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南柯记(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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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崩坏

苏赫

云脉低着头,默默吃着流沙包。我觉得这样子,足够了,很高兴她这段时间里一直陪着我,我也知道了,我和她之间绝无可能。与有些人之间,一旦出现了裂痕,就再也无法弥补了吧。

我突然想起白瑞德对思嘉说的一段话,他说,“思嘉,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地碎片,把它们凑合在一起,然后对自己说,这个修补好了的东西跟新的完全一样。一样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我宁愿记住它最好时的模样,而不想把它修补好。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碎了的地方。也许,假如我再年轻一点……可是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不能相信那种纯属感情的说法,说是一切可以从头开始。我这么大年纪了,不能终生背着谎言的重负在貌似体面的幻灭中过日子。我不能跟你生活在一起同时又对你撒谎,而且我决不能欺骗自己。就是现在,我也不能对你说假话啊!我是很想关心你以后的情况的,可是我不能那样做。”

是啊,即使这些天她陪着我又怎样呢?她不过是愧疚罢了,或是出于朋友之情,但绝不是喜欢,而我们之间的那道裂痕,也成了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吃完饭之后,我和她到江边散步。应该,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江水无波,兀自流向天际,我和她静静地走着,只余无言的寂静,或许,我们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吧。原来,我们已经无话可说了啊。

“待会你要去哪里。”终于,云脉问了一句。

“先回家一趟,爷爷奶奶该担心我了。”我说,是啊,爸妈常年在外,家里只剩爷爷奶奶,这次我受了伤都没敢跟他们讲,也好些天没回去了,他们也应该担心了吧。“那,你呢?”我问。

“回学校,最近辛岚心情不太对,问她为什么也不说,估计又是因为叶明宇吧,我得去陪陪她。”

“明宇?”

“是啊,你也应该觉得,叶明宇不是值得托付烦人那种人吧。他,太冷了。”云脉淡淡地说,“别人给与再多的热情他也是不会回应的。”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刚才,我特别想问她说,“那你呢?,你说叶明宇这人别人给再多的热情他也不会有回应,可是你呢?这么久了,也没见你动容过啊。”

或许,人总是把别人的事看的太清,自己的事,却是了解的一塌糊涂。

“他们的事,就让他们去吧,反正我们这些旁人,也不是领的清的。”久久,我说。

“也许吧。”她说,然后又是久久的沉寂。

我们就这样,沿着江边,漫无目的地走下去。直到多年后的某一天,我再回想起这个画面,觉得那个时候的时间真是漫长啊。年轻的男孩和女孩,抱着对爱情的各执己见,就那么一路走下去,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终点。时光圈成了一个环,一步步地轮回下去。而后,和再多的女生来这江边都不会再有有这种感觉了。那时候的我,偏执与云脉对我的冷漠,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殊不知,日后再多色热情,背后所隐藏的,也只是刺骨的寒冰。

一步一步,终于没办法再往前走了。

“我们走回去吧。”

再多的不舍,还是有分开的时候,我看着她搭讪公交车,然后离我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我在车站这边晃了晃,觉得该买些东西回家,索性到附近的店里看一看。

这边的街道我都不熟悉,也不知道有些什么,只是漫无目的地转着。其实,我只是不想回家罢了,觉得,这次回家了,和云脉之间,也就彻底结束了,所以,哪怕晚一刻也是好的。

“苏赫。”远远传来有人叫我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去发现没有人看着我。

我刚一回头,就看到了那张令人厌恶的脸。这些人渣,还真是无处不在。带头的,拉着我的领子,把我拖进临近的巷子里,巷子里空空的,只有墙头那一枝探出头的三角梅,是着青灰色巷子唯一明亮的色彩。

他把我狠狠地拽到地上。嘿嘿地笑着。

“有钱吗?”带头的问,这时,我才看清,他们一共有三个人。

“哥哥的钱刚才花光了,现在找你借点,怎么样。”

“借了还有还吗?”我冷笑着说。

“少废话,你就说借不借吧。”

“我没钱。”我说。

带头的朝另外两个人使了使脸色,另外两个人立马扑上来,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就像是虐待一只小鸡一般。我也不动,就任着他们来。

“毅哥,没有。”其中一个说。

另一个贼贼地笑了,“这里不是还有张银行卡吗?”

“里面没有钱的。”我说。

“少废话。”到头的那个踢了我一脚,“说吧,密码多少?”

“知道密码有能怎么样,你真要去看里面有没有钱吗?要是我报案的话,这可是重罪啊。”我冷冷地说。“674890。”

那个刚才拿着卡,贼贼的笑着的那个,像是触电一样把银行卡塞给了旁边的那个。

旁边那个拿着卡,左看看,右看看,不追所措。

带头的一把扯过卡,递给了原来的那个。

“你搜出的卡,你去,他不敢报警的,到时候,你四成,我五成,小谢一成,去吧。”

那个显然欲哭无泪了,他现在一定想抽自己几巴掌吧,要不是他刚才硬把卡拿出来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毅哥,让他自己去呗。”

“我说了里面没有钱,你自己去看看嘛,密码我都告诉你了。”我看着他说。

“毅哥?”现在的他简直快哭了。

“快去,别废话。”

看他在那里站着,不知所措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心里好开心,可是又有一股怒火在升起。

“你们上次不是说找我不是我吗?”我说。

“什么意思。”带头的看着我,一脸疑惑。

“你们抓了云脉,本来要找到不是我吧。”

“那又怎样。”

“我认识他,你们应该清楚吧,而且,他比我有钱多了,你有没有看到学校里老是贴着他拿到奖学金的告示。”

“是吗?”

“是啊,是的,我也经常看到。”旁边那个拿着我的卡的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一个劲地附和。

“然后呢?”带头的贼贼笑着。

“我把他叫出来,然后要怎样随你们。”我说。

“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天天被你们这些人打劫了,所以,我也恨他。”我咽了口口水,继续说,“只要以后你们再也不来找我。”

“成交。”带头的说。

“明天傍晚,六点半。学校西郊的那片施工地。人要是没带来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那个女生,真的是很不错的。”

“走吧。”带头的一把抢过那张银行卡,甩到我的脸上。

我不想动了。坐在地上看着他们离开,人渣,都是人渣,还有叶明宇,也是人渣,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如今这般。

夕阳有点刺眼,照的我睁不开眼睛。叶明宇跟在我的旁边,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还问我怎么那么多天不见了。我刹那觉得,我这么做也不算对不起他,连我住院这么大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还说什么朋友。

“云脉说你回家去了,我还以为你这几天都来不了了。”叶明宇漫无边际地说着,“其实再过两天……”

“对了,明宇,你最近画画怎么样了。”我打断他的话,我觉得,我真的开始讨厌这个人了,讨厌这个人的一切,讨厌他的惺惺作态,如果当时没有救他,如果当时就把他扔在树下,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了吧。

“还好,其实……”

“好吧,我知道了。”我说。

他突然看着我,眼里淡淡的,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一路,他都未再说一句话。

“到了,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说。

我只是说有人找他,就把他交了过来,他还真是傻的可以。直到我工作多年,身边找不到可以可以信任的同事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时候,他不是傻,只是你愿意相信我这个人罢了,而我,却被愤怒蒙蔽了双眼。一步步地把这个相信我,而我也可以相信的人,越推越远。而最后最带来的恶果,也是由我自己承受。

有些时候,人真的不能做错事,因为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没有悔改的机会了。一步走错,再回首,已是一场空,事事皆破灭,宛若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叶明宇就傻傻地在哪里等,而我从施工地的另一边跑走了。

我一路飞奔,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了出来,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我没有做错,我只是在正当地报复罢了,或者,根本不是报复。这一切本来就是他引发的,也理应由他来承担,而我,已经为他承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已经够了。这些痛苦本来就不属于我啊。

我跑啊跑,觉得,这样那些莫须有的愧疚感就不会追上我了。可时候的我并不知道,逃不掉的终究是逃不掉,不管你走的多快,走了多远,该来的还总是要来的。就像是人在怎样的挣扎,终究也逃不过一个“死”字一样。

夕阳在我的背后落下,余晖照着我,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来,而后,另一道影子在慢慢靠近。

“苏赫?”那个人,惊讶地说。

“云脉。你,你怎么在这里。”我气喘嘘嘘地问。

“没什么。”我说。

“对了,既然你在,那这个拿去吧。”说着,她递给了我一盒东西。

“什么?”我问。

“礼物。”云脉淡淡地说,“生日礼物。”

“你送的?”我问。

“我干嘛这么早送你,你的生日还有里个礼拜多吧。”云脉说,“是叶明宇,他再过两天就要走了,你不知道吗?也对,他说联系不到你,也没看到你,所以就把这个给我了,让我转交给你。”

我愣在那里,我突然明白了刚才叶明宇为什么欲言又止了。我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球衣。

突然想起,在很久的时候,具体什么时候我已经忘了,那时候,我跟他说,想买一件正版的球衣,可是没有钱,一件好几千,也只能看看了。那时候,他看着我一言不发,而今,我背叛了他。当初这件梦寐以求的球衣却到了我手上,这也真是讽刺。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了,而这样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扔下盒子,往回奔跑,云脉在背后叫我,可我只听到了风声,渐渐,云脉的声音也湮没在疾戾的风声里。

我到的时候,看到叶明宇拿着一块砖头,站在十几个人中间。猩红的血覆盖了他半张脸。

他看到我,突然一笑,不只是讽刺还是无奈。

我觉得有什么在刺着我的神经,我大叫,抓起一块砖头,也冲了过去。原本所有的人都围在叶明宇的周围不敢靠近,可是这一刻,所有人都向我们两个人靠了过来。

所有人扭在一起,原本的砖头也掉到了地上,他们踢着我的膝盖,把我按到在地,一个又一个人踩着我,这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知死活的东西。”有个人说,我听出了他的声音

“你们在干嘛?”突然,有个人大吼,我的眼角瞥到了叶明宇,因为这个声音,他像是触电一样。

这时我才看到,那是个头发已经斑白的终年男人。我的脑子闪过无数的画面,对了,这个人是叶明宇的父亲。

这些混混意识到自己人数占优势,对叶明宇的父亲并不理会,继续又踢又打。

突然,一个人从人群里面飞了出去,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所有人一楞,慢慢才反应过来时叶明宇的父亲把他踢了出去。

“一起打。”有人喊。

接下来,我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交错的拳头和脚,叶明宇的父亲显然在人多面前招架不住了,但却不退缩,一点点把那些人从叶明宇的身边逼开。

突然,我看到一抹冷影,我刚要喊,然后,这个世界都静了。

有个人把刀子刺进了叶明宇父亲的小腹中。连他自己都被吓到了,把刀子拔了出来,一步步退后,然后跪倒在地上,刀子脱手,所有人都是想不到的吧。

“爸。”叶明宇把他父亲抱在怀里。突然,我觉得这个男孩的眼里有了色彩。那是多么寂寞的色彩啊,就像是永恒的黑暗,永远也透不出光亮来,而那双寂寞的眼睛,正在一点点死去。

我捡起地上那把刀,往旁边一个人的小腹送了进去。刀子刺破了皮肤,那一瞬间,我都可以感觉到他一层层的肌肉在裂开,而他在痛苦地抽搐着。

“他们叫你毅哥是吧,你说谁是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在他耳边冷冷地说。

叶明宇

距离那一天有多久了,一个星期,一个月,或许更久,但对于我来说,却像是在昨天一般,思之惊心,无法平复。我总是告诉自己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那些人或事,这辈子再也不回遇到了。

那天,本来是我最后一天到学校,尚艺学院提前录取了我,再过两天,我便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令我烦恼的地方,到一个陌生之所,把这里的一切都抛诸脑后。然后我就可以不再回忆,不再想念,那些无论是开心抑或是悲伤事。而我到学校这边,只是为了见苏赫最后一面,或许,在这里,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了吧。我只是想跟他告声别,把他的生日礼物送给他,虽说不能够在生日那天准时给他。

到了学校才发现,苏赫很多天没来上课了,他班上的同学也不大清楚他怎么了,有的说他被车撞了,有的说他退学回家了,总之答案乱七八糟的。

可是这几天我怎么都联系不到他,我突然莫名地担心起来。没办法,我只能去找云脉,虽然我不乐意,但是也没办法。

打了电话,约了云脉在鲤风塘见面。

她还是老样子,一脸不乐意地看着我,像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找我来有什么事吗?”她问。

“电话里都说了,就让你把礼物给苏赫,我找不到他,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什么了。”我说。

“哼。”她冷冷笑了笑,“他的生日还没到。”

“我知道。只是来不及了。”

“什么?”

“我就要走了。后天,去Y市。”

“哦。尚艺?那真是恭喜了,学校也会为你喝彩的。”

“嗯,那么拜托了,代我向他说一声生日快乐。”我说着,没有理会云脉的冷嘲热讽。

“那拜托了。”最后,我说。

“叶明宇,我想问你一件事。”她看着我,眼珠子一动不动的。

“说吧。”

“你喜欢辛岚吗?”

“你是替她问吗?”我说。

“为谁问,很重要吗?”云脉看着我,似笑非笑。

“不重要了。”我无奈笑笑,都无所谓了吧,终归结束了,该放开的也已经放开了。“喜欢的吧,但是,我和他,没有可能的。”

“为什么?因为那个女生?”

“不全是,但是……”

“到现在你还是不肯说为什么吗?反正你都有要离开了。”云脉有点怒了,“作为一个男人,你可不可以直白一点。”

“没什么的,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要我怎么说呢?他的父亲害死我的母亲,害得我的家庭支离破碎吗。

“算了。”云脉嘲讽地笑笑,“我是为自己问的。”

“嗯。”

“对了,苏赫怎么了?”我问说,那点隐隐地担忧重新涌上心头。

“你自己问他吧,他现在在家里。走了,再见。”

“再见。”我说。本来我想说我联系不到苏赫,可想想还是作罢了,不论怎样,他都该是没事的吧。

我看着她远去,然后叹了口气,然后才隐隐发觉,云脉和苏赫不是疏冷彼此很久了。不过,能愿意帮着送礼物,也该是和好了吧。终于这一切该结束了,却殊不知,这仅仅只是新的噩梦的开始。

次日傍晚,我在收拾衣服,忽的,接到了苏赫的电话。

“喂,明宇吗?”

“嗯。”

“方便来学校一趟吗?我找你有事。”苏赫说。

“嗯,那,鲤风塘见。”

“嗯,好的。”

“爸,我出去了啊。”走到门口,我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声。

“好的。”里面传来懒懒的声音。

我穿好鞋子刚要走,忽的,听到里面一声“等等”,吓了我一跳。

老头子从屋子里跑出了,惊讶地看着我。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要出去了啊。”我说,真不知老头子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呃,好吧。”他愣了一下,说道。

“那我走了,爸。”忽的,我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一看,他果然在笑。

“早点回来。”

“嗯。”

苏赫此番找我,多半是为了辛岚的事情吧,顺便见上最后一面。

到了鲤风塘,苏赫已经在那里等了。

“走吧。”

“去哪里。”

“跟我走就是了。”他笑笑。

我没办法,只好跟着走。

一路上,他都不说一句话,空气寂寞地有些可怕。

“云脉说你回家去了,我还以为你这几天都来不了了。”我淡淡地说,其实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说,云脉应该已经跟他说了,我还是亲口告诉他比较好吧。

“其实再过两天……”

“对了,明宇,你最近画画怎么样了。”忽的,他说。

“还好,其实……”

“好吧,我知道了。”他说着,就不说话了。

我看着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终于,苏赫把我带到学校旁边的施工地这边。

“到了,你先在这里等着。”苏赫说。

果然,是辛岚吗?

苏赫说着,就走掉了。我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好给辛岚发了条信息,“出来吧,我到施工地这边了。”。

忽的,我的眼角瞥到一个人,然后一群人蜂拥而出,把我围了起来。

“嘿嘿,好久不见啊。”其中一个人说,我记得,是上次那个人渣。不想他会记恨这么久。

“被朋友买的滋味不好受吧。”他说。

“嗯?”我一阵疑问,然后瞬间明白了过来。

原来,也就这样啊,哈哈,也好反正也要离开了,朋友不朋友的,还算什么呢。

旁边那个人猛地向我冲来,我抬起脚,一脚把他踹开。

然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每个人都是一副对我恨之入骨的样子。

渐渐,我被逼到了墙角,每个人都拳打脚踢,疼痛感让我蜷缩起来。忽的,我的手抓到了一样东西。

一声惨叫,而后所有人都退开了。

我看着手中的砖头,上面染着鲜红的血迹,而那个人,已经趴在地上了。

“他疯了。”有个人说。然后我的头特挨了一下。

腥甜的气味充斥着鼻腔。

所有人看着我,忽的不敢靠近了。

我的眼角染着血,有点睁不开,隐隐约约,我似乎看到苏赫的影子,我朝那影子笑了笑。

那个影子忽的大叫,冲了过来,所有人都重新打了起来,扭作一团。他们把我们踩在地上,像折磨一只狗那样折磨我们。

“不知死活的东西。”一个声音响起,冷冷的,有点不屑。

“你们在干嘛?”突然,老头子的声音传来,我心里一惊,他怎么过来了。

我刚反应过来,所有人的拳头就又落了下来。

突然,老头子冲到了我的前面,把我前面的一个人踢开了。那个人缩在地上,痛苦着抱着肚子。

“一起打。”。

所有人不要命一样打了起来,忽的,人群里亮出了一把匕首,朝着我的小腹送过来,老头子风也似的出现在我前面。

我的脑子,忽的一片空白。“爸”,我紧紧扶着老头子,血汨汨流出,从我的指缝,心间。

我回过神的时候,苏赫把那把刀子送进了另一个人的腹间,一切都乱了

人影在我眼前晃动。我的心空空的,总觉得少了什么重要的。

而后是警笛声,所有人都在跑,只有苏赫跪在地上。

第几次了,是我来这个医院。从上次那次事件之后,老头子昏迷了三天,今天才刚刚醒来。此刻又睡下了。

淡淡的阳光落在他的发间,白发斑斑,这么多年,他也老了。

我去看过苏赫,苏赫被关了起来,因为是自卫过度,那个人也只是受了重伤,苏赫只是被判了几个月,可是高考毁了。

我想起他在警局里苍白的脸,就像是一张纸,经过了阳光的照射和岁月的流动,早已经脆弱的不堪一击。

那天,看着我,和我说对不起

“可以理解,但是没办法原谅的。”最后,我淡淡的说。

此次一面,日后,再也不再见了。

在医院的期间,护士告诉我,雨辰去世了,有东西要拿给我。

一本《南柯记》。

慢慢,我开始悲伤,所有人都走了啊。真若是南柯一梦,有无只在一梦之间。雨辰的影子还在我的脑海间,她的一首《花咒》唱的真好,可惜再也听不到了。

曾经那些人的影子,渐渐淡去,我觉得少了什么,而后,我才发现,或许,在这些岁月里,我根本没有过什么。

一切都是虚幻的,假的,现在,梦醒了。虚幻破灭了。

一切也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是啊,本来就一无所有,为什么还悲伤呢。

半个月后,父亲好的,差不多了,家里吃了一顿团圆饭。父亲乐呵乐呵的,那个女人也高兴,眼泪扑簌朴素落下。

“死鬼,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

“我这不好好的,不说那些了,吃饭吃饭。明宇,多吃些排骨。”

“嗯。”

其实,这么多年了,父亲是喜欢那个女人的吧,否则也不至于那么多年吵不散了。

无论什么,在岁月里,终将有一个归宿吧,无论这个归宿是好是坏。

三天后,我踏上了去Y市的路程,在火车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那些景色,我的心忽的静了。

蓝云脉

苏赫入狱,叶明宇离开,高考,所有的事都来的很快,时间似光电,曾经岁月里的那些人,都再没有一个擦肩的机会了吧。人去了,身边空空的,独留回忆满溢而出,寂寞又清冷。

回学校看了一趟,鲤风塘的荷叶已经一副萎靡的样子,早开的荷花,枯萎在即,凋落在其他荷花开得正好的时候。

教室椅子摆的难得的整齐,却是落着灰尘。

那些曾经的地方,一步步走过,一点点回忆。至于回忆的悲伤开心,已经不重要了。

在平时的舞蹈室前,我停了下来呢。

舞蹈室里传来寂寂的钢琴声,清绝孤冷,寂寞高冷,就像是高如天空的楼阁,那般遥不可及。

我轻轻走了进去,果然是张老师。

琴声停了,最后一个音符低低落下,沉闷得令人悲伤。

“云脉啊。”张老师笑着说,“毕业了,现在是个大人了。”

“老师。”我轻轻说了声,去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你们一走学校都冷清了。其他那些个学生也没多少愿意学了,再几天,老师就要走了,我的一个朋友请我过去,虽说,舍不得这里,但还是怕孤独的,学校这边现在也没老师什么事了。”

“学校这边?”

“没什么愿意学舞蹈的学生了,学校也没留我的意思,我也觉得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了。”张老师笑笑,笑得那么无奈。

“老师年轻的时候,跟你们一样,也对未来充满了种种遐想,迫不及待希望明天的到来,觉得未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好像永远也到不了。可是现在老师老了,才明白,最遥不可及的不是未来啊。而是过去,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那时朝气蓬勃的梦想,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切就跟梦一样。”张老师说着,又笑了笑,“对不起,今天老师说的有点多了。”

忽的,我想起,毕业晚会上辛岚和唐勋的那一支舞蹈。辛岚一身火红的裙子,在舞台上就像是一朵摇曳的火光,偏偏舞起,照耀着这个舞台,照亮着那些黑暗。唐勋,如同一只灵巧的黑燕,围绕着火光飞翔,献祭着自己,最后扑入那灿烂的火焰,唱最后一首末世的歌曲。最后,辛岚旋转,火红的花在燕子的翼护下盛开,台下欢呼声不止,为这一支绝美的舞蹈,也为了祭奠那些曾经过去了,再也回不到的时光。

或许,这就是张老师最后留给学校的吧。

“再听老师弹一首吧,以后或许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我没说话,张老师的指尖落在琴键上。冷寂的音符飘摇而出,遥遥指向天际。

我静静的听着,音乐里的岁月久远,人去楼空,唯有尘土飘渺在世间。有人在岁月里静静地等待,百年,千年,就那么等啊等,从花开到花落,从雪落到雪消,等得时光泛黄,树也老了。他等的那么孤独,直到他自己也不知道该等什么,只是陪着年华一起消散,如烟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