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愿意做一朵牵牛花,紧紧依附着晏斐生活,我也会得到我想要的钱,可以免除工作的辛苦。那么这样的话,我终有一天会和他分开,可能是他倦了,可能是我腻了,可能是他的父母从他身边把我剔除。
如果我们倔强的选择继续,总是千辛万苦也要在一起,那么结局就是我被封杀,他也很难成为他心中的自己。我厌恶这种爱情与理想的冲突,因为这样的话你只有牺牲爱情才会得到别人的认可。我心里模模糊糊有了一个答案,但是我绝对不会说出口,我选择跟着他走,我的爱人现在很敏感,他一向引以为荣的自信渐渐被损耗殆尽,我不能对他太过理性客观。
“亲爱的,你怎么选择?”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我,他已经被这件事困了两天,一直无法做出一个决定。
“我跟着你,你怎么选我怎么选。”我不愿意给他施加压力,走到这一步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也无所适从。
“我怕耽误你。”
“傻瓜,我跟着你生活怎么会被耽误?你又不是养不起我。”这句话很现实。
他伸手抱住我,没有说话,他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得他自己都说不清。
“我该怎么办?”他自言自语道,很累的样子。
我摸了摸他的后背,说:“我更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斐斐,我相信你会是一个比现在更有魅力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会失去你,是吗?”
“暂时的分离不一定是永久分离。”说实话,我觉得他应该绝情一点,但是我也舍不得。
他明白我的意思,我们都沉默着。
“斐斐,我不管选择分还是不分,损失都不大,但是我依然建议你选择分。”我看他比起昨天已经理性了很多,我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要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我是你那个对的人,你是不会失去我的,我们迟早还会走到一起,爱情不是相互限制,而是相互成就。”
他忽然推开我,抓着我的手臂看着我的眼睛,极其认真的问:“你愿意等我吗?一直等到我回来。”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目光黯了下来,“我不知道……”
我轻轻吻了吻他,说:“只要不超过十年,我都等。”我看着目光里带着悲哀和期盼的晏斐,“斐斐,女人越往后越容易老,我只能赌到38岁,这是我最值钱的年龄段。”我不想要他在我不再珍贵的时候出现,我也不希望到时候媒体报道的主题是:“40岁邢舒婕恋上小三岁的王正衡独子”,舆论的力量是可怕的。
晏斐认真得就像宣誓宣言一样,对我下了第一个承诺:“亲爱的,十年之内我一定会回来的找你,那时候我们要重新在一起。”
我看着他,笑了,笑出了眼泪。
机场,上午十点,分别日。他的父母应了他的要求都没有来,只有我和卓明姐送行。
一直粘着我的他不得不去检票,看着他的背影,卓明姐关切的抓住我的手,我的鼻根有些发酸。忽然我看到晏斐转身跑了出来,接着我被他抱住了,他紧紧抱住我,一遍又一遍吻我。
“小斐,你走吧,有我呢。”卓明姐轻轻的说。
“姐……”他的声音闷闷的。
“斐斐,你放心走吧,我好着呢。”我摸了摸他挂着的脸,把他的嘴角往上提,他抓住了我的手,“我会乖乖的不拈花惹草,时刻注意安全,等你回来的。”这是他对我再三强调的守则。
他沉默的抱住我,抱了一会儿,他忽然长长舒了一口气,松开手转身就走,没有一句道别,也没有一个眼神交流,头也不回地走了,幸好他没有回头。过了安检门,我看着这个优雅帅气的男人迈着他笔直的长腿,不紧不慢地一步步走远,他的头微微低着,依然比人群高出了近一个头,显眼得让人心痛,浑身上下每一寸都散发着优雅,像一个被光环环抱着的来自天堂的人,而他竟然是我的男朋友。走到玻璃的尽头,我贪婪的看着他,多么渴盼他回头看我一眼,可是他没有,但我知道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因为我看到了他露出的一截衣服,一直停留在玻璃门后,他站了一会儿,走了。
我几乎同时转过了身,强作镇定往前走,但是我的四肢迅速被无力所染,越走越难受,我扶着墙站定,强烈的哭泣冲动让我连站直的力气都没了。卓明姐抓住了我的手,我紧紧抿着被他吻过的唇,看着面前长长的路,悲哀的想,人生怎么那么长啊……
我一路淡定的来到了车里,依然安静着,不哭也不说话。
“你哭吧,没事。”卓明姐对我说。
我想说话,但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是真的想哭,但是我哭不出来了。
“你怎么了?”卓明姐紧张的看向我。
我低下头摆了摆手,太汹涌的冲动被压抑了太久,导致无法释放了,我后来还是哭了,我听着自己哭都觉得心疼。从他不回头的那一刻起,我就失去他了,从今往后,我的人生里就没了晏斐这个人,爱情里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你知道你们无法长久,于是你们在最美好的时期为了能够长久,选择了分开。我后悔在他离开时没有叫住他,哪怕多看了一眼都行,但是我却没有这么做,有时候我真的痛恨我的这种懂事。你们是否经历过独自一人面对一个陌生的城市,我此刻内心的迷茫和凄凉一点也不亚于那时的你们,我的斐斐不是我的了,以后的生活里不会再有晏斐,他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觉得自己此刻像极了一个没有家的人,我找不到心里的避风港了。
“我觉得爸爸做的太绝了,他不该断了你们的联系。”卓明姐忽然说。
我没有说什么,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有他的道理,我不想猜。
我静静的看着窗外,万事万物极速而过,我多希望我和他的分离也像这样极速而过。他能在我徐娘半老之前回来找回我吗?他那个时候会变成什么样?我和他还能像现在这么甜蜜吗?他会拥有什么样的生活?他……会不会随着时间放弃我?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压在我的心头,我把自己逼近了牛角尖里,让我陷入了神经质的患得患失的泥泞中,无法脱身。王正衡说晏斐依赖我,我宠着晏斐,其实他说的并不全面,他依赖我是没错,他的依赖是外露的,所以很明显,而我却是在心理上过分依赖着晏斐,晏斐也无界限的宠着我,让我的这些促狭在宠溺中慢慢长大……
我复出了,由王正衡亲自开路,而那场毁灭性的闹剧,则是被轻描淡写地描述成了因为工作问题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被人报复,所爆料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次的二红给了我一种一夜成名的感觉,比那些卖身上位的还不堪入目,我用自己的爱情换回了自己的荣光,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卑鄙小人,所以我几乎不敢去想晏斐。看起来的圆满美好,可能只是黑暗的另一面,晒完被子后你会觉得太阳的味道多么美好,实际上这美好的气味却也是螨虫被太阳光充分炙烤后的味道,你闻到的不是太阳味,而是干煸螨虫。
我是用一部电影复出的,是一部不带任何洗白成分的电影,我在里面扮演一个疯子,一个因为车祸失去了丈夫,后来又悲伤过度导致流产的女人,她整天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却还要表现出一副正常人的面孔。她像一个木偶,把自己绑在自己设定的引线上,受着自己的操控干着与自己内心有偏歧的事,行尸走肉。
我从这个角色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为了更深刻地表现出这种压抑感,我去了精神病院,以义工的形式照顾那些没有家人的患者。和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可以感受到他们的绝望和闭锁,让我不由自主想要替他们解开心结,但是在这里,正不压邪。
“你知道什么叫逼得人要发疯的压力吗?”病人阿馨问我。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全世界的人都讨厌你,你自己也讨厌你,你以为可以帮你的人要么离开你,要么就说自己帮不了。你知道吗?找遍了人帮忙,连十万块钱都借不到,我看着我孩子死,要不是我老公死的早,我何必可怜到找他们借钱啊?!”她激动了起来。
我一把抓住她,“冷静点,都过去了,谁都吃过苦,过了就没事了。”
“你结婚了吗?”她忽然问我。
“没有啊。”我莫名想到了晏斐。
“我告诉你啊,不要找那些花言巧语的,整天挂在嘴上说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一走他就本性毕露,对你花言巧语的,对别人也会。”阿馨语重心长的说,我想她可能丧夫之后也受过情伤。
“好啊,我知道了。”
“你还年轻,在这个问题上要注意一点,你这么漂亮,万一那些花花公子什么的想玩你,你一定要看透他们。你现在年轻貌美的,等着吧,你一老他们就不要你了,比你更年轻漂亮的多了去。”她抓着我的手,情绪很激动,“你不是说你男朋友在国外吗?异地恋都靠不住,异国恋更是,你们迟早分手,他绝对出轨,趁早分了算了,哪里没有男人?你现在以为他多么爱你,你又多么离不开他,过了一段时间就淡了,帅的有钱的多了去。”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阿馨她对男人有敌意,还很拜金,因为她曾经是一个性工作者,或许可以称为职业病吧,她见了男人还是会刻意搔首弄姿。我刚来的时候她对我一点也不友好,自从我给她送了很多礼物之后,她对我就热忱了起来,她是个可怜又可恨的人。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异地恋都不靠谱,更何况异国恋,我也怀疑我和他之间的稳固性,但是我自己自动屏蔽了,阿馨把我屏蔽了的东西全部掏了出来。我第一次这么赤裸裸的面对着自己,有些无所适从。
“你是干什么的?”她忽然问我。
“职员。”我撒了个谎。
“你男朋友呢?”
“我老板的儿子。”
阿馨眼前一亮,“那他肯定很有钱吧?有钱就行了,他是你老板儿子诶,趁机会升职加薪。”
我沉默了,有点想笑。
“反正你还能想着嫁给他不成?”阿馨白了我一眼,“这些贵公子怎么会认真啊?玩玩就行了。反正到时候他从国外回来也必定是搂着洋妞,你还守着他干嘛?人就要自由。”
“好啦,你好好休息吧,说了那么多,你该睡觉了。”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一直在我伤口撒盐。
阿馨最后终于睡着了,我走了出去,站在走廊上,忽然有一种压力大得喘不过气的感觉。我这一刻似乎明白了晏斐那段时间里偶尔会抽烟的原因了,他那时候心里苦闷却不能跟我说,只能自己熬,我现在何尝不是?
在精神病院里待了快两个星期,成天听着阿馨和其他病人洗脑一般的说教,我觉得自己的头要炸了,负面情绪压得我喘气都嫌累。
我心力交瘁的上车回家,看着车水马龙的路况,这世界分分钟都有死亡事件的发生,什么时候会轮到我?可能我下一秒就会被撞死也不一定。我一路平安地回到了家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觉得自己长得很陌生,就像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我困惑的看着镜子里的邢舒婕,然后我看到她对我笑了,瞬间我后背的汗毛竖了起来,一股凉意从头顶迅速坠落到脚后跟,镜子里的邢舒婕依然看着我笑,我崩溃的砸了镜子,还好,破碎的镜子里没有爬出一个人。
我来到茶几边,猛的灌了好几口水,剧烈呕吐的冲动涌了上来,我的身体一直持续着毛骨悚然的状态,一直在发凉。我托住了头,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我现在心乱如麻,是根本平静不下来的。为了缓解这种可怕的毛骨悚然,我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寻找,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但是就是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忽然我觉得背后有人,窗帘后面也有人,沙发底下也有人,他们都在用直勾勾的眼睛看着我。我崩溃的叫了起来,场景似乎又变成了酒店的装潢,一个女人身后站着一群男人,她倒了一把的药逼着我吃下去。
“啊!!”我失去了控制,“晏斐!救我!斐斐,你回来……”我哭了起来,我怕极了这种独处,这时候我仿佛看到了远在法国街头的晏斐一脸慌乱的样子,他慌乱地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卓明姐,让卓明姐看看我怎么样了。他慌慌张张挂了电话,捏着手机等答复。
忽然,我的手机响了,我的眼前是晏斐,我找不到手机在哪里,我呆呆的看着晏斐,顺着声音摸到了手机。
“喂?舒婕,你现在在家吗?”真的是卓明姐。
“我在家吗……”我机械的重复着,眼前尽是死死捏着手机等回复的晏斐,他的表情很吓人,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
电话那头说着什么,似乎很遥远,我听不懂。
“我……斐斐……”我语无伦次,“救命,我不要吃安眠药,救救我。”
后来我不知道怎么样了,反正我看到晏斐又接起了电话,表情更慌张了。接着,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