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惹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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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在上官非深沉的梦境中,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惨白的月色下,放眼只能隐约地看到密密麻麻牢笼似的屋子。以原木为栏,粗糙的手工下只能勉强算是圈禁之地,连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如此松懈的环境之下,被禁锢在里头的人却没有一点反抗或逃跑的欲望,甚至还鼾睡其间。

而他,看起来十分的年轻,脸上犹带着稚嫩。

作为一名新囚,他被重重的铁链圈禁在木桩上,暴晒在圆月底下。身上的蓝衫,刀伤累累,如玉的俊朗仪表,沾着狼狈,真的十分的潦倒。怪,只怪自己一时失策,轻估了敌人的势力,也错估了某人,才陷自己于如此的落魄之间。

如今,脑袋里的发热发麻已经渐渐平复,虽然仍有眩晕之感,但也合该是他想办法逃离这一困境的时候了。

同样被囚禁于此的人,大概有五十多人,当中不乏他能喊出名字的同辈。本以为这些人陷入此地后了无音信是因为凶多吉少,可如今看来,这些人除了晚上被囚禁于此,也没有遭受何种虐待,当他仍是自由之身时,已经发现这些人如同仆人般地生活着,神情却是自得其乐。

所以,这些人不会是他的同盟,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才这般想着,手边一热,同时听到一个脆响。回头一看,竟是一柄锋利的匕首插到了禁锢他的铁链环扣之上,硬是逼出了铁链环扣上的裂痕!

猛地一使力,身上的铁链应声松开,使他脱离里禁锢。

一个踉跄,他抬头,只来得及见到那圆圆的月色之下,一抹靓丽的俏影翻落到矮墙的另一边。捂住胸前的伤,他失神片刻,为免事情生变,连忙取了解他脱离禁锢的匕首,匆匆离开。

一边小心地逃离,一边小心翼翼地以指尖轻轻地触摸救他的匕首,逃至郊外偏僻的密林中。他低头一看,发现那刀柄上是雕工精致的凤凰,凤凰的眼睛以罕有的蓝宝石所镶嵌,再细摸刀身,发现那上面刻着两个字——玲珑。

“匕首还我!”

突闻一声清甜的轻斥,他转身,看到一抹娇小的影子,在模糊的暗处往自己徐徐步来。走出模糊时,他看到了少女脸上蒙着一袭面纱,只余一双美丽夺目的眸子裸露在外。

见她把手伸过来,他注意到她的手腕间缠着绷带,是新伤,绷带上面还依稀渗着血。然后,他又注意到少女刻意侧过脸去,像是要把脸藏起来似的。于是,他假意把握着匕首的手伸过去,却在匕首落入她手中的一刹,皓腕一翻,扯掉了她脸上的轻纱!

少女大惊,连忙后退并以手遮面,可再看过来时,少女已经从他脸上的片刻失神猜到他见到了什么。

“我救你可不是要你出手侮辱我。”

少女沉声冷语,但声音中依然清甜。说罢,少女紧拽住手中的匕首,拂袖而去。他见了,连忙上前拉住了她,“姑娘脸上的可是毒斑?”

少女回过头来,眼带愤怒,“是啊,你怕了吧?满意了吧?可以放开手了吧?”

少女的警告并没有让他松手,相反的,他更用力地扣住了少女的手腕,“姑娘救了在下。姑娘介意脸上的毒斑,在下或许有办法为姑娘祛除。”见她错愕地看过来,又连忙以衣袖遮住脸蛋,那可爱的神情让他的心弦不禁动了动。可是,体内那股眩晕又猛地袭来,几乎害他无法站稳,而那少女见了,目光中快速地划过了受伤之色,上官非连忙开口制止她离开:“姑娘别误会,在下只是有伤在身,真气虚耗过度才会感到不适,请放下手,让在下看看你的脸,可好?”

少女望着他,良久才放下遮脸的手,道:“你是个怪人,大家都害怕看到我的脸。”

上官非不语,忍着再次袭上脑袋的眩晕,笑着察看她脸上的毒斑,“姑娘是否长期服毒?”

少女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为何?”

少女抿唇,不愿回答。

估计是涉及隐私了,于是上官非也并不多问,“看来姑娘没有可能停止服毒。那么,在我知道的方法里,只能使用这一种了。”说罢,上官非从怀里摸出一方锦帕,“幸好他们并没有把这东西没收了。”

在上官非的淡笑下,少女看见了被小心裹在里面的十来片桑叶——诡异的是,这些桑叶干扁,而且无色!

几乎是脱口而出,少女低呼:“花语签!”

上官非微愣,挑起其中一片,“姑娘知道花语签?”

那少女又抿唇了,不愿回答。

上官非也不勉强她,用指尖轻掂着少女的下巴,少女想躲,但上官非一使力,她几乎整个人都贴到了他的身上去!羞涩的感觉一股脑地涌上心头,而这时,上官非已经以无色的花语签往她脸上的毒斑挑去。

先是一凉,又是一热,徐徐地,她感到有什么湿腻的东西从她的脸上流出。

而就在她想伸手去抹时,上官非以眼神制止了她,从怀里取出另一方干净的手帕,细细地往她的脸抹去,那动作,轻柔得像是清风拂面。

“记着,这里还有十一片花语签,每天用一片,挑去脸上的毒斑,让浓血流尽后,你的脸就会好起来了。但过程可能会有点疼,你得忍住。”

慎重地接过他交予的那方藏着花语签的锦帕后,她正想跟他说一点都不觉得痛,可抬眼,却被他满头的汗水以及苍白给吓住了。

“你没事吧?”

“没,只是有一点头晕……”

他说罢,脚下一软,跌卧在地上。

头上,是黑沉沉的树影,被叶片半遮的夜空,只能看到寥寥的星点,看不见月亮。可是,她突然凑过来,那双动人的大眼里满满地装着担心,“喂,你没有怎样吧?”

少女惊慌失措地把他扶起,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纤弱的肩上。一股静谧的幽香渐渐地盈满了他的鼻翼,他那迷蒙的黑眸,紧紧地凝视着那双忧心忡忡的大眼,不自觉地,想要伸说去抚她的脸,却被她狠狠地躲开了。

“你好美。”

他衷心地叹息,却换来她懊恼的一瞪,“你的眼睛肯定有问题,大家公认的丑女,只有你才会说美!告诉我,他们是不是让你吃了什么?”

“那是他们迟钝,不懂得欣赏真正的美人。”他说的完全是肺腑之言,身为新晋的武林盟主,又有得天独厚的俊俏仪表,在他身边环绕了多少所谓的“公认”美女?可来来去去的,居然没有任何一名所谓的“美女”的身影能够驻进他的心底。唯有眼前的她,纵使如今光线不明,她的音容却悄悄地进入了他平静已久的心湖。可在她懊恼的瞪视下,他轻咳了几下,如她所愿地回答:“一碗血,他们……逼我喝了一碗血。”

“血!”

少女脸色大变,看向自己的手腕,他注意到了,不禁失笑,“原来那是姑娘的血,怪不得如此的鲜美。”

“你快死了,还胡言乱语!”

少女似乎红了红脸,一咬牙,把他扶起来,“我带你去找韩大叔,他应该有办法……”发现他一副要昏厥过去的样子,她连忙摇了摇他,“喂,你不能睡!千万不要睡!”

“不是‘喂’……”

他喃喃地开口,望着她急得掉出了泪水的大眼,“上官非,记住了……我的名字……”

从未在娘以外的人的眼里看到过的,为他而生的担忧,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一名陌生少女的眼里看到了。虽然头很沉,身体虚弱得没有一丝力量,但一想到她为他而露出的担忧,还有那潸潸掉落的泪水,心里就感到很热,热得几乎让他错觉自己要融化掉了。

忘记问她的名字了。

那把匕首,她那么的在意……

匕首上所刻的字,玲珑……是她的名字吗?

玲珑……

“玲珑……”

本来正为上官非擦拭汗水的手僵了僵,蓝祸看着他浮在唇角的淡笑,不由得失神了起来。

为什么他会在梦里呼唤她?

手不禁又抓住左肩的一处,蓝祸抿唇,“上官非,你到底是谁?”

她轻轻地低喃,不料上官非在这个时候无力地睁开了双眼,蕴涵着深深跃动的黑眸看过来。

“你醒了?”

明明鬼医白愁才喂他喝过了安神茶,说会有助他安睡,一时半刻不会再被噩梦缠身的,怎么他又醒过来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覆住她的。

“玲珑,别哭。”

蓝祸愣了愣,自己脸上干爽,根本没有哭。正想开口,他却猛地咳出了满嘴的鲜血。

“鬼医白愁前辈,你快来!”

她慌了手脚,想去把鬼医白愁找来,但又怕此时丢下他会出什么事而来不及处理,最后只能像个疯婆子似的在屋里尖叫。那嘶哑的叫声,连她自己听在耳里,也陌生得狠狠地吓了一跳。

“别哭,别哭……”

他依然喃喃地说着,却再次无力地合上了双眼。

这时,鬼医白愁顶着满眼的红丝杀过来,翻了翻他的眼皮,又忙跑过来把担心的她推出去,“别碍着我,去!”

当门在眼前关上的瞬间,她只感到一颗心强烈地跳动了起来。无来由地担心,更无来由地揪痛。

头一遭,深深地痛恨起自己体内流动的血!

血……

猛地愣了又愣,她推门而入,在鬼医白愁一脸怒容地转过头来瞪视她时,她已经跑过去抢了他做手术时所用的利刃,不顾鬼医白愁的阻止,往自己的手腕狠狠地一割。鲜红的血,马上从伤口冒出,端起器皿,她把血盛在其间,而后送到一脸错愕的鬼医白愁的面前。

“姑娘,你这是……”

“制造‘七色罗刹’的正是我的血,而早前与他体内剧毒抗衡的,也正是这些血。”

鬼医白愁听了她的话,目光瞬息万变,但到了最后,除去欣喜还有更多的怜悯,“姑娘,你这是在赌命。”

“没关系。”

把这个秘密公开对她而言代表了什么,相信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可如今,她不要去想那些后果,她只要鬼医白愁更有把握地去治好他!

听了蓝祸的回答,鬼医白愁感到有点意外。

如若世人知道这天下难解的奇毒居然是她的血,大概又要引起另一番的腥风血雨,而她,是首当其中吧?蛇蝎心肠的“天下第一美人”?邪教魅宫的宫主?肆意挑寡隐退武林泰山北斗?以毒杀人?

传说中名声比老鼠更糟糕的真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鬼医白愁突然轻笑,“放心,今天之事我鬼医白愁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让我先为你止血吧。”

她微微一愣,看着鬼医白愁接过她的血又着手为她处理伤口。

“不用了,先治好他。”

有点受宠若惊地抽回自己的手,草草地处理起来,目光却不离那已经回过头去为上官非处理伤口的鬼医白愁。

这些武林正派,不都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吗?即使鬼医谷处于中立,但她所知道的所谓中立门派,根本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

“姑娘,你先出去吧。”

“嗯……”

转身,关门,然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禁对鬼医白愁这个老前辈有了不同的看法。

门,合上。

她,默默地坐在外面,听着里头不时传出的呻吟。

山间的夜风是刺骨的,她徐徐地抬起头,看着那轮孤清的新月,喃喃开口:“上官非,我……不要你死!”

还有……很多的疑惑留在她的心中,而制造这些疑惑的他怎么可以轻易死去?

“不要死。”

难得……有了不怎么排斥,或者还有那么一点想多见几面的人,所以,请千万不要轻易地死去。

闭上双眼,不经意地回忆起寻到他时看到他被枯叶所埋浑身是血的画面。

她,把手腕抬起,放在嘴边,吻了又吻那割肉放血的位置,心中那份不安定的悸动,使得这样的夜更冷,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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