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媳妇端了水来,伺候丁不二洗漱。丁不二在女人面前颇为拘谨,忙道:“有劳……”只吐了两个字便说不下去,叫小姐不妥,叫大嫂也不合适,索性住口。他草草洗了两把,擦了脸,想起昨日酒醉失态,实在没有脸面再停留片刻,便要告辞离去。
还没等他开口,张成媳妇已然端了一碗热汤面,站在门口:“恩公,先吃点东西吧。”
丁不二伸手接了,走到院里去,将碗放在桌上,自己在青石凳上坐了,问道:“张成怎么样了?”
正好张成拄着拐杖从门里出来,脸色好看多了,在丁不二身旁一坐,说道:“多亏恩公相助,只伤在皮肉,没碾断骨头,过十天半月也就没事啦。”
“那就好。”丁不二也很高兴,朝二人笑笑,便闷头吃起面来。张成夫妇在一旁看着他狼吞虎咽,自然也很开心。一碗面吃完,丁不二用手背一擦嘴,说道:“昨天酒醉打扰,实在……”
“恩公这是哪里话?”张成媳妇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爽利地说道,“你只管在家里住,我夫妻二人情愿每日伺候着,断不会让恩公受半点委屈。”
丁不二摆手到:“不,不,我正要跟你们说。我此来五台正有事要办,如今张成已无大碍,我也放心了,这便告辞。”说罢,便站起身来。
张成也跟着站了起来:“恩公要到哪里去?”
丁不二见他夫妻实诚,也不相瞒,直说道:“我跟人打了赌,要从五台山请一位师父下山去讲讲经,眼看日子要到了,这不还没进过庙门呢。”
“嗨,这个好办。咱五台山别的没有,念经的师父可是不缺。恩公只管在家里歇着,我这就托人给你找师父去。日子到了,直接请来跟你一道下山,岂不省事?”张成的媳妇倒是说话痛快。
丁不二一听,这女子真是生了一张好嘴巴,直说的既有理又明白,若不将难处实言相告,怕是推托不了去。于是说道:“你们有所不知。我是上了别人的当。他们空口编造了一个寺庙,非要我去请那里的和尚。五台山根本就没有那个寺庙,叫我上哪里给他找去。被他们骗得空来五台山跑了一遭。”
“哦,是这样……”张成挠了半天下巴,也没想出什么主意。
张成媳妇进屋送碗回来,一边往院子里洒水,一边说道:“找不到那个寺庙,随便从哪个庙里请个师父,他们还能认出来不成?和尚脑袋上又不写是哪个庙的,一样的光头,念一样的经,任他眼力再好也分不出来。”
“对呀。”张成也觉得媳妇的主意好,“让那师父一口咬定,他就是那寺里的和尚。旁人还有什么话说?”
丁不二苦笑道:“让和尚说假话,那不是逼他犯戒条了。不妥不妥。”
石咀镇。乡间茅屋外。
天山恶鬼和蒙昆站在一个刚刚挖好的陷阱旁边。他们身后,地上铺了一块布,上面摆着两只啃得只剩一半的烧鸡,半包牛肉,两坛子酒。
蒙昆问道:“这里到五台山百十里路,以我这腿脚,连办事带走路,三日也够来回了。为何打赌要等十天?”
天山恶鬼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忘了咱两个有伤?你被那老和尚摔到岸上且不必说,我肚子上这一下子虽没扎透,也伤得不清。不多养几天,怎么跟他斗去?”
蒙昆点点头:“是了。还是你想得周全。我看不如多找几个帮手,干脆把老柯他们都招来,定能将姓丁的拿下,也省得咱们在这做苦工。”
天山恶鬼瞪着他:“你希望他们都知道咱们被姓丁的耍了,吃了他撒尿和的泥?”
蒙昆铁杖向下一戳:“这该死的贼偷儿!老子从没受过这样的欺负。这回捉了他,也让他****吃尿!再戳他三五十个窟窿!”
天山恶鬼比他还憋屈呢,自出道以来,都是他欺负别人,哪曾被人如此捉弄。叫了“爷爷”不说,还吓得尿了裤子,吃了别人的尿,这要传出去,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蒙昆忽然想到一事,叫道:“挖这三个坑可是不易。如果那姓丁的不来,不就全白费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这十天之中他不死不伤,必会前来。”天山恶鬼倒是对丁不二充分相信。
“哦?你怎知道他一定会来?”蒙昆显然不信。
天山恶鬼得意地说道:“他既有‘千面神偷’的名头,当然自负得很。既然赌了,就必然要玩一把。”
蒙昆点头道:“那就是了。咱们须得早早准备妥了等他。这里到五台山能有多远?五台山能有多少寺庙?也许三五天他就把和尚找了,未必会等到十天,咱们还得抓紧布置。”
“找佛光寺的和尚没那么容易。找来也是假的。”天山恶鬼嘴角露出一丝奸笑,“五台山的寺庙那么多,为何单要他去佛光寺?就是让他在这十天里闲不着,整个五台山跑个遍。咱们在此做苦工,能让他睡大觉?”
“你的意思是……”蒙昆似乎有点明白了,“根本没有佛光寺。是你胡乱编造的?”
天山恶鬼得意地点了点头:“都说佛光普照,那咱就给他来个佛光普照,让他漫山遍野找去吧。佛光寺,佛光寺。哈哈哈哈。”
“哈哈哈……”蒙昆笑到一半,忽然止住,“万一他找不到佛光寺,半路开溜了怎么办?”
“半路开溜?……”天山恶鬼想了一下,确认道,“不会,他一定不会开溜!他就不怕咱们在江湖上说他失信耍赖?那时他就成了江湖有名的乌龟王八蛋。哈哈哈哈。他一定会来!”
“那姓丁的不是输定了?”蒙昆很高兴,“最后他没辙了,随便找个假和尚来,咱们当面戳穿他。先要了他一条手臂。然后再慢慢整治……妙,太妙了!”
张成叹气道:“看来恩公这事确是不好办了。”
“不打紧,我自会应付。”丁不二胡乱说着,其实心里也没什么计较,“只是这做假的手段是万万使不得的。本来没有佛光寺,我却弄个佛光寺的和尚,岂不是白白让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