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恐地站起来,颤颤地后退到墙角,段磊朝我走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那墨,我们真是冤家路窄,上一次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沦为逃犯,不得不亡命天涯。”
“秦纳兰都已经放弃了,你为什么……”
我话没说完,他手上一加力,狠狠扼住了我的脖子。
白皙准和他的保镖们已经躺倒在地,七孔流血,我惊骇地看着他们,死死掰着段磊的手。
可是他的力气好大,新仇旧恨,像是恨不得马上置我于死地。
“秦纳兰早就不听那个丑老太太的话了,她得了绝症,最恨的就是你和白家的人。”段磊歪头看我,笑了笑,说,“她在岛上的水源地下了毒,所有人都逃不掉。”
“我……我为什么没有中毒?”
秦纳兰那么恨我,为什么不一招毒死我呢?
“因为她还有更恶毒的计划,我都不忍心看了。”段磊手上加力,捏住我的脖子,将我整个人腾空举起。
我徒劳地挣扎着,像只绝望的虫子一样挥动四肢,却丝毫不能撼动他。
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就在我意识飘忽,快要窒息的时候,隐约听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秦纳兰穿着高跟鞋笃笃地走进来。
“放开她。”
“你别搞那么多花样了!白家是名门望族,这么多人一起在岛上失踪,警察很快会收到风声……”
段磊不但没有放开我,反而勒得我更紧了。
秦纳兰走过来给了他一巴掌,“我给你钱,让你做什么,你就应该摇摇尾巴对我叫两声,谁让跟我顶嘴?”
两个人僵持片刻,段磊松开了手,我跌落在地上,脚踝处传来的疼痛让我整个人清醒起来。
秦纳兰朝我走来,在我面前半蹲下身来,“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狠命地来回摇晃,“你把其他人怎么样了?白寂云呢?你连他也不放过?”
秦纳兰拂开我的手,唇边那一丝笑容诡异而美艳,“我为了今天这一刻,仔细筹谋过多少日夜,白皙准太自负了,他还以为自己是只老黄雀……”她仰头笑了几声,单手拈起我的下巴,神色有些轻佻,“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惦记着白寂云?哎,乔昱非可真是可怜。”说完这话,她忽然面色一变,反手给了我一耳光,“你把我变成了一个笑话,你像小偷一样偷走了我的爱人!从现在起,我不许你再念他的名字,一句也不可以!”
我惊恐地看着她,我觉得她疯了,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秦纳兰一把揪起我的袖子,拖着我往门口走,“你知道吗,查出来这个病以后,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我觉得我这辈子白活了,被错的妈妈领养,被错的男人吸引……虽然你也不幸福,可是你得到了我全部我梦寐以求的东西,那就是白寂云的心。”
我像死鱼一样躺在地上,秦纳兰拖着我走下楼梯……一阵阵的疼痛袭来,我担心自己昏死过去,咬牙忍着,“你要带我去哪里?”
秦纳兰在楼梯上停下脚步,回头看我一眼,狡黠一笑,说,“我想了一千种把你们分开的办法……可是无论哪一种,我觉得都不能够完全将你从白寂云心里剔除。为了这件事,我几乎绝望了,因为即使我杀了你,也不可能停止白寂云对你的爱。
幸运的是,后来我终于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让他永远不能再爱你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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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吹来,卷起窗棂上的白色帐幔,天边的云如往常一样纯白舒展,秦纳兰将我拖到卧室里。
窗帘卷成白色的海浪,床上好像躺着一个人,在轻纱帐幔中若隐若现。
她揪着我的头发走到床边,我这才看见白万秋正躺在那里,双眼紧闭,面色发青,一丝生气也无。
我吃了一惊,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吓得扑倒在床脚。
“白万秋……白万秋死了!”我抬头望着秦纳兰,恐惧的泪水夺眶而出,“是你杀了他!”
“这老头子以为自己是谁,每天对我呼来喝去,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秦纳兰踢开我,把什么东西狠狠掷到我面前,“一会儿白寂云会上来,我要你当着他的面,将这把刀刺进白万秋胸口。”
我垂着头,看见她扔出来的匕首躺在地板上,在日光下绽放着惨白冷艳的光芒。
“你别想了,我做不到!”
这女人疯了,她扭曲的出身和她的绝症已经把她逼上了绝路。
秦纳兰踢了我一脚,“秦纳兰和杜衡都在岛上,你忘了?现在白家所有人都在我手上,你要是不听话,我先杀了他们两个!”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们因为不赞成这门婚事而一直远观,慌乱中我竟然忽略了他们的下落。
秦纳兰蹲下身来,笑着望住我的眼睛,“我想过很多中方法,但似乎都不足以把你跟白寂云分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一次总够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低声下气求她,“你冷静一下,其实我跟白寂云早就分手了……真的,我们这次真的分开了,我答应你,以后我再也不见他了……”
“就算你不见他,可他心里还是有你,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真希望可以一刀剖开白寂云的身体,像拿掉毒瘤一样拿掉他心里的你……”秦纳兰拾起那把刀,握进我手里,“去吧,照我说的做。”她抚摸着我的头发,一下一下,像在抚摸什么小动物,却让我毛骨悚然,“否则我就划花沈细眉的脸,把她丢到海里喂鱼。”
我的手在抖,筛糠似的,这一生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情景。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秦纳兰躲到暗处。漫天飞舞的阳光里,我握紧了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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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白万秋已经死了,他不是我杀的……可是在遗体上捅刀子,这还是超过了我的底线。
我极力稳住颤抖着的双手,几次想要丢下刀子跑出去……就算被秦纳兰杀掉也好过这一刻的煎熬。
可能是秦纳兰看出了我的意图,她躲在窗帘后面,半蹲下来,把什么东西从地板上滑到我面前。
……是沈细眉的项链,红线缠着瓷片,上面画着一朵水墨莲花,并不是很贵的东西,可是她很喜欢,总是戴在身上。
就在这个刹那,白寂云推门进来,见到我微微一怔,“那墨……”
他眼中浮现一丝惊喜的神情,叫了我的名字,往前踏出两步朝我走来……我却闭上眼睛,双手下压,嗤的一声把那匕首刺进了白万秋的胸膛。
白寂云愣住了,整个人像站不稳似的颤了颤……
我想我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一刻他的眼神……那么震惊,那么难以置信……此时此刻我们就在同一个房间里,可是却好像身在两个世界……
我的眼睛在流泪,我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来……我想告诉他白寂云我好害怕……救救我,我真的好怕……
可是他却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再承受不住这一切,眼前一黑,直直地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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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好像有个人在抱着我……他身上有熟悉的气息,四周潮湿阴冷,只有他的怀抱是温暖的。
“那墨,别动。”是乔昱非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四周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清,却能感受到他就在我身边。
他抱紧了我,声音很低很低,“你别出声,仔细听我说……秦纳兰答应让我跟你过最后一夜,天一亮就会杀掉你。”
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脸庞,以及那一双空洞如玻璃珠子似的眼眸。这一刻我百感交集,鼻子一酸,却不敢哭出来,极力压制着起伏的呼吸。
乔昱非又说,“这些日子我跟秦纳兰经常一起聊天,她可能把我当成朋友了吧……你知道,她那种人几乎没朋友的。……我们经常两个聊起你跟白寂云的事,竟然有种病友之间交流病情的感觉,哈哈。”
说完他轻笑一声,可能是想缓解气氛,可是此时此刻在暗夜里听来,却仿佛是一声叹息。
我打量着四周,借着小窗外微薄的月光,可以看见这是一间逼仄的小屋。
“我是个瞎子,她对我没有防备之心,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他凑近了我,说,“我所在的地方是一艘小船,是他们预备逃走用的。”乔昱非的体温丝丝缕缕地传来,我想起所经历的这一切,就好像做了场噩梦,唯有此刻才有片刻的安宁。
白寂云……他现在在哪里呢?秦纳兰那么爱他,她一定不会伤害他的,可是他心里会怎么想我?
“秦纳兰跟我说,你为了救我,答应了她的三个条件。”乔昱非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其实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为了我,而被秦纳兰威胁……我以为你会跟白寂云在一起。”他的声音低了低,“毕竟,他才是你最爱的人。”
微淡夜光中,他曾经美丽的双眸此刻却像蒙了尘的明珠。因为他所说的事实,此时此刻我更心痛如绞。
“乔昱非……”
他总会在我最害怕的时候出现,免我惊,免我苦,永不让我无枝可依……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可是这跟我对白寂云的感情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