼色,钟悦又继续道。
“唐笑赧,我看你现在你真的要好好做出你的‘证明’了。”
带着讥讽的语气,钟悦脸上是千娇百媚的笑容。
“那么,散会吧?”
戏唱完了,钟悦也心满意足的朝已经完全处于恍惚状态中的笑赧摆了摆手,随后便提了桌上的笔记本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会议间。而留下的其他人听完了钟悦的戏也再无话可说,三两个朝着笑赧的脸上望了望也跟着收了东西离开,只是脸上的表情分不出是取笑还是同情。
“笑赧。”
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一个李辉默默走到了笑赧的跟前。
“她说的是真的么......”
其实李辉又知道什么,但是此刻笑赧也茫然无方,只能痴痴的朝他问话。
“你在意她的话么?”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李辉有些心疼的看着笑赧受伤的表情。
“我不知道......”
回过了神,笑赧的嘴角扯出了一缕苦笑。
“去忙吧。”
从桌上拿起自己留下的文件,笑赧留了一句话给他便也转身走出了会议间。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让她措手不及而无法接受的事情,如今钟悦又把那些笑赧不曾知道过的隐情挑开了,笑赧感觉自己的世界里已经彻底失去了光亮。
原本她从不愿意,也尽量避免别人插手她的事情,所以才能A大的四年里一直风平浪静。当然,除了后来和陈胡菲的误会,还有与任泽沛,姜其铮三人之间的矛盾。
如今骤然知道了任泽沛在她身上下过的功夫,笑赧真的不知道自己对于他的插手是应该感谢还是抱有憎愤了。
其实这样的事情,笑赧早应该猜到的。当初张植优还未到A市层建面试时,他就已经下过绝对肯定的定论。一年后到她自己经历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也曾一再的强调自己的优秀,原本她还以为,这都是他对自己的一种安慰而已。而陈胡菲的事情,笑赧也依稀记得那一次陈胡菲将自己的毕业设计恶意删除之后,任泽沛也曾提到过‘他自己的解决方法’......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预谋。
是他成就了张植优,也是他帮助了自己,而对于陈胡菲......他早知道陈胡菲向A市层建投递了求职意向书,也知道她通过了前一年的国考,在毕业之后就要回C市参见应试单位的面试,所以他才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扰乱她的选择么?
因为陈胡菲的不定心,因为她足够不自知,所以才坚信她会选择A市层建而放弃公务员的面试,即使明知道A市层建的淘汰率太让人为难?
一件件的事情联系下来,果然,自己就是钟悦口中最可耻的空降兵。
任泽沛......笑赧明确的知道,她现在依旧爱他,可是心中对他的失望却又渐渐覆盖住了原本的爱意。他曾经护她,爱她。但他此刻却骗她,弃她。这些接踵而来的真相和重压,一次次的逼迫着笑赧,已经让她无法喘息。
而陈胡菲,如果过错也可以相互抵消,那么笑赧已经接受,她和陈胡菲真的彻底两不相欠了。
“笑赧?”
逃回自己办公桌的笑赧已经沉默了许久,如今是午餐休息的时间,张植优又担心的喊了她一声。
“学长。”
恍然若失的回过神来,笑赧的脸上已经不见血色。
“你没事吧?”
“没事。”
笑赧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回给他一个安慰。
“是么?”带着已经洞察一切的神色,张植优又问:“你确定?”
“嗯。”
笑赧点头,并不想让话题继续留在自己的身上。
“既然没事,那就去吃午饭吧!十二点半了。”
“好。”
“怎么,不要一起么?”
张植优已经起身了,可笑赧却依旧安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动静。
“不了吧。”笑赧摇摇头,随后也提了包站起身来,“我还有些事情。”
“和我一起吧!”
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看在眼里,对面的张芸也掺进来一句话。
“不了,芸姐,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匆匆说明了自己的情况,笑赧最后看了张植优一眼便离开了办公区。
指着笑赧离开的背影,张芸好奇发问:“她今天是怎么了,一直魂不守舍的,难道刚才开会又被钟悦刁难了?”
“估计八九不离十吧。”
张植优无奈耸肩,提了椅子上的外套也跟着出了门。
要一起走么?
要一起走么?
算了,我自己走吧。
喧闹的人流,笑赧在红绿灯亮起的十字路口失去了方向。眼看着身边来往的路人一个个离开自己,笑赧一个晃神后赶在绿灯跳跃着的最后十秒奔走到了路边。
向往不同世界的两个人,说出那两个蓄谋已久的字,很抱歉只能相互陪伴这短短的一程。眼看着他亲吻别的女人,为她穿上白色的婚纱,他虔诚的下跪牵着她的手,然后永远的离开自己的视线,她都再没有办法用她的偏执去做出挽留。
此后,世界是她一个人的灰烬。
来到任氏的办公大楼,因为和任泽沛之间特殊的关系,笑赧顺利的来到了顶层的办公室。
“唐小姐,你是来找任总的么?”
这个问题问得真妙!笑赧看了谦和有礼的男秘书一眼,礼貌的笑了。
“很抱歉,我们任总今天有事出去了。不过看时间也快要回来了,您可以在他办公室里的休息室等他。”
“好,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
秘书领着笑赧走进了任泽沛的办公室便出去了,关上门,里面就只剩了笑赧一个人。
偌大的办公室,笑赧曾经有机会来过几次,不过现在看来,这一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走到任泽沛的办公桌前,笑赧留恋的依次抚摸过上面有序摆放的物件,指尖最后落在他办公椅的扶手上。
多幸运,至少在这里还没有看到梧桐的影子。
定了定心神,笑赧从背包里的锦囊内取出了那一枚戒后便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好事坏事,终归,都成往事。
离开了任氏,笑赧直接上了公交车。坐在窗边,笑赧从包里拿出手机在上面的短信界面打下:‘说不出祝福,但至少可以保留我最后的自尊。
任泽沛,我们分手了。’
按下了发送键,笑赧的眼睛再一次被泪水侵染。
“妈妈,这个小姐姐怎么哭了?”
见笑赧哭得没声没息,座位旁边的一个坐在妈妈怀里的小女孩扯了扯衣襟,很是好奇。
“妹妹乖,姐姐是被生活的童话感动了,妹妹送一张纸巾给姐姐好不好呀?”
“好!”
就着妈妈的细心帮助,小女孩从包里取出了一包纸巾奶声奶气的对笑赧笑道:“姐姐你别哭了,我给你纸巾。”
“好,谢谢你。”
胡乱的擦去了眼角的泪痕,笑赧对着小女孩温柔的笑了笑,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巾后又感激的看向了女孩的妈妈,认真道:“谢谢您。”
“放心哭吧,反正大家也都不认识你,不怕丢脸的。”
“嗯。”
笑赧点点头,破涕为笑。
明明心里写满了喜欢,但嘴上却倔强的说着无所谓的话。大概故作坚强成了习惯,所以在亲近的人面前也做不到服软。
如小女孩的妈妈所言,笑赧只能选择在陌路哭泣。不知为何,原本好心好意的安慰之语,在此刻听起来分外忧伤。
结束了外面的会谈回到公司里,秘书立刻就迎了上来。简单的说了下午工作的安排后,男秘书心细的提到了笑赧曾于半个小时前到访的事情。
“笑赧来过了?”
听到秘书的汇报,任泽沛不由得一怔。
“是,半个小时前,在您的办公室里等了一会就走了。”
“......”
任泽沛的双眸微微一沉,快速推开办公室大门进去扫了一圈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又问尾随其后的秘书:“她有留下什么话么?”
“没有。”
没有留下什么话......不知为何,任泽沛居然有些失望。
“出去吧。”
“是。”
坐到办公椅上,任泽沛最后还是找到了不同。
那枚当初作为求婚信物戴在笑赧手上的那枚戒指,此刻完好的躺在了自己面前的办公桌上。好像已经失去了生命,如今就只是一个形容枯槁的框架。任泽沛小心的拿起桌上的戒指,映衬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格外的耀眼夺目。
有点像笑赧灿烂的笑脸,却带着浓重的伤感与忧愁。
‘叮咚!’
恍惚间,手机铃声响起,任泽沛点开手机屏幕,上面正好跳出笑赧发来的短信。
‘说不出祝福,但至少可以保留我最后的自尊。任泽沛,我们分手了。’
意料之中,没有挽留和等待,有的只是冰冷而坚决的通知。
我们,分手了。
捏着没有温度的手机机身,任泽沛陷入了沉默。
作为给梧桐的一个承诺,也同样是对姜其铮的一种弥补,或许其中也存在着对笑赧的歉意。任泽沛从未直面的表达那两个字眼,如果非要以这样的方式作为完结,那么他乐于接受笑赧的宣判。
只是此刻,所有东西都好像已经尘埃落定得到明了之后,任泽沛却无法控制自己渐渐下沉的心。一年的时间,他承认,他喜欢上了笑赧。但是自身的修养和心中存在的阻拦却在说服他,他爱的人依旧是梧桐。
他爱梧桐,已经七年。
甚至,梧桐曾经为了他承受过他此生也无法弥补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