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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师雨只是一声冷笑:“我还没自负到那般地步,你必然是为墨城而来,但墨城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即墨无白低笑,凝视着她的双眼:“你错了,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一定要得到墨城,我只在乎墨城会变成什么样。”

师雨垂眼:“你终究还是记着前仇。”

即墨无白的肩头与她相抵,温热的气息缭绕在周围,音色沉沉:“如果你也有至亲蒙难的一日,就会知道为何我无法忘记。”他倏然揭帘下车,大步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

师雨往后靠在车厢上,直到此时情绪才稍稍放松一些。

回到府邸不久,又见到了邢越,师雨一眼就知道这个才是本尊。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从园子穿过来。师雨朝他招招手,他便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邢先生,你方才让我扮成你媳妇儿的事,可不能叫阿瞻知道。”

“那是自然。”邢越回答地极其干脆,神情也毫无痕迹,还真是不容易察觉出异常。

“我还真想见一见你媳妇儿呢。”师雨朝天边遥望一眼:“听说她也在边疆,长得挺标致,尤其是笑起来时那一对梨涡。不过你要提醒她小心些,她似乎和一些不明身份的人来往,钱是好东西,可也别沾染上什么危险才好。”

邢越脸色忽变,他早料到师雨不会对自己完全放心,肯定会找他的把柄捏着,以至于每次去找即墨无白都小心翼翼,但他万万没想到她下手的竟然是自己的妻子,还将其动向掌握的一清二楚。

如果没事,她不会忽然出言提醒,一定是即墨无白暴露了。他讪讪应了一声,立即告辞,出府后直奔客栈。

即墨无白负手站在窗边,衣着与他一模一样,但伪装已除,身形相貌都与他不同。

“你是不是暴露了?”

即墨无白点点头。

邢越走到他身边仔细看了看:“这几****觉得你有些不对劲,以你心思缜密,该不会这么快露出马脚才是,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即墨无白挑挑眉,不做声。

邢越挠了挠头:“我就不该把她要成亲的事告诉你,你肯定是想借暴露身份阻止她。”

即墨无白倚在窗边,朝外面看了看,师雨既然知道了他的存在,必然会派人来盯着。

“我的确有阻止她的念头,因为一旦他们成了亲,就有可能给即墨彦留下后代。墨城的意图还没弄清楚,让他们有了继承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邢越义正言辞地说了四个字:“冠冕堂皇!”

即墨无白朝他伸出手,邢越立即后跳一步:“干嘛?我媳妇儿都被师雨盯上了,我还不能说你两句了?你现在可是无权无势了,跟我一样,我还怕你不成!”

即墨无白原本是要叫他过来说话,见状只能垂下手,走到桌边,抬手倒茶:“我之前已经提醒过你,最好将尊夫人接到身边来,一来是淡化师雨戒心,二来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毕竟师雨能藏一个即墨倓,就说明她善留后招。”

邢越看他端着茶朝自己走过来,愤懑道:“不喝!猫哭耗子!”

即墨无白瞄他一眼,自顾自将茶杯送到嘴边,神情分明写着他在自作多情。

邢越无力靠墙,他光辉灿烂的行骗生涯里为何会扯上这捶不破砸不烂的伪君子,简直是人生污点……

雨水早已停了,墨城恢复干燥,还没到暮春,已经开始炎热。师雨想起自己已经守住墨城有一年了,心情起起落落,也分不清是喜是忧。

夙鸢给她梳头时,忽然兴起问道:“好像很久没见到邢先生来了呀。”

“嗯。”师雨随口敷衍了一句。她的确已有半月没见过邢越,原先决定要放给他的权力也都收了回来。

用完早饭,发现今日难得有时间,她决定去看看阿瞻。之前已经抛出话来说要为老城主守孝三载,成亲事宜还需要仔细商议。

可是走到阿瞻门前,婢女却说他还想睡会儿,暂时不想见人。

以前总是他缠着自己,还从被吃过闭门羹。师雨无奈,只好转身走人,却忽然听见室内传来谈笑声。

她贴近门口听了听,那声音竟很熟悉,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推门进去,果然看见阿瞻和邢越相对坐着说笑。

见到师雨进来,邢越立即起身退去一旁。阿瞻也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拢了拢衣裳,起身进了内室。

师雨瞥一眼邢越,他倒是识趣,立即退出门外。她绕过屏风跟进去,问阿瞻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瞻躺在床上,在帐内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师雨叹了口气:“我请邢先生来是做幕僚的,你没事就不要与他接触了。”

阿瞻立即坐起,因为太急,又是一阵猛咳:“怎么……如今连你亲自带回来的人也不放心了?”

“……”师雨不知该如何解释,在床边站了许久,手指拨了一下帐子:“算了,我知道你气还没消,既然真的这么不想见我,那我就走了。”

她原本就轻柔的语气此时听来更是无辜,叫人于心不忍。果然,刚刚转身走出去几步,手就被拉住了。阿瞻半边身子探出来,将她拽到身边。

师雨含笑:“如何,没脾气啦?”

阿瞻就势搂住她的腰,闷声道:“我还不是气我自己,连累了那么多下人。”

师雨拍拍他的背:“不,那些都是我的罪孽,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若非你年幼时被身边人所害,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副病体。那个娟惠未必就和表面一样好心,你总是不长心眼。”

“我落得这样还不是那个女人的错。”阿瞻一提到城主夫人就难以平静,二十载缠绵病榻,谁能忍受?尤其是即墨无白出现后,看着那张跟自己酷似的脸,却能文能武,更叫他心有不甘。

他仰起头看着师雨,瘦削的下巴叫人心疼:“我们和好吧,我以后都听你的,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再也不会见即墨无白了。”

师雨讪讪笑了一下:“我与他只有官场相逢,如今他已经辞官,料想以后是不会见到了。”

阿瞻点点头,埋首在她怀间,终于安定下来。

从阿瞻那里出来,没走几步就见到邢越站在不远处。师雨遣退夙鸢,走过去仔细打量他一番,虽有些不确定,还是问了一句:“你想怎么样?”

他一开口,果然是即墨无白的声音:“轻易说出来有什么意思?我看我这位堂叔也没想象中那么讨厌我嘛。”

“……”师雨蹙着眉,死死盯着他。

越是不知道他的目的越是棘手,偏偏又不能将实情告诉阿瞻。

“你信不信我让邢越永远消失在这世上?”师雨盯着他:“无论真假。”

“信,可是真正的邢越已经跑去见他家夫人了,若是死了一个,另一个还活着,不是更麻烦?”

师雨紧紧撰着衣角:“你要怎么样冲着我来,不要对付阿瞻。”

即墨无白眼神渐冷:“真不愧是即墨彦的好女儿,哦不对,是好儿媳。他可真是没选错人。”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蓦然笑道:“我终于知道行骗的好处了,骗人的确很好用。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即墨彦,怎么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手呢?”

师雨没有做声。

“城主!”忽的一声呼唤,二人立即拉开距离。霍擎戎装烈烈,大步而来,到了跟前朝师雨一抱拳:“边疆有异。”

师雨毫不意外:“可是来要人的?”

霍擎点头:“若羌派人来与老夫交涉,要求送还査渠,否则就要以墨城扣人为由发兵。”

“看来那个査渠的确不是普通人,否则若羌不会这么紧张。”即墨无白身形较邢越要高一些,声音即使刻意模仿也还是有些不同,但对于接触不多的霍擎而言丝毫察觉不出来。

“邢先生言之有理,不知有何计策?”霍老爷子知道幕僚都是用来献计献策的。

“此事我亲自处理,霍叔叔先行一步作安排,我稍后便到。”师雨打断他的话,扯了一下即墨无白衣袖,示意他撤手。但即墨无白怎么可能放弃机会,对霍擎道:“霍将军且慢,在下随您一道过去,先稳住他们在说。”

“啊,如此再好不过。”霍擎朝师雨拱了拱手,请“邢越”先行。

师雨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去,当真灭了邢越的心都有了。

正午时分,炎热已经能明显感受到。日头火热地投射下来,远处的大漠被蒸腾成一片虚幻的黄影。

师雨的车马驶入军营,士兵禀报说若羌的人还在,看样子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了。

“邢越”站在营门口笑容满面地迎接她,师雨走过去时习惯性看一眼他的手腕,他大大方方地露出手腕,笑容深了几分,看起来简直有些欠抽。

师雨紧抿着唇走进中军大帐。霍擎自案后起身,向她介绍了在座几人,一行三人,左右两个红光满面的武将,都是若羌朝中的大将。中间一个白面书生,看起来似乎是汉裔,名唤赵遇。

即墨无白亲自伺候师雨就座,倾身时低语:“若羌左相便是姓赵。”

师雨瞥他一眼:“我知道。”

即墨无白笑笑,在她身侧坐下,自袖中拿了折扇给师雨扇风。师雨看过去,那扇面上写着一句话——

査渠即若羌左相,左右相素来不和,可分化之。

外面军队正在演练,马啸声震,桌案上的茶水轻轻漾出涟漪,师雨沉心定息,心却如这茶水,被即墨无白搅成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