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天山恶鬼打赌,丁不二还当了真,便留在附近,筹划起佛光寺偷和尚的事来。
本来就身在五台县境内,到五台山没多远,要去只是一日之工。只是刚下过雨,道路泥泞难走,最怕是行走容易留下脚印,难免日后惹来麻烦。十日之期尚远,他索性先睡了五日,只偶尔观察街头的动静,以防被天山恶鬼等人寻来报复,这一份警惕之心他还是有的。
第六日,丁不二收拾停当,动身去五台山寻那佛光寺。
五台山是著名的佛教圣地,与浙江普陀山、安徽武夷山、四川峨眉山并称为佛教四大名山,而且为四大佛山之首,自是香火旺盛,善男信女众多。
丁不二混迹在来往的香客之中,暗自好笑:“我何时也成了善男信女了?虽然说,只谋财,不害命,只偷权贵豪门,只寻地痞恶霸,也常做些扶危济困的美事,可说到底还是个贼,恐怕求不得任何一位佛爷、菩萨的保佑。尤其这次上山,要偷的竟是佛门弟子,管事的菩萨、罗汉知道了,不跳脚才怪。”
想起打赌之事,丁不二自己也觉得荒唐。心想:这事亏那厮想得出来,他们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台怀镇是五台山的核心区域,附近寺刹林立,香火极盛。丁不二随着人群转来转去,一个多时辰,竟没找到佛光寺,不禁心中诧异。
“佛光寺跑哪儿去了?难道老和尚改了招牌?”丁不二心里嘀咕着,寻路边树下一方青石坐了下来,摸一块石子在青石上划着。按说,要找佛光寺,随便找个当地人问问也就是了。可偏偏丁不二是千里独行的主儿,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独来独往惯了。
他心中盘算着如何应付天山恶鬼的赌约,忽然心念一闪,不禁叫了出来:“莫非……跟本就没有佛光寺?”
回想当日打赌的情景,他心有所悟:“那厮中了我的药儿,心有不甘,便背后偷袭。偷袭不成,恐我出手对他不利,才胡乱设计一个赌约,分散我的注意,希望能赚得一个活命?”
越琢磨越像是那么回事,丁不二一拍大腿:“唉。这天杀的恶鬼!赚我到五台山空走一遭,真个可恨,可恨之极!活该他吃我尿和的稀泥!哈哈哈哈。”想到此,他是又恨又笑。
“可是……”高兴了半截,他又犯起愁来,“今天是第六天,十日之期眼看就到,到时我弄不来佛光寺的和尚,岂不输给他了。就算知道佛光寺是假的,他一口咬定我没找到,反说我去耍赖,又怎奈何?要不……干脆不理他了,一走了之,他又能奈我何?呵呵。也不妥,我若半路走了,岂不给他落了把柄,满江湖毁我名声,我可就真成了耍赖的乌龟王八蛋了。”
丁不二正自纠结,被一阵嘈杂呼叫之声惊醒。人群四散奔闪之处,一辆马车失控奔驰而来。一女子无路可退,抱着婴儿呆在那里。一汉子奔抢过来,豁出命去挡在她前面。
丁不二眼疾手快,抬手将石子打了出去,正中马的左眼。那马剧痛之下,脖子一扭,身子就偏了,连带马车几乎侧翻,一只轱辘在那汉子腿上斜碾了过去,继续疾驰而去了。
丁不二自忖即便追上也未必能制住那马,便索性不追。忽见那男女连大带小一发向路边跌倒,急忙飞身扑救。
众人看时,丁不二右手揽着那女的,左手护在婴儿脑后,全靠两腿交错支撑。一块突出的岩角,离孩子的脑袋不过半尺之遥。
那男的跌坐在地上,一条左腿已是伤了,顾不上疼痛,扑过来抢看妻儿。那女子惊魂未定,急忙拨开襁褓,看孩子。
丁不二抽身退出人群。
半晌,那女子呼叫起来:“孩子没事!阿成,孩子没事!”眼泪“哗哗”地喷涌而出,接着便泣不成声。妻儿无事,那男子心里的石头放下来,顿觉大腿剧疼难当,跌坐在地上,只怕妻子担心,便强忍着不叫出声,头上却冒出汗来。女子叫道:“阿成,你怎么样?”
大家都为这一家脱险而高兴。人群中有人说道:“真是多亏刚才那位大哥,虽然阿成伤了一条腿,万幸全家都保住了。”
“恩人哪,别走!”那男子要挣扎着起来,去追丁不二,终究腿脚不灵光,竟爬不起来。
丁不二本要离开,却被人围住,硬拉了回来。丁不二知道他们无恶意,也不便反抗。
那夫妻跪在地上就磕头:“多谢大哥救命之恩!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丁不二先扶起那男子:“腿上有伤,可别如此。你能舍命相护,那媳妇也是有福的。哈哈。”说着,示意那女子也起来,碍于男女,不便出手相扶,这与刚才情急之下自是不同。
张成一家以及同村的乡亲,男男女女七八个人簇拥着丁不二,硬是把他请到了家里。张成家就在山腰的村里,一杯茶的工夫也就到了。
丁不二甚是无奈,也不好拂了他们的好意,只是心中暗笑:“这还是我这偷儿第一次被人请进家里。”
张成倾其所有,安排酒席,一是庆幸全家躲过灾难,一是感谢恩人救命之恩。纵是他腿上伤痛,委托邻里帮忙打理,也忙的他不亦乐乎,竟连请大夫也顾不得了。
在众人的殷勤劝进之下,丁不二平生第一次喝醉了。乡邻散去,张成媳妇腾出自己夫妻的卧房,安排恩公睡了,才急忙去请大夫给阿成看腿。
这一夜,丁不二睡得很踏实。
日上三竿。
丁不二睁眼醒来,只觉透过窗子的阳光刺眼。
他坐起来,回想昨日狂吃滥饮的场景,不禁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昨日的酒劲已过,只是还稍稍有点头痛,而且口渴得厉害。
他整了整衣裳,便要下地,正好听张成媳妇在外面问道“恩公,起了没?”
“起了,起了。”丁不二跳下地,匆忙提上靴子,将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