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顾安年说雅子是个狐狸精。
雅子转过身将右手重重地甩在他的左脸上。他嘴里叼着的香烟向空中抛出一个弧度,带着火星坠落在地板上,雅子那五根纤细的手指在昏暗的灯光下颤抖着,是因为力度过猛,手指感觉到一阵抽搐的疼痛。
一分钟后,正如顾安年所说的雅子就像一个狐狸精,挽着身旁的男人朝着酒吧的大门扬长而去。
雅子终于抑制不住心底的委屈,显露出女人最柔弱的一面,扑倒在那个男人的怀里失声痛哭。他用手指轻撩着雅子的发丝,便开始不老实地用另一只手在她的身体上画着曲线。那个晚上,雅子与男人上床了,她发誓,除了顾安年,目前为止,他是第二个与自己上床的男人。
接到顾安年的电话是在一个星期后,他说,雅子,我们分手吧。很干脆的一句话。
雅子突然想起顾安年曾将自己深情地搂在怀里说,雅子,我将一辈子呵护你,哪怕是一个世纪。他们当时像所有的情侣那样,站在广场中央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古老的大钟,从1999年开始接吻,一直吻接到2000年,一场跨世纪之吻,这是顾安年对雅子做过最浪漫的事。他还说,等我们结婚时一定要去西藏度蜜月。雅子苦笑一番,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扯淡。
事实上那天与顾安年在酒吧里只是偶遇雅子和那个男人坐在酒吧雅阁里畅饮。这个大客户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碰巧让顾安年遇见。
雅子说过她的第一个男人是顾安年,他大三那年就把自己给睡了,准确的说是大三那年情人节,雅子觉得理所当然,心甘情愿。雅子喜欢他,顾安年有男人味,重要的是对雅子好。雅子在他面前脱得一丝不挂都不会觉得脸红。当时的雅子是个情窦初开姑娘,一不小心,一个媚眼就将他勾上了床。
那天晚上,顾安年花了二十几块钱在离学校不到一公里远的一家小旅馆将雅子摆在床上,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他把雅子的身体上上下下给完整地摸索了一遍,然后如野兽般朝雅子扑来。雅子在他身体的支撑下温顺得像只小绵羊。那一次,雅子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四道伤疤,雅子的指甲将他的皮肤钳得鲜血直流。临走前,雅子答应顾安年将自己的红色蕾丝内裤送给他。他闭上眼睛,放到鼻子前猛地吸了口长气。
雅子敢肯定自己不是顾安年的第一个女人。
后来有很多次类似的经历,在经过一番折腾后雅子倒在顾安年的怀里说,顾安年,我要做你一辈子的女人。他抽了一口香烟,弹了弹烟灰说,自从大三那年你魅惑了我,你所付出的代价那将是一辈子。顾安年不愧是文学院的,他的每一句话都让雅子摄魂。
二
近两天的天空阴霾,雅子赤脚坐在地板上看《2046》,她将脸转向窗外,正回忆着与顾安年在大学期间干的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除了刺激,更多的是将年少美好的回忆全留给了那个男人,这时,斯琦打来电话说,雅子,你是不是跟顾安年分手了?她接着说,顾安年在我这里。她的声线有些庸懒。
那天下午雅子站在小区门口很无助地抛给年轻保安一个眉眼,他是一个年轻帅气的山东小伙子,之后帮雅子将从公司拿回的二箱杂物一口气搬到了七楼。在上楼梯的过程中他始终低着头,直到雅子将门打开后,为他递上一杯水。
雅子说,坐会吧,麻烦你了。他笑着说,没关系。四周安静下来,雅子盯着他的双眼,他很腼腆的将视线移开。因为紧张手不停地搓着手中的水杯。雅子知道每当伤心时身边应该有个安抚自己的男人。雅子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她终于忍不住与年轻的保安在客厅的沙发上缠绵起来,他将脸埋在雅子的胸前,用力地磨蹭着。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
后来几天雅子与保安以相同的方式抚慰过彼此寂寞的心灵。雅子发誓他并不是自己所爱的男子。
雅子失去工作,蓬头垢面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就这样差不多生活了一个星期,雅子不再画妆,面部表情僵硬,除了顾安年,雅子这张脸似乎没有了任何欣赏价值。是的,雅子还没有忘记顾安年。
一天晌午,斯琦约雅子出来喝茶,她踩着红色高跟鞋,扭动着小蛮腰富有节奏地朝雅子走来,神情异常妩媚。
雅子说,斯琦你又去魅惑哪个男人了?
她喝了一口茶后,抿了下樱桃似的小红嘴说,顾安年。
此刻,你可能会想象,雅子会像个泼妇一般冲上前,然后抓住斯琦的头发两人扭打在一起,或者冷静地只是将玻璃杯里的绿茶朝她泼去,然后骂她一句后甩门而去。
在斯琦说出“顾安年”这三个字的上一秒,她还是雅子的好姐妹,大学一个宿舍,有事没事地一起讨论男生的好闺蜜。
然而,在下一秒,雅子却笑了。真是莫大的讽刺。
雅子只是不想再看见斯琦。
雅子突然明白为什么斯琦在大学期间总是喜欢当自己和顾安年的电灯炮,她现在才明白,一直以来,是自己在照亮她与顾安年。
雅子最终与那个小区保安好上了,是的,雅子说过不爱他。只是后来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结合,让雅子感觉到安全感。在他们正式交往时,他从集体宿舍搬进了雅子的房间。
他叫良贵,年底打算带雅子回山东老家,然后结婚,再为他生个娃儿。
三个星期后雅子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不再为了疯狂的业绩任人摆布,那是一家化妆品公司,雅子只要将手中的产品能顺利地推销出去就行,打着“没有不漂亮的女人,只有不化妆的女人”的口号,类似于招摇撞骗。自从干了这一行就知道自己以前没少上过当。雅子想,作为爱美的女人也是心甘情愿的。就像明知道男人油腔滑调,也甘愿做他怀里的小绵羊一般。
三
雅子也没想到会再一次碰见顾安年。也许在你不再想见到一些人时,上天就偏会给你安排一个不期而遇。
这是雅子第一次看到用手挽着顾安年胳膊的那个女人不是自己。雅子当时正在向一个客户介绍新产品。顾安年与斯琦正好走过落地窗。就那么一瞬间,雅子本以为原因本释然的自己会感觉不到疼。殊不知稍许的记忆就可以燎燃内心的星星之火。
雅子甚至能感觉到顾安年瘦了许多,那件黑色西装不再那么的贴身。
那晚,雅子很晚才回家。一个人去酒吧喝酒,与陌生的男人嘻笑,划拳,跳舞。
雅子回到屋子几乎是倒在门口,把“顾安年是王八蛋”这七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数出来,然后对良贵说,我们离开这个城市,走到哪里都好。雅子知道,要想忘记一个人,必须先离开他现在所生活的城市,不要让自己有半点接近他的机会。如果可以,连同记忆也一同抹去。
良贵紧紧地抱住雅子,答应明天就去辞掉工作下周一起回济南。
雅子答应与他结婚,然后为他生个娃儿,即便雅子不爱他。
在雅子还没有后悔前,她将机票定在周一下午,她想赶快将自己嫁给良贵,这样,一切都没有退路了。
然而在登机的那一刻良贵不见了,从此在雅子的生命里消失,留下唯一的一条短信——雅子,也许你应该先换一个环境生活,如果还是忘不掉他就去找他吧。到了济南我表姐会去接你。你可以在没找到工作前呆在她家。
雅子去济南二个月后就发现自己怀上了良贵的孩子。在一个安静的午后。当风撵过冰凉的水泥地面,空中旋转着枯萎的梧桐树叶,雅子穿过几条曲曲折折的小巷,来到一家先前在报纸上看好的小诊所,花了几十分钟将孩子打掉。也许真的在还没有生下孩子之前雅子就后悔了。那段时日,雅子似乎是忘记了一个人。
四
那是二年后的盛夏,雅子独自一人去了西藏,最终留在那里做了一名导游。
次年八月,在即将结束一天的工作时,雅子在从深圳来的另一支团里,恍惚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他背着双肩包。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
对,是顾安年。雅子在想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在结束讲解后,雅子放下手中的喇叭,坐在一旁喝着水。顾安年走近雅子说,你还好吗?
雅子说,很好。
他又说,曾经你说过,我们会一起来西藏。雅子笑了笑,表情有些僵硬。
她将头转向一边说,老公等着我下班呢。之后便跟随着转山的人群消失在暮色之中。
雅子在想自己生命中的两个男人,一个是自己爱的人,另一个是爱自己的人。前者无疑伤自己最深。她就选择了一个爱自己的男人。然而爱自己的那个男人不忍心看到自己对另一个男人念念不忘,还是选择放手。这是多么令人悲哀人生。
雅子想着想着就泪流满面。
事实上当年在酒吧与那个大客户见面之前,雅子就像顾安年所说的一般,如同一个狐狸精,雅子愿意为了这笔生意与那个男人上床,可最终,雅子只不过歇斯底里地将男人的身体抓得遍体鳞伤,他拾起衣服落荒而逃。雅子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雅子承认自己对顾安年有所隐瞒。而在此之前,雅子早就发现顾安年与斯琦在酒吧一角昏暗的灯光下缠绵。雅子发誓,自己只是想以出卖肉体作为对顾安年的报复。
而这,并不表示雅子不再爱顾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