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一只手的人是王霖。
王霖的脸色苍白,手腕处包裹着白色的纱布。纱布被鲜血浸红。
王霖道:“他呢?”
孙嫣儿呆呆地看着他,道:“谁?”
王霖道:“玉临风。”
孙嫣儿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玉临风已出现,在听到王霖声音的时候。
“你好像丢了一点儿东西。”玉临风悠然道。
王霖苦笑道:“是,我丢了我的手。”“
为什么?”
“因为她是一个魔鬼。”说这句话的时候,王霖目中透露着恐惧。
玉临风没有再问,因为他知道王霖会自己说下去的,他本就是一个不愿自己承受痛苦、恐惧的人。
王霖接着道:“刚才和你们分开的时候,我回到了我以前的酒楼,我想进去,但他们却把我赶了出来,你知道被别人把你从自己家里赶出来的感觉吗?”
玉临风道:“那已不是你的家,已不再属于你。”
王霖苦笑道:“是啊,所以我走了,我想去找一个地方把自己杀了。”
玉临风道:“很多人都想死,但很多人都没有死。”
王霖道:“因为我怕。我也恨,我恨自己连死的勇气都没有。”他顿了顿接着道:“如果那时候我死了也许对于我是最大的宽容了。因为我又碰见了一个女人。”
孙嫣儿道:“梦芸?”
王霖摇头,道:“不是梦芸,是另一个女人,她把我带到了梦芸的身边。”
玉临风道:“那个女人什么样子?”
王霖道:“她胖的要命,她胖的像块石头,她整个人有我三个大。”
玉临风打断他道:“她的眉间是不是有一把铁锤的印记?”
王霖惊讶道:“你怎知道?”
玉临风低头叹息一声道:“那是绝情宫主的座下四大护法,风雨雷电中的电母。”
王霖道:“电母?”
玉临风点点头,他顿了顿又道:“然后呢?”
王霖目中透出凄惨的温柔,道:“然后,我便见到了香玉,她的伤口早已愈合,她抚摸我,她亲吻我的脸颊,我当时有多开心你知道吗?我以为是我舍命救她令她感动了。在那一刻我。我真的想就算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玉临风冷笑道:“这当然都是她玩弄你的手段罢了,不是吗?”
王霖哑然,苦笑道:“所以我的手一凉,当我低下头的时候,我看到我的右手掌掉在了地上。”
孙嫣儿吸了一口凉气,道:“一定很痛吧”
王霖痛苦道:“是很痛,但又怎比得过心里的痛!”
玉临风道:“你到现在也没有讲你为何会找到这里。”讲完这句话,玉临风的心便沉了下来,因为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王霖叹息一声道:“是她让我来的。”
玉临风沉默。
王霖接着道:“她让我告诉你,她会在两个时辰内杀光你们。”
孙嫣儿看向玉临风,玉临风低下头盯着脚尖发呆。孙嫣儿莫名地开始恐惧,因为她知道,大师哥只有在特别紧张的时候才会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气氛在瞬间沉入了谷底。
王霖道:“她给我吃了一颗药,如果三个时辰内我吃不到解药,那我便会腐烂三个月而死。”
玉临风没有回应,孙嫣儿也没有。王霖转身朝着楼下走去,走到尽头时,他突然回头,惨然道:“希望下次再见到你们的时候,我的另一只胳膊还在。”他顿了顿又像想起什么似地道:“如果可以的话,放她一马吧。”
玉临风自嘲道:“放她一马?我倒真希望我可以有放她一马的资格。”
王霖道:“什么?”
玉临风没有再回应,他已同孙嫣儿走进屋内。屋内的陈韦正在收拾行装。
玉临风道:“不必收拾了。”
陈韦道:“为何?”
玉临风道:“因为我们已在绝情宫主的掌控之下。”
“什么?”陈韦惊呼。
玉临风道:“妓院里的女人并不是“残香”。
陈伟强自镇定道:“是梦芸?”
玉临风没有回答,反问道:“师傅何时到达此地?”
陈韦道:“今日正午收到师傅的飞鸽传书,信上说:“两日内必到。”
玉临风道:“我们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拖。”
陈韦道:“怎么拖?”
玉临风走到窗前,窗户是关着的,他把窗户打开,望向天上的那轮孤月,孤月冰冷。
玉临风道:“绝情谱。”
陈韦道:“你是说。”
玉临风道:“只要绝情谱在,她便不敢轻举妄动。”
陈韦道:“不错。”
“一本绝情谱怎么比得上易水剑阁的大小姐有价值!”语声响起的时候,梦芸已出现,她已换上了一身白色的纱裙,她好像更美了。她的皮肤如玉,双眸如雨。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份,所有人一定会把她当成一个纯洁的仙子。可她不是!梦芸笑:“一本绝情谱怎比得上易水剑阁的大小姐?”
玉临风道:“你什么意思?”
梦芸悠然道:“我什么意思你会不懂?”
玉临风道:“你敢碰她!”
梦芸笑:“我为什么不敢?”
孙嫣儿躲向玉临风的身后,玉临风的拳头握紧,眼睛盯着脚尖,抿着嘴唇不说话。孙嫣儿也莫名地开始紧张,因为她知道只有在玉临风乱了阵脚的时候,他才会有这种样子的神态。
陈韦突然道:“大师哥,绝情谱在我身上又有何用,她的目标是嫣儿。”
玉临风惊异地看向他,近而摇头叹息一声,道:“师弟,你怎么这么傻啊!”
陈韦疑惑。然而就在此时,一道白光闪过,陈韦的喉咙已被一只手控住。一只美如白聪的玉手。这是一只弹琴的手,这也是一只杀人的手。梦芸眼神温柔,一只手摸向陈韦的胸口,她摸的是那般温柔,她把手伸进陈韦的衣内,从里面掏出一个册子。
册子是红色的,红色的旧皮上用黑字竖写着“绝情谱”三个字。旁边一列竖言——一曲绝情谱天下伤心,一曲离别奏世间无奈。梦芸轻轻低喃,她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无限温柔,这种温柔竟能融化世间所有的一切,她控住陈韦喉咙的那只手也渐渐失去了力气。
陈韦不敢动,所有人都不敢动。他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梦芸,没有人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温柔。没有人能形容出那一瞬间的情愫。
然而片刻后,她紧盯绝情谱的眼神却又瞬间改变,变得凄凉、痛苦,最后转变为一股浓浓的恨意。梦芸自语:“绝情?当真绝情?好,那我便绝情给你看!”没有人知道梦芸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但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痛苦。一个情愿去妓院玩弄男人的女人也会有痛苦?也许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去逃避痛苦呢?毕竟痛苦的尽头只剩逃避。
梦芸冷冷道:“让孙秦博的女儿跟我走,或者我现在就杀了她。”
玉临风道:“我不会让她跟你走,我也更不允许你碰她一根手指。”
梦芸道:“你有把握对付我?”
玉临风道:“至少也要试一试。”
剑,已出鞘,剑气再次充斥了整个房间,寒冷,寒冷的不是剑,是眼睛。眼睛是玉临风的。他已准备用全力,他知道他的机会只有一剑,一剑若败,那他便再也没有了出手的机会。然而,他错了,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出手的机会。因为他的对手是梦芸!剑!已断!易水剑阁四大名剑中的寒水剑,断在了梦芸的一根手指中。玉临风已放弃,他此刻才明白,在梦芸面前,自己竟与普通人无异。
梦芸道:“你的剑已断。”
玉临风道:“是。”
“你还要继续吗?”梦芸在看着他。
玉临风道:“不必。”话毕,他转身望向孙嫣儿,孙嫣儿的小脸已通红,她的眼睛里带着恐惧。玉临风的心在瞬间被揪住,他用力地抱住孙嫣儿,在她耳边轻轻道:“你跟她去,她不会伤害你的,我会跟师傅一同救你。”孙嫣儿摇头,拼命的摇头。
梦芸冷冷道:“如果你们再在我眼前如此模样,我便杀了你二人。她的眼神冰冷,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话绝对不是开玩笑。
玉临风松开了孙嫣儿,他向梦芸道:“只是我有两个不明白的地方。”
梦芸在看着他。
玉临风道:“在飘香院时,你为何故意败给我?”
梦芸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会懂。”
玉临风道:“是,我早已知道你是为了绝情谱,只是我并没有发觉背后有人跟踪。”
梦芸道:“因为跟你的人是我。”
玉临风道:“你当时为何不用嫣儿胁迫我?”
梦芸道:“因为我喜欢玩弄你们!”她顿了顿又道:“我喜欢把你们玩弄于鼓掌之中,那种快感让我开心。”
玉临风在看着她。
梦芸反问道:“你们为何会查到我?”
玉临风看向陈韦。
陈韦道:“是我告诉大师哥的。”
梦芸看向玉临风,悠然的笑。
陈韦大声道:“是一个黑衣人告诉我的,他对我说,绝情宫的残香在飘香院。”
梦芸道:“黑衣人?为何我没见过?”
陈韦声音更大,向玉临风近似紧张地道:“大师哥,你要相信我!”
玉临风沉默片刻后,道:“绝情宫主,你是一个可怕的人!”
梦芸悠然道:“是吗?很多人都说我是一个美妙的女人呢!”
玉临风越发觉得自己好像一点儿都看不透梦芸了。
正在此时,郝小思突然闯了进来,他大喊着:“小师妹,那个人吐血了。”然而看到梦芸的时候,他的眼睛便呆住了,是她的美震住了郝小思的思维。
梦芸笑:“好俊的小哥啊!”
郝小思脸微红,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玉临风冷冷道:“师弟,她便是梦芸。”
郝小思道:“梦芸?绝情宫的梦芸?”玉临风沉默。沉默就是默认的意思。
郝小思道:“可是她。”梦芸道:“可是什么?可是我太美,对吗?”梦芸的手已爬向郝小思的肩膀,郝小思连忙跳了出来,脸红的像是一个红苹果。她顿了顿,又向郝小思温柔道:“有人吐血了吗?”
郝小思低着头,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恩”。
梦芸道:“什么人?”
郝小思道:“路上捡来的人。”
孙嫣儿突然道:“这件事跟他无关的。”
梦芸道:“你很紧张他?”
孙嫣儿低下头,从鼻子里说出两个字:“没有”。
玉临风道:“不错,他是狂刀门最后的传人,也是我易水剑阁的朋友。我不会容你害他。”
梦芸盯着玉临风,紧紧地盯着,半晌她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你身上有一个优点我很喜欢。”
玉临风冷哼。
梦芸道:“我喜欢你的妒忌心。”
玉临风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梦芸道:“狂刀门与你易水剑阁是朋友,但却与我绝情宫有仇,两天前他杀了我绝情宫四名卫士,重伤我左护法陈仲。”
玉临风道:“但那是杀父之仇。”
梦芸不再理会,她朝郝小思道:“带我去,好不好?”
郝小思沉默。
梦芸朝她笑笑道:“你不带我,我便自己去吧。”
郝小思想拦住她,但却又有些胆怯,有些害羞。没有人敢拦梦芸。
然而,当另一间屋子的门被打开时,所有人都惊住了。
房间里并没有人。只有床上一堆染着血迹的纱布。
郝小思摇头道:“不可能,他不可能会走的,他的伤口根本无法移动。”
梦芸沉默片刻,自语道:“也许,真的有一种人会像野兽一样。”
..
梦芸走了,带着孙嫣儿一起走的。
鸡啼已起,灯火未熄。天边的月光渐渐惨淡。
玉临风坐在客栈的床上,双手扶头,沉默不止。他脑子里现在很乱,有太多想不透的事情,有太多未知的无法预测,而现在他最担心的是孙嫣儿。
陈韦安慰道:“至少师妹暂时不会有危险。”
郝小思道:“对,师妹是她的本金,她一定想借此要挟师傅,所以师妹暂时不会有危险。他顿了顿却又皱眉道:”可是师妹现在在她手上我们又能怎么办?“
陈韦沉默,片刻后懊悔道:“都怪我,我就不该带师妹下山。”
郝小思道:“不怪你,谁也耐不住师妹的软磨硬泡的。”
陈韦叹息一声道:“真不知道该怎么与师傅交代。”众人沉默。片刻后,玉临风从怀中掏出一个破旧的木盒。
陈韦疑惑道:“这是?”
郝小思兴奋道:“我知道,这是师傅的金蟾蜍。师妹有救了。”
玉临风道:“我刚才拥抱师妹的时候,已把沉香粉洒在了师妹的身上。
陈韦了然道:“不错,沉香粉无色无味,只有金蟾蜍可以识别。”
众人一时间喜上眉梢,唯有玉临风却是眉宇紧皱。玉临风沉默片刻道:“就算找到师妹,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救出她。”
陈韦道:“事在人为。”
玉临风起身,踱步到窗前,昂首望天。阴月已落,朝阳初升,一团红光似火。
火,带给人们希望。
玉临风道:“我自己去,小思去迷剑山庄等候,三师弟去迎接师傅,一起在迷剑山庄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