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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花开花落两由之

叶明宇

昨夜大雨刚停,今晨,空气中泛着粘稠的潮意。天未放晴,还是阴测测的,铅色的薄云连绵至天际,有若层层鱼鳞,而整个天空就是在空中游弋的鲤鱼。

我路过南街的时候,看到小店的门口放着几盏荷花,花苞含羞,还未彻底绽放。我这才想起鲤风塘的荷花早已谢了,鲤风塘的荷花的品种就是开在其他的荷花之前,据说学校种这类荷花,是取意我们可以走在他人的前面,凡事先人而动。可这种荷花开的时候,虽更引人注目,可待他日,其他荷花浓艳,鲤风塘的所剩的孤叶便只得承受弃之若敝履的萧瑟,繁华过后,乃是更深的寞落。

我抬头看了看那三个满是锈渍的路牌——永巷,我从不知道南街后面还有如此隐蔽的小巷,巷子早已人去楼空,它现在就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南街繁华的背后,不知从天空望下,这条巷子是否会是南街脸上的一道疤。由于昨夜的雨,这条巷子格外的潮湿,地面的积水散发着霉味。

巷子的地面又软又滑,厚厚的一层青苔吸饱了雨水,让人随时有打滑的可能。

巷子里的房屋都是两层的制式,二楼的阳台前满是未撤去的晾衣杆,早些住人的时候,一到晴天,该是各色的衣服一排绵延过去吧,风一过,衣浪翻涌,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在一间房子前,我停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虽说一切早已了然于心,可到了真的要结束这个结果的时候,我却心惊了。我曾经那么执着地追求这个真相,可现在的我却异常地恐惧这个真相,像是要被什么东西抓住一般。我定了定心,眼睛撇到墙角开着的一朵花。花已在昨夜的雨中被打蔫了,低垂这头,透着颓败而奢靡的颜色。雨后,一切都该结束了吧。

我铁下心,大步迈上了往二楼的楼梯。

脚步声空濛,诉说着这久无人问津的寂寞。脚下的每一步,对于我来说,都有若跨越整个世纪的漫长。

二楼上的仅仅只有一扇木门,门上的黄漆剥落,露出原木的颜色。我刚想推门,吱的一声,有人从里面把门拉开了。

“你来了。”他说。

“嗯。”

“楼层不高,很容易听到脚步声,所以我就知道你来了。你和她一样,脚步声不大,但认真的话,总能听得出来的。”他笑了笑,莫名地有些沧桑。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润的笑意,如沐春风般的,干净又纯粹。可如今他笑得那么惨淡,那张苍白的脸就像是糊在墙上的纸,好像随时都会剥落下来。

“进来吧。”他说。“这地方本来要拆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就停了,现在就荒废在这儿。”

“嗯。”我跟着他走了进去,屋子不是很脏,完全看不出是荒废已久的样子,角落的书架破旧却干净,上面甚至放着几本书。

“先坐着吧。”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有样东西我给你看看,你先等着。”

我坐了下来,看着他在书架那边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给了我一封厚厚的信封。

他拿了张椅子,坐在我的对面。

“看看吧。”他说,“我知道,你爸把她的照片都删了。”

“留着又有什么用呢?”我看着他,冷冷一笑,“人和心都不是他的了,留着照片要干嘛呢。”

“别这样,你妈妈还是很爱你的。”他有点不知所措,双手抓了抓衣角,多大的人啊,连我这样的孩子都应付不了,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看上他的。

照片已经发黄了,有些甚至泛着怪异的颜色,模糊到认不出照片上的人是谁,还看得清的,就剩下那么几张了,照片上的人笑得很开心,年轻的脸上甚至看不出一丝的忧郁和愧疚。

“我从不知道的,竟然这么早。”我看着他,笑了笑,心里难过的不是滋味,尽管我早已知晓,可答案昭然若揭地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承受不了,我无法接受说,一直温婉的母亲,竟然在婚后几年,就开始和另一个男人偷情,并且还做出和老头子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往日的温情都是假的,只剩下赤裸裸的欺骗和谎言,那些曾经的美好,撕下了伪装的面具,毫不留情地一遍又一遍地践踏着我仅剩下那些东西。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

“我结婚后一年,也是你母亲和你父亲,婚后三年多之后。”他淡淡地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一年?”这三个字猛地让内心一惊。

“是的。”他苦笑着,“你母亲和你父亲结婚后一年多,就有了你,家里人看着也急了,就催我结婚,给我找了个不错的女孩。当时我也觉得自己该结婚了,便答应了下来。”他讲到这里顿了顿。

“可是阿宇,你知道吗?好的不一定适合啊。很多人倾其一生,都在追求最好的,可多少人知道好的却不一定是适合的啊。我也是,只知道她好,就跟她结婚了,可是不适合啊。婚后没多久,就矛盾不断,各种小事我们都能吵得起来,甚至因为她炒菜盐多了少了这种根本不能算是事的事。”

“你们只是不合适,便渐渐厌了对方,厌了就只能用吵架把对方推远。那么,无论什么都可以拿来当理由了,你们只是想吵罢了,想推远对方。”我说,是啊,时间多少分手的理由,到头不过“厌了”二字,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为了掩饰自己的“厌烦”,怕别人说薄情,说喜新厌旧。

“哈哈,没错,没错,就是厌了,厌恶到不想再看到她的脸,她也是一样的吧,所以什么都跟我争,不过想推远对方,不想看到对方,阿宇,你说的真对。”他干干笑了几声说。

“不要叫我阿宇。”

“可在你小时候我就是这么叫你的啊。”他说。

“过去了。”我说。

“可是……”他认真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了。那叫你明宇好了。”

“嗯。”我说“老师,你看过《失乐园》吗?”

“现在听到你叫我老师觉得挺讽刺的。他们都叫我阿启。阿启,阿启,他们当时都是这么叫我的。”他喃喃道,又想起什么似的,“看过,怎么了,一本很好的小说,男女主人公在这浮躁的世界中,为了自己的真爱,彼此都献出了自己。这小说,很好。”

“你知道我看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吗?”我问说。

“什么感受?”

“很恶心,两个自私到只考虑到自己的人,为了欲望,不惜伤害周围的一切。从婚姻,到家庭,还有父母,孩子,哪个没有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而受伤害的。”

“明宇啊,可人都是自私的啊,作为你的老师,我这么跟你讲或许不合适,但是你知道吗?人都是自私的,你觉得他们的做法伤害到了家庭,是自私的,不负责的,那是因为你站在了家庭这个角度啊,你是怕这个家庭的利益受到侵犯,这样也是偏私家庭啊。”

“难道偏私家庭不应该吗?”我有点怒了,他竟然能够这么坦然地承认自己的自私。

“没什么应不应该的,明宇,你可知强梁霸道也终有殄灭之时,亦不过风前尘土,世事皆走马,倒不如放得开,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一个真心实意懂你的人来得真实重要。”他淡淡地说。“我现在悔恨当时因为家里的压力而去结婚,人们总是这样匆忙地选择婚姻或者被选择婚姻,却从没考虑或者被考虑过内心真正的想法,合不合适都是后话,结婚只是为了结婚,为了能够有一个孩子。我当初或许应该坚持的,这样,就不会有悲剧了。

你说《失乐园》的故事恶心,可造成这个结果的人不少更恶心,当今社会浮躁虚华,婚姻荒诞若是儿戏,这才是渡边淳一所要表达的,不是吗?现今社会已经将爱情视为无物,结婚已纯粹地成了生活所必要的一种手段,而不是爱的证明。爱已经为机械般的固有教条、伦理、认识所束缚,失去了力量,结婚是因为彼此间可以获得最大利益或者是对父母的一种交代,而不是出于内心的选择,并非彼此相爱。因而婚外恋的现象才会在现今社会泛滥,婚外性行为也已变得司空见惯。

不是吗?

因而离婚率也随之越来越高,婚姻成了一张只具有法律效益的脆弱纸片,这正是当初对于婚姻的功利性选择所导致的,这是对婚姻的践踏、蹂躏与不尊重。

在物质文明高速发展的今天,这恰恰是对我们的讥讽。物质的一步步发展,不但没有带来心灵的觉醒,没有带来精神文明的进步,却是将心灵一点点挖空,将精神文明一点点忽略,这实为可笑。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失乐园”,是上帝对于人们在婚姻里忽视爱情的惩戒,是人们在婚姻里忽视爱情的自食恶果。我们太过于重视身外的桎梏,所谓的伦理道德,而忽视了心灵的选择。久木祥一郎与松原凛子的悲剧结局正是对我们的一种警醒啊,他们最后的结合,正是回归‘失乐园’的最本真形态,为爱而爱,没有其他的杂质。这才是我想要的。”

“你就是个疯子,你当真以为母亲爱你?”

“不然呢?”他略微有些惊讶。

“或许吧,但是,她也爱父亲。感情的事情是装不来的,她若真的爱你,当初她为什么父亲提亲的时候,她明明与你有约了,为什么当时却不作态。可若说只喜欢父亲,为何结了婚甚至有了孩子,还要去找你。”

“一个人可以同时喜欢两个人吗?”他喃喃地说,倒不像是在问我。

“可以的,因为人是种奇怪的生物,纯粹的反而是不可能,感情不是理智的产物,纯粹的,那是因为没感情。”

“你变得真冷,和小时候一点不一样。”

“人都是会变的。”我说,“那你觉得,你爱母亲吗?”

“爱。”

“那你怎么不跟她一起死。”

他看着我,脸色苍白。

“因为你的爱不纯粹,不是吗?你希望着你可以拥有着《失乐园》里的那般爱情,可是你却没有那个勇气,母亲也是,她并不只是对你有感觉,对父亲也是,只有父亲傻,觉得母亲是喜欢他的,并且因为知道了母亲的事,便大怒不已,可是仍是舍不得离婚,他和母亲之间的吵闹和你与你妻子之间的吵闹是不同的,他是因爱生恨,所以连我也一起被嫌恶了。所有人都觉得父亲性子大变,对母亲动辄打骂,可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实最委屈的是父亲。”我冷冷地说,对面前这个让我无比嫌恶的人。“你觉得是家里逼你结婚的,可若是你不同意,他人有拿你有什么办法?”

“你还小,你不懂得。”

“你知道的最多了。”我揶揄到。

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母亲不是自杀吧?”

没错,“不是自杀的吧”而不是“是不是自杀的”。

“我真的有点怕你了,明宇,你这样让我很不放心。”他说。

“我怎样又与你何关?”我笑了笑,“是吧,我父亲都是管我

“你多什么事。真以为你给父亲带个绿帽子就多了不起了,结果她也不只是爱你啊。”我说。

“你说她?”他小心翼翼地问。

“是。”

“看来你的确很反感,你都不愿意叫她母亲了。”

“说了,这不关你的事。”我说。

“嗨,”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目光死寂而辽远。

“你的母亲,是我杀死的啊。”他突然哭了,“那天,她来找我,说要和我一起远走高飞,可是那时候我已经有女儿了啊,还怎么跟她一起走,她的回应来的太慢了,若是早一点,若是辛岚还没有出生的话。”

“贱人。”我说。

“什么?”

“你不要忘了,时候,母亲也已经有了我了。”我冷冷地说。

他呆呆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起身,看着他,然后抄起坐下的椅子,重重地往他的脑袋砸了过去,他措手不及,身体抖了一下。我立马回头离开。我听到他在我背后摔倒的声音,声音沉闷,混沌不清。这一摔,摔碎的还有曾经的过往。

刚走下楼,我便忍不住,身体靠在墙上哭了起来。是啊,我的坚强都是装的,从容也是假的,其实我的心里难过的要命啊。但是又怎样呢?我不想让那个男人看到我哭,因为他和母亲的苟且之事。

泪水掷地有声,我的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那朵被雨水打出颓靡颜色的花朵,已经发黑了,颜色污浊,难看之极。

叶明宇

虽然我早已猜到母亲和郑启的关系,但我从心底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吧,我从不觉得他们是那种人。关于你母亲使我记忆已经久远,只能依靠记忆里模糊的点点滴滴来猜测母亲是哪一类人,判断或有偏颇,只得靠那些偏执的情感来维护母亲的形象。而郑启却是活生生的在我面前。哪怕和陈姨有一点点亲昵的行为,不小心被人看到,他都是会脸红的,就像是一个孩子那样窘迫。而这样的人所作的事,却让我大吃一惊,他甚至在我面前高谈阔论地歌颂久木祥一郎和松原凛子的婚外恋情,或许人真的不是可以被看透的吧。哪怕对方是最亲密的枕边人,父亲与母亲可算青梅竹马,至后面同床共枕,可到底谁又看透了水。

我曾问过苏赫,如果两个人相爱的人结了婚,那么这种婚姻还有出轨的可能吗?苏赫先是笑笑,问我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而后才淡淡地和我说,有的。而且越受视出轨为毒药的人越容易出轨。

苏赫说,婚姻只有爱是不行的,尤其是现在这个社会,当然说的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是藏在这背后的更多的东西。两个人往往结了婚,问题才出来,结了婚,开始为这个家庭拼搏,渐渐觉得面对的事情多了。觉得老是没有钱买新衣服,新手机,新电脑,有房子的也渐渐觉得房子小了,没房子的,也想要房子了,又想工作不累,不受欺负。每天都想放松一下,但觉得为了这个家庭,又不能休息。渐渐也觉得自己无力了,但又不想承认自己的无力,你觉得自己要疯了,需要另一半的安慰,一开始他还能触及你最柔软的地方,让你觉得为了这样一个家也值得了。可是慢慢地,时间久了,你抱怨的次数多了,彼此知根知底,而你所抱怨的,也不过那么二三事,无非事业不顺,受人排挤,彼此都累了,于是就开始吵架了。这时便会觉得对方根本不懂自己,这时你遇见了一个人,对方愿意听你说那么几句,你的心便开始软了,可是你却忘了,从一开始你的另一半,做的永远比他好。

和那人接触久了,你便会慢慢沦陷下去,虽然你觉得这样不对,可是你就是没办法,甚至开始给自己找理由,觉得自己为家庭做了那么多,可是却得不到安慰,那么自己放纵一次作为赔偿也未尝不可。可是你的另一种观念告诉你,绝对不可以。这下好了,越是觉得不可以,这个想法越是缠着你,你越是难以阻挡,直到有一天,你彻底崩溃了,对方也有那么一点意识,好了,这下你的想法成真了,顺利出轨了。

苏赫说的时候,还抖了抖眉毛,加之那一句半调侃的,“好了,这下你的想法成真了,顺利出轨了”,逗得我一直笑,现在想来却悲哀的不能自已。是啊,一开始你也是不愿意的,只想着要尝试一下,想要小小地放肆一回,可是不知,这世上,太多事,你踏出了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了,那时的你,还是一个只喝白开水的孩子,觉得那些饮料都是垃圾食品。可是有一天你喝了一口可乐什么的,虽然一开始你也不怎么愿意,可是渐渐你也觉得白开水寡淡无味了,开始想念着可乐的味道,甚至想去尝试更多的饮料,从此再也无法回头。郑启和母亲,或许就是这样的吧。

郑启的事,我也不打算再追究,即使我知道是他。我记得那个时候,郑启来找我,他的头上缝了几针,眼角也是,乌青色蔓延了他半个脸,他说,我这么做,他不怨我,但是他不是要故意害死母亲的。那天,母亲去找郑启,两人在天台上交谈,母亲说想和郑启远走高飞,可是郑启却是死活不肯,慢慢,母亲就崩溃了,说自己在家里受尽了父亲的虐待,可是郑启思前想后,跟母亲说,从此断了,不要再见,一切都会好起来,这时母亲彻底崩溃,对郑启又打又骂,郑启也烦了,使劲将母亲推开,不料,这一推,母亲没有挺住步子,在天台的边缘的牙子上绊了一脚,摔了下去。郑启说,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时候,夕阳染血,天空传来寒鸦孤戾的鸣叫,还是母亲绝望和恐惧的眼神,全部织成一幅噩梦的画卷,深深魇了他无数年。于是,后来他也无法把自己的婚姻维持下去了,不久后,他苦苦维持到最后的家庭也分崩离析,他是一个罪人,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但是他说,他是真的喜欢母亲,他还说他愿意去自首。

他说的真与假,我不想追究了,此刻,我才发现自己这么地无力,渐渐,我突然明白了沧海一栗的感觉,我像是在黑暗了的孩子,永远走不出去。我也不相信他会真的去自首,他若是真的由此想法,还何用来跟我说,他不过是一个施害者,觉得愧疚的额同时却需要受害者的慰藉。我只是告诉他不必了,我累了,父亲也累了,只要他现在照顾好陈姨就可,谁也不想在事隔经年之后,再平添一段仇恨,这些满是创伤的心灵,我想是再也禁不起蹂躏了吧。

可是不久,我便听说了郑启和陈姨的婚事取消了。听到这件事,仿佛心里突然落空了一下。突然想起陈姨那时说,她要结婚了,那时,她笑得好开心,一脸难抑住的幸福。后来,她说,郑老师被人打了,头上缝了好几针,看着她一脸的心疼,我却不知该说什么。再后来,她说,郑老师怎么怪怪的,有点无精打采,好像有什么心事,她一脸忧心忡忡,可我还是没什么可说的。我能说些什么呢?现在,她一直期盼着的那个人,却不和她在一起了,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样。我觉得有点无力,可说又有什么办法呢?看起来每个人都是受害者,可是在最初又都是施害者,因果轮回,报应不爽,都是没办法的。也许命运,真的是,无可更改的吧。

陈辛岚

父亲的婚事取消了,虽然我不愿意叫他父亲,但这确实无可否认的事实。郑启便是我的父亲,那个在我的小时候,便抛弃了我们母女而去的父亲。而今,也没什么感情了,什么血浓于水,说出来,都是笑话。是的,一切都是笑话,相遇,离别都是上天精心安排的闹剧,安排了我与叶明宇的相见,安排了他和我突然之间成为陌路。如果没有和叶明宇相遇,那么或许,慢慢的,我真的会去接受唐勋,他性子臭了点,但不是什么坏人,而且对我也不错,算得上细心了,还长得一副好皮囊,好多女生都思慕这他吧,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终究是晚了那么一步。

记得小时候看过的一个故事,说有那么一个人,开了一扇不该开的门,享尽了荣华富贵,拥有了幸福,可是有一天,他打开了另一扇不该开的门,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从此,他终日忧郁苦闷,不停地悲哀哭泣。他终身不再言笑,直至长逝。而此时的我,就像是那个人,而与叶明宇的相遇,就像是突然间打开了那扇门,拥有了一切,而现在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梦幻一般。是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那些从来都不属于我,可我就是无法接受这么一个结局。而现在的我,最对不起的人是唐勋。

就像是一出闹剧,我荒唐地吻了他,在他以为我喜欢上他的时候告诉他,我和他没办法在一起,这让我自觉罪孽深重。

我还记得当时他的表情。那时,我和他坐下天台吃冰淇淋,他一边吃,一边抱怨说太甜,顺便讲着无边无际的话,我从没发现,他也是一个这么多话的人。

我只呆呆看着远方,有一对情侣从楼下跑过,女生大概是鞋带掉了,男生蹲了下来给女生系鞋带。真是矫情,当时我想着,然后一点泪从我的眼角滑落。唐勋突然不说话了,愣愣地问,“辛岚,你怎么了。”

我擦了擦眼泪,说了声沙子眯了眼,唐勋笑了笑,说,“我给你吹吹。”

我说好,他就凑了过来。他看着我。我笑了笑说,“唐勋,我想,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是啊,我不喜欢他,他靠我这么近我都没用觉得幸福。不是矫情,只是我得不到罢了。

唐勋,楞了一下,呆呆看着我,而后尴尬地说,“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

那时候,他的眼神,寂寞的可怕,像是可以把一切都吞噬了。

我想跟他说一句对不起,但一句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算不得什么的,单薄的像一张纸,什么都算不得。终于没有说出口。

他笑着说,“你知道吗?我和他说,如果他不能给你幸福,就应该离你远一点,可现在看来,我也是。你想要的,他给不了你,而我给的,你却是不要的。”

他看着我的眼睛,眼瞳古井无波,我突然觉得,我并不了解他,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对他人有足够的了解,到头才知,那不过是最表面的东西,但凡有些心的,都可以触摸得到,而最本质的东西,却是永远无法触及的。

蓝云脉

苏赫跺了跺脚,表示他已经完全恢复了。还算幸运,他被车撞了出去,但并没有受什么伤,躺医院里,绑了几天的石膏。害我担心得要死,车朝他撞去的时候,我脑子里狗血地划过我站在苏赫坟前哭泣的画面。幸好我没跟苏赫说,不然他一定会想要一刀砍了我吧。

而现在他好了,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小心再折了。”我在一旁笑笑说。

“没事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笑了笑,“我本来以为,我死定的的。”

“没事,今天我请你吃东西,庆祝你的大腿康复了。”

“那我可得多吃点。”苏赫笑着。

有多久,我没有和苏赫这么聊天了呢?之前,我们仿佛两条交叉的直线,在中心点之后,越离越远,仿佛说永远都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如今我和他站在一起,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们还是一如往初。我这才发现,是啊,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我的生活里有他了,日复一日的相处,真的要绝交,哪有那么容易的。

我和苏赫找了一家小吃店。我和辛岚之前常来,但是我却从没有和苏赫来过。苏赫点了一大堆东西。

“什么时候这么能吃了。”我笑了笑。

“饿了太久了。”他说。“几乎每天都吃一样的东西,早就腻了,好不容易出来了,多吃点。”

“胖死你。”

“哈哈,我不像你们女生,又不怕胖。”

“胖了,就没女生要了。”

“你呢?”

“嗯?”我装作愣愣地看着他,“什么?”

到现在,我也弄清楚了,我并不喜欢他,或者说,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至始至终都是。

“没什么。”苏赫笑了笑。

东西刚好上来了。“吃吧。”苏赫说,“你最爱的流沙包。”

我怕尴尬,抓起一个流沙包兀自吃着。原来,再也无法同之前一样了,变了就是变了。变质的东西再也不会变好。我和苏赫之间也是这样的,即使我觉得我们可以如同之前一般,可实际上,再也回不去了,我和苏赫,或许真的少见为好,至少,还可以保住这份友谊。我相信苏赫也是这么想的。

不知道在那本书上看过,说人生其实就像是一棵树,树的每一个分杈都代表了一种命运,而命运其实是既定的东西,只不过因为有选择,才觉得命运可以凭自己去改变。因为你太渺小了,渺小到不知道人生只是那么一棵树,而人之外的神,看着这一切,却不做态。你选择了树的哪一个翻杈,就选择了一种既定的命运,就再也回不去了。人生,是没有回头路的,就像树长出了分杈,这个分杈是不会长回去的。

而我选择了没有苏赫的那条路,我也回不去了,即使我们现在还在一起吃饭,还是好朋友,可是注定得的,我们会失去彼此。

“苏赫,你还想吃什么?”我问,既然无法回头,那么就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吧,但愿事隔经年,能够换来我心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