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沈阳的声音格外的柔,里面隐隐的还带着些许颤抖,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住了。
他问出这一句话却是又停了停。
他本就很少去想眼前的人是为什么哭,只是一味地安慰。如今看到她哭,他也彻底慌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这一句“怎么了”就已经脱口而出。
还能怎么了?
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他的神色轻轻一顿,片刻后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他大抵是放弃了挣扎和辩解。
徐风来趴在他胸口,她把他的心跳声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恩爱的时候她就喜欢伏在他心口听他心跳的声音,有力抨击着她的耳膜,像是也要传到她心里去。沈阳一直都是冷漠疏离的,唯有这意乱情迷的时候,心跳会很快,也是最接近她的时候。
那样才有真实感。
如同很多次一样。
现在他的心口也是丝毫有力的抨击都感觉不到的。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眼泪再也流不出来了,只是片刻后冷冷的道:“你觉得你亏欠我是吗?”
“是。”
“想补偿我?”
“……是。”
“打算怎么样补偿我?”
沈阳差点脱口而出:“照顾你一辈子。”
可是他顿了顿想到了现在这个场景下的二人立场和关系,心下有几分落寞,便低声道:“你想走怎样补偿我就怎样补偿。”
徐风来讥笑:“那也就是你全听我的了?”
“是。”
他话音太多镇定。
而徐风来特别不喜欢这种东西抓不住的感觉。
于是她便笑了,眸子里竟好似真的落了几盏灯,点点星火在其中。
“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这‘惊岚’我当初的确是动了一些手脚和手段,是想着把兰心娅给彻底踩在脚下的。现在看来,事情暴露了,但是我不想进监狱,于是……”
她伸手在沈阳心口的位置画着圈圈。
像他们恩爱时候的低喃温柔。
沈阳想了想,似乎明白过来她说的条件了但即便如此他的神情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让我为你顶罪吗?”
徐风来笑:“我就喜欢和聪明的你打交道。”
沈阳没有丝毫迟疑:“好。”
这下,倒换徐风来震惊了。
又过了一周。
这件事事关生意场上的事,又是有证据人证,再加上嫌疑人自己也承认主动的交代了一切,所以……
自然很快就尘埃落定。
沈阳的公司一夜之间破了产。
徐风来出钱补了这巨大的坑,然后她自己就光明正大的坐上了总裁的这个位置。
而沈阳却因为这种种桩桩的罪。
被判了三十一年的刑。
三十一年,沧海桑田了吧,从出生到而立,从少不知事到顶天立地。多少人从生到死,也从死到生。
像是许多个人们永远都无法逾距的圈圈。
圈住了这多少人的一生。
沈阳本来是放弃了上诉。
但是不知道是谁又花钱给他请了一个律师,非要让他上诉,于是这个案件只能又交了一层,在二审开庭审案的当天,整个旁听位少的可怜。
任西爵兰心娅何顺郑卿到场。
徐风来吗……她没来。
兰心娅在开始中间结尾的时候站起来看了好几遍,却是始终都没有看到她。
任西爵抓住她的手把她按在了自己身边,禁锢着她的肩膀让她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身边。
“你看什么呢?都不看我了。”
这么多天多去了,兰心娅的头也好了许多,而任西爵胳膊上的石膏还在,她也不敢太过闹腾,只得乖乖的在他身边坐好。
“我想着徐风来今天不应该不来的啊。”
兰心娅实在是想不透原因,她大抵是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的,但是也很不理解为什么徐风来会把这事情做的这么绝。
好歹沈阳也陪了她那么久。
也是好歹……沈阳对她这么好。
她即便是变了,也不应该会变成如今的这个模样。
实在是……太不分是非黑白谁好谁坏了。
任西爵没有跟她说那些事。
便只是轻咳了一声:“怎么说都是他们的事,你还是不要这么在意了。沈阳如今进了监狱……”他声音蓦然变得喑哑低沉,“未必是坏事。”
他的声音太过正经了。
兰心娅就怔了怔,然后不依不饶的追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嗯?不然干什么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嗯,快跟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西爵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含糊道:“祸福相依嘛,未免坏事未免是坏事,你别管这么多了好不。另外,你现在应该操心的是怎么对付家里的安一音吧?”
果然,一提起安一音兰心娅的脸色就隐隐的变了。她嘟着嘴别过头去,醋道:“她只要不傻就不可能不知道我跟她在你心里谁更重,若是知道好歹就最好别知道了你的心意还往上冲……”
任西爵眸色深了深没有说话。
二审倒是比一审好一些,起码这刑罚少了好几年。这个律师的嘴倒是厉害,不仅是说的快而且特别会找到其中的点,不过眨眼间已经让对方节节败退。
可是沈阳的罪的确是不小。
最后还是被判了十七年。
十七年,说也长说也短。
只是放在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身上,无疑却是要毁了他的这半生了。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
法警压着始终波澜不惊的沈阳出去的时候,任西爵还是上前挡住了他们的路。
法警打量着他,任西爵把嘴里的烟头给掐灭了,神色淡淡的道:“作为这么久的朋友了,看到他这个模样,以后还不一定能不能再看到他了,所以我和他说几句话。”
法警并非不近人情。
便松了手退后了几步。
任西爵上前在沈阳耳边说了一些什么,不过他的声音太低了,法警也没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只能看到沈阳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放大了。
最后,任西爵挥手送别了沈阳,兰心娅站在他身边,看到任西爵眼底一闪而逝的无奈悲哀,心下微微动容,便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宽慰道:“十七年很快的,起码……起码这样做,沈阳应该就会死心了吧。”
说着,兰心娅又眯了眯眼,深思熟虑的道:“现在的徐风来,离开她并非是坏事。”
任西爵轻笑:“你看上去倒是挺伤感的。好了好了,这件事尘埃落定了我们还是去看看安一音的事吧,我的胳膊很快就可以拆了石膏了,拆掉了石膏这婚期就得提上日程了。”
并非是坏事吗?
若真如此倒是简单了。
但是总有人说能掌握一切,可是很多时候,他们根本就什么东西都抓不住。
比如下一步小说走向和人生轨道的突变,天不知道,命也不知道,知道下一步的……
唯有人心。
其余的,谁都不知道谁也预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