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南大学位于湖南省长沙市岳麓山南麓。这里开近代中国风气之先,涌现出了曾国藩、左宗棠、******、胡耀邦等一大批仁人志士。当地人脾气刀刚火辣,刚烈直率,与浑浑噩噩的405工人形成鲜明对比。岳麓山名山埋忠骨,遍布了英雄儿女足迹。岳麓书院承载了千年的湖湘文化,“惟楚有才,于斯为盛”。城市里五十米内必能找到一家足浴店,一到晚上就从中射出诱惑暧昧的粉红色灯光。潮湿的空气里总是带着臭豆腐的腐臭味。大街上的湘妹子白嫩甜美,泼辣骄傲。堕落街外表破败,内心精致华丽……
这一切都使陈诚感到新奇兴奋。他尤其喜欢到弥漫着臭豆腐味的堕落街,在拥挤的人群中漫无目的跟着人流晃荡。有时候也会鼓起勇气到某个便宜的小酒吧点杯便宜的啤酒,坐在角落里呼吸着污浊的空气,看舞台里的行为大胆的男女。他从不上舞台,从不搭讪别人。如果有误解的男人或女人搭讪他,他从来都是笑一笑拒绝。心满意足地堕落后,他喜欢走在布满足浴店的小巷子里,就着暧昧的灯光观察那些年轻的小姐。有时候他会听见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心里便像里面的男主角一样舒服。然后,他会走到岳麓山,找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安静地呆上二十分钟,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去。
然而,一个月后,等他对新环境熟悉后,初来乍到的新鲜感和兴奋劲头便消失了。学校的各种社团都吸引不了他,他参加过一个湖湘历史文化研究会、一个读书俱乐部,但都没持续多久。图书馆借来的书一直放在写字桌上,等到还书的期限逼近,却仍没翻过多少页。宿舍三个室友,两个刚来就立下了考研的志向,整天泡在图书馆,另外一个忙着谈恋爱——大家都在忙各自的事。他每天听完课便无事可干,只好去堕落街填补空虚。周末的时候会和蒋雯通半个小时电话。自从他打出第一个电话,他便决心维系起这份差点失去的友情,等她高考过后,就立即向她告白。他经常想起****,却不愿主动联系她。有时候****打过来电话,他却除了鼓励她努力学习,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诚终于离开了405,也离开了辛苦三年的二中,却得了斯德哥尔摩病症。他有时会怀念405带给他的无形枷锁和二中做不完的题目。给了自由,却不会享受自由。那么,给了机会,会不会看不到机会呢?他有时悲哀地认为自己犯贱,不配有自由,也不会有精彩的人生。乌龟成了他最好的伙伴,不管在大自然还是在瓶子里,它都能好好地活着。他恶毒把它困在瓶子里,不给它自由,却在自由的世界里给自己加上了枷锁。
自从认识****后,陈诚便失去了意淫的乐趣,也断绝了****的恶习。可是,离开了中学的象牙塔,在长沙这座享乐文化盛行的城市里,他越来越喜欢在布满足浴店、按摩店的小巷子里一个人静静地行走。在充满诱惑的灯光下,在小姐的搔首弄姿的挑逗下,在偶尔传来的呻吟声中,感受到片刻的安宁。或者是在堕落街的小酒吧里,人群在肮脏污浊的空气里粗声喘息,寻找艳遇的眼睛里发出欲火难耐的光芒。当两道光芒不谋而合、不期而遇时,陈诚便会目送这对急急忙忙奔赴一夜情的野鸳鸯的背影,倍感欣慰。他悲观地总结道:每个人都是只乌龟,活在自己的小瓶子里。世界不过是个大瓶子,世界上唯一自由的事物是性。
有一个深秋的晚上,空气里已带着第一波西伯利亚的寒流。陈诚像往常一样走在红灯区的小巷子里,当路过一家足浴店时,他注意到门口坐了个衣着单薄的小姐,大约三十四五岁的样子,身材、脸型、气质都像极了记忆中的沈萍萍,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帅哥,进来玩玩吧,很爽的。”
他便感觉到沈萍萍的形象一下子粉碎了,像起了波纹的水面上的月亮的影子,但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里面还坐着三个女人,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收起了手机,眼巴巴地望着他。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欧巴桑在看电视,撇了他一眼便又继续看电视,嘴里丢出来一句:
“帅哥,今晚不巧就剩她们三个了,挑一个吧。”
陈诚便惶恐地脸红了。他明白这里的足浴按摩店的实际业务,明白自己不该到这种场所,却又期待着发生点什么。欧巴桑有点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他的防线便崩溃了,慌忙用手指了下门口那个有点像沈萍萍的少妇。少妇便露出欣喜的表情,另两个女孩则恨恨地白了少妇一眼。少妇急忙站起来,引陈诚到了楼上的一个单间。
灯光很昏黄,狭小的房间里摆了一张按摩床,一个木洗脚盆,墙壁上挂着衣架,靠窗处有沐浴喷头和一口木制的浴盆。少妇迅速把衣服脱了,只剩下胸罩和内裤。她的皮肤虽然因为衰老而略显松弛,却依然白皙动人。
“帅哥,来个全套吧,很过瘾的。”
“全套多少钱?”
“200。”
“好。”
少妇急匆匆地出去了,连衣服也不套,带回来一个小包,顺手反锁了房门。她见陈诚仍站在原地,便笑着脱掉了胸罩和内裤,然后帮陈诚脱光了衣服。陈诚半怜悯地看着少妇,心想这是懂事后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而且是在妓女面前裸露身体,却并不感觉有多羞愧。
她仔细地清洗一遍浴盆,然后铺了层一次性塑料膜,并往里面放热水,加了艾草。等热水的温度和深度差不多时,便请陈诚坐进浴盆里泡澡,自己则在旁边简单地花了五分钟淋浴。然后开始给陈诚打香皂,用一次浴巾沾了盐帮他细细的擦洗。陈诚感觉很舒服,心里痒痒的,时间像静止了一样,不像从前那样每分每秒都令他压抑难熬。他注意到洗过澡的少妇,并不像先前那样的酷似沈萍萍。头发既不光泽,也不柔顺,像冬季的枯草。脸上的粉底洗去,露出了点点雀斑。皮肤虽然很白,却因为见惯了风尘而显现出衰老的皱纹。乳房像干瘪的水袋,垂在瘦骨嶙峋的胸口上,两粒黑色的****萎缩得像葡萄干。身材很瘦,肋骨像脆弱的竹条支撑起全身的骨架。****很稀疏,像梳理过一样整整齐齐,露出两片又小又薄的灰黑色的****。她动作轻柔,不卑不亢,神态安宁,仿佛在悉心照料年长的儿子。
陈诚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裸体,从来没想到会是个衰老的妓女。他想少妇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不管是纨绔子弟,还是寒门贫子都望着她趋之若鹜。然而在这个激烈变革的年代,每个年轻的面庞,不管是英俊美丽的,还是丑陋肮脏的,都在转眼之间被岁月留下无情的刻刀。未老先衰的少妇比起那些年轻娇美的少女,经历了更多的风雨。那饱受摧残却又强颜欢笑的脸,更产生一种令人心痛的美。他一想到沈萍萍、蒋雯、刘影、****,包括他自己,迟早都会遭受到岁月的围剿,便感到心口隐隐作痛。
少妇帮陈诚洗过澡,然后请陈诚淋浴,帮他冲去身上的泡沫,用干毛巾一丝不苟地擦拭干净。接着在按摩床上铺一层塑料膜,请陈诚背朝上躺下去,在他背上滴几滴精油,开始给他按摩。陈诚感受到她的小手有点冰凉,屋里没有暖气或空调,少妇也没泡热水澡,但她似乎早就习惯了寒冷。
“帅哥,力道可以吗?”
“稍微加重点”,他已经不像刚开始时那么紧张,大着胆子问:“你多大了?”
“三十六了。你是学生吧?”
“嗯。”
“只有学生才像你这样老实。呵呵,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在厦门读书……”
少妇一讲起女儿便像是枯木逢春,眼神里也有了生气。她告诉陈诚自己是常德人,丈夫狼心狗肺抛弃了娘俩,但女儿学习很争气,现在在读大二,每学期都拿奖学金。她打算等女儿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后就不再干这行,再攒点钱开家小吃店,“现代人对吃是最舍得花钱的,开小吃店准赚钱”。
陈诚便不再觉得她像沈萍萍,而像是《雪国》里的驹子。“驹子”请陈诚翻过身,在他胸口滴了些精油,认真地揉搓起来。胸口的肌肉一会儿便发热变红了。她大概终于找到了虔诚的嫖客,可以放心地做倾心之谈,一会儿问他对长沙的感觉如何,一会儿又告诉他些岳麓山上发生的荒诞怪事。陈诚有点羡慕“驹子”,因为“驹子”活在一个真实的梦想里。她的身体也许是脏的,但心灵绝对是干净的。而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正好相反。
她按摩到小腹处,陈诚的****已经硬了好久。但她并不急于挑逗它,称赞它好大,然后继续往下按摩大腿,小腿,脚踝,脚趾。然后对着淋浴头洗了下手,漱了口,从工具袋里取出个安全套套上,开始****。先舔吸****,接着是会阴处,还用手指轻轻滴撩拨****。看得出来她不仅掌握着娴熟的技巧,还牢牢树立了顾客是上帝的观念。与其说是温暖灵巧的舌头,不如说是恭敬谦卑的态度令陈诚感到舒服。接着“驹子”开始用舌头刮舔****,把****含进嘴里用舌头搅拌,时不时来一个深喉,尽量用口腔紧紧地包裹住整个****。但劣质安全套的橡胶气味使她很不舒服,她坚持不了多久就要吐出****,往地上吐掉唾液。
看到“驹子”吐唾液,陈诚对她的好感也一点点降落到了地上。过了一会儿,“驹子”觉得差不多了,便拔掉套子,伏下身子,吸陈诚的****。这个动作让他想起《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里的玛莲娜。他满怀怜悯地摸了下她的乳房,却感觉像是发了霉的馒头,又冰冷又僵硬,连贪食的老鼠也会不屑一顾。她的青蛙肚似惨白的肚皮贴在陈诚的小腹上,让他感觉到也是冰凉的,里面饥饿的肠子在轻轻地蠕动。他看着玛莲娜趴在他身上吻他的****、肋骨、小腹,感觉身上像趴了只长满茸毛的白色蜘蛛,令他厌恶。当白蜘蛛又帮他套了只安全套,对准了自己的****口准备坐上去的时候,他又惊恐又恶心,也就在那一刻****不守,射了出来。
他轻松又愉快地躲过了白蜘蛛的袭击,却又惊讶地发现白蜘蛛摇身一变变成了沈萍萍。沈萍萍冲他尴尬的一笑:
“很久没做过了吧?****都是黄的,没关系,以后做的多了就持久了。”
接着沈萍萍又帮他淋浴,一丝不苟地帮他擦洗。带着****的快感,他愉悦地穿好了衣服,感激地付了钱,又恋恋不舍地望了沈萍萍两眼,离开了小店。
他心里暖暖的,脚底生风,心情愉悦,很快爬上了岳麓山顶。极目而望,湘江像条黑色的蟒蛇盘旋在岳麓山下。在深秋的冷夜里,山下的万家灯火给人间添了满满的暖意。在这座山上曾经活跃着朱熹、王夫之、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刘坤一、******等伟人。黄兴、蔡锷、蒋翊武、陈天华等同盟会要人也深眠于此。陈诚突然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感到这些人就像活在他身边一样,鼓励他收拾心情,昂扬振奋地阔步前进。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踌躇满志、信心满怀,决心改变一潭死水般的现状,做出惊天动地的事业。
二
回到宿舍,陈诚没有丁点睡意,给乌龟换了水投了食,然后盯着它看,心里开心极了,禁不住笑出声来。室友揶揄他是不是交桃花运了,建议大家联网打一番dota。陈诚推脱技术太烂拒绝了。他打开电脑,看见桌面上的dota、红警、CS、使命召唤、极品飞车等图标,把它们一股脑全卸载干净,连安装文件也赶尽杀绝地删掉。找安装文件时找到了******、波多野结衣的文件,也把它们斩草除根。想到视频播放器里有播放记录,便把视频播放器卸载掉。最后他简单粗暴地格式化了整个硬盘,重新安装了官方原版的windows XP系统。
利用等待安装电脑系统的空闲,他冲了个漫长的冷水澡。在卫生间里,他抚摸着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自恋。他一直很讨厌自己,现在却百分百地热爱自己的身体,就连****——他一向认为是身体的万恶之源,现在看起来也丑得可爱。那个带给他快感,或者带给他这些变化的妓女并不让他十分挂念,相反沈萍萍的形象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当年沈萍萍的音容笑貌,他们之间的倾心之谈都在他心头掷地有声、清晰可见。她那神秘的过去,那段隐晦的历史,那些在书店里买不到的书籍,再次引起他的好奇心,引诱他去探索那片未知的荒原。
他用洁净的湿抹布擦拭掉写字桌上的灰尘,将写字桌的书籍物件整理得整整齐齐,又用棉球蘸了酒精仔细地清洗笔记本电脑上的污渍。虽然中学时他几乎每周都会泡网吧,但仅限于打CS、红警,或者聊QQ,浏览黄色网页。在大学里,高速网络接入了宿舍,每名室友也都有自己的笔记本,大家最多的时间恐怕都消耗在了网络上。刚开学时,陈诚凭着新鲜劲注册了Gmail,取了个hoppins的英文名,申请了博客,甚至还坚持学会了五笔。他知道了国内互联网上的内容受到“Great Fivewall”的深重过滤,也知道通过代理可以流畅地玩游戏、高速下载视频。可是当他一心一意试图弄明白那段隐晦的历史时,网络却一次又一次嘲弄他——那段历史被刻意地从网络上剔除了。他不服气,在Google搜索框里一次又一次更改关键词,在搜索结果里一个网页一个网页地点击,试图摸索到一点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最后他改变了思路,寻找绕过“Great Fivewall”的方法。经过锲而不舍的努力,他注册了个免费的SSH账号,通过SSH端口转发,实现了代理上网。于是,他终于像楚门那样打开了现实的大门,联接上了Google.com,联接上了维基百科,弄清楚了“****”事件,也了解到了红色政权不为人知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