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容(3)
曾唯一一愣,诧异地望向他。她一直知道林穆森并不想继承家族事业,他喜爱运动与自然,他曾告诉过她,将来一定要去非洲,看短跑冠军猎豹,丛林之王狮子;去攀登珠穆朗玛峰,站在顶峰留下自己的足迹。这样一位热爱自由的男人怎会去经营这精打细算的生意?很难想象,也无法理解。
她只能报以微笑:“那么祝福你了。”
林穆森很勉强地笑了笑。
剪彩的时间到了。曾唯一挽着红豆走出去。
她们一出来,在门口恭候多时的记者全部举起自己的相机开始一阵猛拍。曾唯一保持一贯的微笑,大方得体。
公关在台上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致辞,曾唯一对这些客套的话显得很没兴趣,她偶尔侧头与站在旁边的红豆交谈:“红豆,听说我们还没开张,就接到单子了?”
“嗯,这也多靠唯一姐呢,客户订的大部分是唯一姐代言的那几套。”
曾唯一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代言穿的那几套都是红豆以前的旧品,价格上很便宜。她问:“报了原价?”
“是啊,不然呢?”
曾唯一只能扶额……物美价廉固然好,但太廉价的衣服实在是……太降低档次了。曾唯一接着说:“开票的时候,记得盖上打折印章。”
“啊?为什么?”
“因为这样才能挽回点价值。”身后走来的林穆森插上一句,似笑非笑地对红豆说,“在这里,不需要物美价廉,只需要档次消费。”
曾唯一颇为吃惊地看向林穆森,这样的话真是曾经只知道运动飙车无所事事的林穆森所说的话?林穆森见曾唯一在看他,也大大方方地含笑而对:“我说得对吗?”
“挺对。”
两人相视一笑。红豆站在旁边觉得很诡异,她觉得他们两个人的笑,完全看不出更深层次里带着的是怎样的心情。
对于林穆森,红豆还算了解,虽然当初他和唯一姐没有正式交往,但她一直相信,林穆森有喜欢过唯一姐,并且是十分喜欢。
他可以因为曾唯一的一个电话,半夜驾车去买一份雪梨汤送到她家;一向花心的他也再没有任何女友,有人送礼物给他,他看也不看。
让红豆永远忘记不了的是,曾唯一的十九岁生日那天,林穆森把自己作为礼物包装好送给了她,那时场面轰动,叹为观止。那并不是个普通的生日,那是一个名媛少爷们聚集当时香港上流社会的大型生日派对。
说他不喜欢曾唯一,谁也不信。
可就是这样,林穆森早早就结婚了,不是政治联姻,也不是家庭所迫,是林穆森自己要求结婚,越快越好。她还记得曾唯一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一直摇头说不信,不受控制地泪流了满面。
曾唯一喜欢林穆森,那是绝对的。
如今岁月变迁,红豆却始终不信,眼前的两人能如此淡定从容地相视一笑。
就这一刻,曾唯一的肩膀上忽然搭上一只手掌。曾唯一转身看去,见纪齐宣正眯着眼对她笑:“一一,我来了。”
曾唯一完全料不到纪齐宣会来参加,问:“你不是有事不能来吗?”
“老婆的剪彩,再怎么忙,老公总得来吧?”他挑了下眉。
林穆森脸上已然没有了笑容,脸色也白了,见曾唯一在看他,他勉强笑了一下。
纪齐宣也把目光看过去,对林穆森说:“林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合同刚签完就着急走,我还以为你赶飞机呢。”
林穆森笑了笑:“老朋友的剪彩,不来实在不礼貌。”
纪齐宣略有深意地笑了笑。
终于开始剪彩,曾唯一和纪齐宣同握一把剪刀剪断绸带。完成之后,曾唯一开心不已,忍不住圈住纪齐宣的脖子,亲了下去。
记者借此又是一阵猛拍。
曾唯一对纪齐宣眨巴下两眼:“要好好配合哦。”
夫妻恩爱也是一种宣传,她自然不会放过这次免费宣传。
纪齐宣搂着曾唯一的腰,轻笑:“怎么?又想让我陪你演一场恩爱戏,给林穆森看?”
曾唯一搂紧他:“这次是要表演给全港人民看。”
“我很荣幸成为你的男主角。”纪齐宣二话不说,在一阵阵“咔嚓”声中,搂紧曾唯一深吻半分钟。
在红豆旁边的刘洪涛用哭丧着脸靠在红豆肩膀上,低声抽泣:“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每次都要看到唯一美人儿和纪齐宣热吻。”
“你还算好的。”红豆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目光早就游离到林穆森那儿去了,“有个人不仅常常看见他们亲吻,更甚至看见过他们更亲密的……”
“呜呜,比接吻更亲密的?”刘洪涛闪烁着自己湿润的眼睛瞄向红豆。
红豆看见林穆森那如一张白纸一样轻飘飘的样子,感慨:“如果他爱唯一姐的话,他的心应该早就千疮百孔了。”
因为他看到的是,那两人心与心的距离不断在靠近,彼此心里,只有对方。
曾唯一的生活,如今很充实。她早上不会再睡懒觉,而是早早地跟纪齐宣一起起床吃早餐,然后由纪齐宣当司机送至Minico的专卖店里。到了太阳落山后,她便会去驾校学车,学到晚上九点左右,纪齐宣就会驾车来接她。
这已经是学车的第二个星期天了。曾唯一坐在纪齐宣的车上,不停打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样子。纪齐宣用余光扫向她,问:“很困?”
“今天跟红豆一起去搬货,累得腰酸背痛,可能太疲劳了,所以有点想睡觉。”
曾唯一居然抬起她那高贵的芊芊玉手跟红豆去搬货?而且看她现在这副样子,显然是属于实干型而非滥竽充数型。纪齐宣似乎不认识曾唯一了,他愣了片刻,失声笑道:“生意看起来不错。”
“何止啊,我和红豆都忙不过来,还请了两位小妹来帮忙。许伯伯看我们累成这样,连出租车都不开了,直接加入我们了。”曾唯一说着说着,嘴角不自禁地上翘,那是她一直惯有的骄傲笑容,不过纪齐宣觉得曾唯一此时的骄傲比以前实在多了。她以前的骄傲不过是拥有一张让人望尘莫及的容颜,那是天生的,然而此次的生意红火是她一手打造的,是脚踏实地的实力。
曾唯一又忍不住打起哈欠来,想必实在累得不行,她直接依靠在位置上睡了。
纪齐宣一直安静驾车,嘴角微微上扬,酒窝不深不浅。
车上坡的时候,曾唯一醒了:“哎呀,都快到家了呢。”
纪齐宣问:“睡够了?”
“这哪够啊,回家还要躺你怀里睡呢。”曾唯一一脸痞相地笑着。
纪齐宣不说话,直至开车进了车库,才道:“你今天若是再靠着我睡,我就直接吃了你。”
因这几天曾唯一太忙,两人之间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互动一下了。而曾唯一偏偏喜欢窝在纪齐宣怀里睡觉,着实让他内伤。
曾唯一搂住纪齐宣的脖子,媚笑:“记得,要毫不留情地吃干抹净哦。”
两人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曾唯一知道曾乾已经睡觉,所以在纪齐宣刚打开门的刹那,就把他扣在门板上,捧着他的脸啃了起来。
门板发出沉重的撞击声,纪齐宣闷哼一声,直接便把曾唯一抱了起来,走了上楼。
纪齐宣把曾唯一刚放在床上,还来不及俯身,就听到床里侧有个睡意蒙胧的声音:“爹地妈咪回来了?”
曾唯一浑身僵硬,立即摸索着打开照明开关。视线一下子清晰起来,只见曾乾半躺在床的另一边,揉着眼睛困意十足地说:“爹地妈咪,好久没见到了你们,今天终于等到你们了。”他张着小嘴,打了个重重的哈欠。
曾唯一尴尬地看向站在床旁的纪齐宣,他的衣领被她抓得皱巴巴的,原本立挺的西装,也因为她而衣衫不整。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纪齐宣整理好衣衫,抱住曾乾:“Ann带你进来的?”
“嘿嘿。”曾乾笑眯眯地摇头,指着门口的地毯,“那里有钥匙啊,我自己开门进来的。”
纪齐宣与曾唯一面面相觑,最后用眼神中达成了个共识,为了防止这类事件再次发生,得把钥匙挪到曾乾找不到的地方。
这一晚,实为扫兴得很。把曾乾送回他自己的房间,两人内心的小火苗早就被浇熄了不少。当纪齐宣洗澡出来时,曾唯一那睡意已经如龙卷风一样袭来,她猛打哈欠。
“你去洗个澡吧。”纪齐宣穿着松垮的睡衣,坐在床上擦头上的水滴,水滴顺着完美的轮廓蜿蜒而下。曾唯一那股睡意一下消失不见,他笑眯眯地说:“等我来临幸哦。”然后她飞速进浴室洗头洗澡去了。
纪齐宣无奈笑了起来,他这几天也很累,公司刚刚标到新盘,因为是大工程,这几天他天天跑现场,加上这几天持续高温,身子都有些虚脱了。晚上还要从香港岛马不停蹄地跑到九龙去接学车的曾唯一,一刻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曾唯一洗澡向来是龟速,要用各种泡澡保养品,大概耗了近一个半小时,她才从浴室里挪出来,本想搔首弄姿来个前戏,未料,纪齐宣已经睡着了。
曾唯一不免大失所望,略有生气地走到纪齐宣那儿,可见他毫无防备,恬静安然的模样,她就手软了。以前曾唯一对那些以貌取人的臭男人常常嗤之以鼻,如今她发现,自己也是个以貌取人的臭女人。
当初林穆森另娶他人,她那么着急地想找个比他更好的男人,其实也不过是找了个比林穆森好看的男人而已。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么肤浅,对长得好的男人,心软许多。她也不想蛮横地弄醒纪齐宣了,本想就睡了算了,可当她躺在他旁边时,发现了一件事。
纪齐宣的姿势,正好是给她一个最舒适的依靠姿势,他给她留了个位子,他温暖的怀。
不知为何,曾唯一心中涌出一种莫名的酸楚,她一直习惯于他的怀抱,每一次总能如愿以偿,原来不过是他早就摆好姿势,等她入怀而已。
曾唯一小心翼翼窝进纪齐宣的怀里,用手轻轻熨帖在纪齐宣左胸的心脏处,触碰这为她而动的心跳,那上面刻她的名,一。
红豆最近发烧,几天没来店里了。这几天,几乎是曾唯一一人打理店里的生意。今天她很早就关了门,打了出租车准备去村屋看看红豆。
未料,村屋唯一一条大道正在施工修道,出租车没法进去,曾唯一很不情愿地下车,手里拧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曾唯一力气也不算小,但她送的礼太实在,自己提着都手软了,她只能走走停停,偶尔换换手拎着,顶着夕阳一步步朝红豆家前进。
眼看只要穿过小巷,便可到了。她刚迈进小巷不一会儿,一抹身影就迅速从她身后越过,她还来不及反应,自己手上的补品就被人拽了去。
“你要干什么?”曾唯一死死拽着手里的补品,与面前的年轻男子对峙。那年轻男子用力一拉,曾唯一重心不稳,险些摔着,固执的她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死拽着手里的礼品。
但她的力气哪有面前的男人大,加上高跟鞋的不稳,她硬生生被那男人拽倒在地,膝盖处磕在地上,疼得她眼泪在眼眶中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