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黄金荣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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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青帮倥子,大开香堂(4)

法国人知道,在上海滩上能够包揽这个差使的也就只有黄金荣了,便顺顺当当地把这个美差交给他了。从此之后,黄金荣便明里给巡捕房办公事,暗里将消息透露给林桂生,由林桂生策划指挥抢土。随着场面日大,投靠黄金荣的人也越来越多,黄公馆也需要根据需要做些改建了。黄金荣命人在一楼设置了一个小客厅和密室,二楼则专门辟了一间起居室,作为和心腹谈话的场所。最有黄公馆特色的便是在一楼边上接盖的厨房了。厨房大得出奇,不但有灶间,还有一个很大的餐厅,与餐厅相连的是一个灶披间。马祥生就住在这个灶披间里。从此,黄公馆便形成了有两大系统。常走前门的,是黄金荣公事上的客人或弟兄,在后门厨房穿出穿进者流,他们憩脚的地方就在厨房的大餐厅。这个大餐厅实际上就是一个变相的客厅。马祥生这个打杂的其实是传达,联络员。林桂生不大亲自接见那些从后门进出的小朋友,但是只要他们到了黄公馆,必定会奉到些老板娘的命令或指示。就这样,不时有麻袋或洋铁箱从后门运进黄公馆。黄金荣在前门当差,林桂生在后门进土,黄公馆顿时成为上海滩上数一数二的富户。

六、“水果月笙”跻身黄门

在旧上海,想吃吃江湖饭就得拜老头子。流浪艺人和江湖郎中拜老头子是为了跑码头时有个靠山,地痞流氓们拜老头子则是想吃口“白相饭”。“白相”在上海话中是玩的意思,上海市民将吃白相饭者称为白相人。当然,白相人也分三六九等,有靠祖荫而花天酒地者,有小有财富而厮混于烟花柳巷者,也有靠着为妓女和嫖客跑跑腿而白吃白喝白玩者。白相人和市井上的小瘪三有明显的区别,他们大多打扮得体,风度翩翩,因而在十里洋场上并非十分招人讨厌。

宣统年间(公元1909~1911年),十六铺码头有一个着名的白相人,绰号“水果月笙”的杜月笙。当时,十六铺码头一带的水果行业十分兴盛。在那里经营水果店的大多是中小批发商。他们直接从轮船或间接大盘批发商那里批发各种新鲜水果,然后再转卖给各处的水果店、水果摊。为了防止流氓骚扰,水果店的老板们每月都会“孝敬”当地流氓头子一笔钱财,求得庇护。流氓头子们便将其称之为对水果行业的保护权。

杜月笙在发迹前,用的一直是“月生”这个乳名。后来平步青云,才有章太炎为他另取雅号,改为“月笙”。取自周礼大司乐疏:东方之乐谓“笙”,西方之乐谓“镛”,于是他便名镛,号月笙。杜月笙是上海浦东高桥镇人氏,幼年父母双亡,在亲友的扶住下长大。14岁时,他独闯上海十六铺,在水果行当学徒,日夕与流氓为伍,长期混迹赌场和妓院之中。后来,他拜青帮“通”字辈人士陈世昌为老头子,逐渐混出了一些名堂。在黄金荣发迹之后,陈世昌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他依然在街面上混生活。而且此人为人懦弱,没什么主见,杜月笙拜他为老头子之后,很多事情反倒都由杜月笙做主。

杜月笙出身水果行,而且有一手削水果的绝技。他常常站在赌棚里,眼睛看着人家手里的麻将或者牌九,嘴里和人家拉着呱,手里飞刀旋转,眨眼之间,一圈圈果皮就被均匀地削下,一刀到底,白生生的果肉就送到了人家嘴边上,因此得了个“水果月笙”的绰号。

杜月笙还有一手削烂梨的绝活。一只烂梨子拿在他的手里,只消一转,一削,一剜,就剩下了雪白的梨肉。雪亮的小刀在梨屁股下一戳,送到对方嘴边,喊一声:“甜脆喷香的莱阳梨,物美价廉,尝一个!”由此,杜月笙又得了一个“莱阳梨”的绰号。

杜月笙年纪轻轻的就长期浪迹烟花柳巷和花会赌场,身体不大好。有一天早晨,他突然头重脚轻,浑身酸痛,起不了床了。所谓“患难见真情”,杜月笙这一病,可急坏了他的两个好兄弟袁珊宝和王国生。

王国生立刻掏腰包替杜月笙请医抓药,袁珊宝则把他背到自己的房间,日夜照料。但杜月笙的病势太猛,连医生都不敢给他开药方了,直说让他们赶快通知病人的家属,准备后事。袁珊宝和王国生两人一时没了主意,趁着杜月笙从昏迷中醒来的空当,急忙问:“月生哥,你在高桥镇,还有什么亲属吗?”

病中的杜月笙被问及亲属的情况,更加黯然神伤。杜月笙自幼父母双亡,娘舅待他并不亲热。焦急之中,杜月笙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姑妈。他对袁珊宝和王国生说:“要么,你去告诉我的姑妈,我姑丈万春发在高桥乡下种田。他们有个十来岁的儿子,叫万墨林,前段时间也来到了小东门,正在一家铜匠铺里当学徒。”

王国生和袁珊宝赶快沿街一左一右地去找铜匠铺里当学徒的万墨林。当时,十六铺的铜匠铺不多,他们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年甫十来岁的万墨林。万墨林年纪太小,不敢独自回家,便告诉了他们自己家里的地址。袁珊宝急忙托一位经常往来上海浦东的朋友,带口信给杜月笙的姑妈。

三天后,姑妈颤巍巍地赶来了。她为了救治杜月笙的病,在病床前日以继夜,整整服侍了他100天。由于医生不敢开药方,姑妈便到处求神拜佛,搜求偏方。她不知从何处听说“蛤蟆粪”是治杜月笙这种病的灵药。所谓“蛤蟆粪”者,其实就是蝌蚪。杜月笙服了这一味怪药,竟然奇迹般地好了起来。杜月笙由此对姑妈十分感激,发迹之后,他对表弟万墨林格外照顾,便是出于这个原因。

大病初愈,再加上有袁珊宝时常接济他,杜月笙便离开了潘源盛,一味地狂嫖烂赌,闹得天昏地暗。如果杜月笙和袁珊宝就这样厮混下去,上海滩上恐怕就不会出现叱咤风云的“海上闻人”、“民国第一传奇人物”杜月笙了。所谓“否极泰来”,“风水轮流转”,杜月笙不久就抓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从此走上了飞黄腾达之路。

绰号“饭桶阿三”的黄振亿是青帮“通”字辈的成员。他资质平庸,在上海滩混了多年也没有什么起色。杜月笙对这位平庸的爷叔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他非常欣赏聪明伶俐的杜月笙。黄振亿与黄金荣平日里有些来往。他受黄金荣之托,给黄公馆物色一个打杂的,他立刻就想到了杜月笙。

黄振亿找到杜月笙,很诚恳地对他说:“月笙,你这样下去不是事体,

假使你有心向上,我荐你到一个地方去,可好?”杜月笙心不在焉地问道:“啥地方?”黄振亿神秘地说:“八仙桥同孚里,黄金荣黄老板的公馆。”杜月笙闻言,不禁喜上眉梢,他客客气气地恭维了黄金荣和黄振亿一番,便道明了自己的心意,表示愿意跟随黄金荣去见见世面。

黄振亿事前已经向黄金荣提起过杜月笙,而且他深知黄金荣的秉性,他认为杜月笙在黄公馆里一定会受到重用,便拍着胸脯说:“你现在就去收拾行李,我马上带你一道去。”

杜月笙一听,觉得黄振亿确实有办法把自己介绍到黄公馆去,当下就和他约定了时间和地点,跑回袁珊宝的住处收拾行李去了。袁珊宝听闻此事,也十分替杜月笙开心。两人收拾停当以后,杜月笙便直奔约定地点而去。袁珊宝则不忘提醒自己的这位小兄弟,告诉他到黄公馆要找找自己的“同参弟兄”马祥生,寻求照应。

当日下午四五点钟左右,黄振亿领着杜月笙,一路絮絮叨叨地教他进入黄公馆的规矩,来到了同孚里。当时,黄金荣正和一帮人在客厅中打牌。黄振亿领在前头,走到一张方桌前面,朗声道:“老板,我介绍一个小囝子给你。”

黄金荣的目光越过黄振亿的肩头,瞅了瞅杜月笙,说了声:“蛮好。”多年以后,黄金荣提起对杜月笙的第一印象时,仍对自己当年的慧眼识人颇为得意,他说:“他蛮有气派,在饭桶阿三后面站得毕直,脸孔上始终都是笑嘻嘻的。”

其实,向黄金荣介绍杜月笙的,不只是黄振亿,杜月笙的老头子陈世昌以及在黄公馆谋差事的几个“同参弟兄”都在黄金荣面前提起过杜月笙。于是,黄金荣便简单地问了几句,便打发他去厨房找马祥生去了。杜月笙由此判断,黄振亿和马祥生都曾在黄老板的面前举荐过自己。

第一次进入黄公馆,杜月笙还闹了一个笑话,由于过于紧张,他匆忙之间不知道把行李放在什么地方了。他一边满心狐疑,一边毕恭毕敬地送走了黄振亿,但始终没有提行李的事情。有人带他到了厨房,他被黄公馆的厨房之大,摆设之考究震惊了。杜月笙被分配挨着厨房的一间小屋。小屋里有两张单人床。在空着的那一张床上,竟赫然放着杜月笙的行李。

不一会儿,马祥生进来了。两位“同参兄弟”相见,分外热情。其实,杜月笙的行李便是在天井见到杜月笙时顺手接过来,替他放在空床上的。当时杜月笙过于紧张,竟然忘记了。杜月笙第一次进黄公馆闹的这个笑话被他藏在心中多年,直到发迹之后,他才讲给身边的亲信听。进入黄公馆是杜月笙一生的转折。杜月笙发迹后还颇有感触地说过,进入黄公馆,他就像是一条泥鳅跃过了龙门。

实际上,杜月笙进入黄公馆对他个人而言是“泥鳅跃过了龙门”,对黄金荣而言,则是如虎添翼。自从杜月笙进入黄公馆之后,黄金荣的势力便迅113速膨胀起来,很快就成为上海滩最着名的大亨。

七、桂生姐慧眼识英才

杜月笙进入黄公馆之后,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少说多做,事事留神。他形容当时是“眼观四方,耳听八面”。在这样一个新环境里,他战战兢兢,同时又怀着跃跃欲试的念头。难能可贵的是,为了给黄公馆留下一个好印象,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竟然戒除了嫖赌的恶习。因此,黄公馆上上下下对他的印象都不错,都认为“杜月笙这个小囝子蛮灵光的”。

不久,杜月笙便理顺了黄公馆里各种事体的来龙去脉。黄金荣早已在上海建立了一张无形的关系网,上至富商巨贾、下至小瘪三,都有联系。他的手下又养着一批“三光码子”的人物,凡事都有人替他跑腿,他就稳坐家中,不时地发号施令就可以了。“三光码子”大多是地方上的地痞流氓,黄金荣就是依靠他们去搜集情报,借以破案的。当然,破不了案,或不便捉拿元凶的时候,也不免拿给他们一些好处,让他们去当替罪羊。

正是由于黄金荣黑白通吃的本领,法租界在风起云涌的清末民初倒算安宁。法国人也不得不对黄金荣另眼相看。法租界的赌场也纷纷投靠黄金荣,黄金荣亦来者不拒,充当起了保护神的角色。

因此,黄金荣虽然是法租界的华探,但是他不必坐班,不必穿着号衣,更从来不带手枪、警棍、手铐等武器。他每天都邀请几个固定的牌友,打打“铜旗”。铜旗是一种纸牌,在苏沪一带较为流行。铜旗的赌法文雅,赌局进行缓慢,输赢也不会太大。因而打铜旗的朋友也通常都是打打谈谈,说说笑笑,借以消磨时间罢了。是故,苏沪一带曾有谚语说“苏州铜旗,急天急地”,意即指铜旗进行缓慢的特点。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铜旗收场,赌友们嘻嘻哈哈地结了赌帐。黄金荣便到澡堂子里去“孵一孵”,擦个背,扦个脚,然后回家吃饭。

聪明伶俐的杜月笙了解了这些机密之后,就一直寻找机会取得黄金荣的信任,借以上位。但是,黄金荣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而且做起事情来谨小慎微,对眼前这位认识尚不深的小伙子还不敢委以重任。

恰在这时,林桂生害了一场大病,经久不好。江湖郎中认为是邪气侵袭,必须要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看护才能镇住妖邪。于是,黄金荣便选了杜月笙等几个小伙子到内室去看护林桂生。杜月笙早已看出林桂生是黄金荣的贤内助,对其言听计从。如今有机会接近林桂生,他当然不敢怠慢。于是乎,杜月笙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林桂生的病也渐渐痊愈了。她把自己的大病痊愈,归于杜月笙的守护有功,在黄金荣和朋友面前,时常提起。再加上杜月笙的嘴非常甜,一个劲地称赞林桂生是上海滩“拳头上立得起人,胳臂上跑得起马”的人物。林桂生对杜月笙的印象相当不错。

当时在法租界,有“一文一武”之说,“一文”便是指巡捕房的总翻译曹显民,“一武”指的是黄金荣。黄陶两家平时来往很勤,关系也相当不错。林桂生和曹显民的夫人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林桂生的病好了没多久,曹显民的母亲曹婆婆生病了,曹夫人便派人到黄公馆,指名借杜月笙去守护。由于林桂生的宣传,大家都认定有杜月笙在的地方必定诸邪回避。杜月笙口齿伶俐,在曹家住了一个星期,哄得曹婆婆十分开心。老人的病竟然不药而愈了。由此,杜月笙在曹公馆也有了一定的地位,林桂生对他也愈发器重。林桂生遂把背着黄金荣在外面放高利贷的事务交给了杜月笙去经营。林桂生对杜月笙的青睐很快使得他在黄公馆里平步青云,成了一个小有头面的人物。杜月笙一生对“桂生姐”都十分恭敬,时时不忘她的知遇之恩。

杜月笙虽然获得了林桂生的青睐,黄金荣对他的印象也不错,但一直没有机会接触黄公馆中最核心的机密——烟土。虽然这个核心机密对杜月笙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了。黄金荣将烟土称之为“糖年糕”。每次,“糖115年糕”运送到黄公馆的时候,多半是在深夜,而且除了负责戒严和搬运的人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走动。

有一次,黄金荣发现装“糖年糕”的麻袋不知被谁偷偷地打开了,当下便让人把“糖年糕”倒出来点数。“糖年糕”少了两块,黄公馆顿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唯恐被误认为是顺手牵羊的家贼。

不久,马祥生便神秘兮兮地对杜月笙说:“老板的度量真大,‘宰相肚里好撑船’啊!闹家贼的案子已经查出来了。小赤佬未曾见过市面,那天见财起意,偷了两块‘糖年糕’,溜到乡下去了。真是白白便宜了他,两块‘糖年糕’卖了两千只洋呢!小赤佬已经在乡下买了房子,娶了亲。”

黄金荣决定不予追究。但据说“善恶自有报”,那个偷“糖年糕”的小赤佬,没过多久,就得了一种怪病,药石无效,于是一命呜呼了。杜月笙对“善恶自有报”说法未知可否。但这件事情对他的震动非常之大!当然,震动他的并非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瞬间就消失了,而是两只‘糖年糕’竟然能卖到两千块大洋。于是,他就更加渴望染指“烟土”生意了。

一天晚上八九点钟,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进黄公馆,报告林桂生说:“有一票货色,大麻袋已经得手,交给某人雇黄包车拖到公馆来。哪晓得断后的人都到了,黄包车还不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