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眠脚一软,瞬时跌坐在凳子上,神情呆滞,久久没能起来。
云藻宫像炸开了锅,慕容元策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保护夕妃周全。如今夕妃被湿漉漉的抬回来,当真要吓死一宫的奴才。弄痕没想到若倾城会以身犯险,当初设这个计的时候,若倾城可没有说过她不会游泳啊!
将若倾城平躺在床上,弄痕的脑子仍是万分清晰。望一眼身旁手忙脚乱,不时啜泣的宫人们,弄痕厉声呵斥,“慌什么?娘娘还活着,你们就这样哭哭啼啼难道是在诅咒娘娘吗?”
四下登时一片死寂。
弄痕冲焦灼的瑞香道,“瑞香,你速速去请刘太医来,记着,只要刘太医一人。”
瑞香会意的颔首,“是。”随即夺门而出。
扫一眼宫人,弄痕眸色一转,“你们几个,快些将娘娘的试衣服换下来。你,去烧热水;你,去升起暖炉。虽说是夏日,但湖水深寒,娘娘有孕在身,必得小心才是。”
看着宫人们换下若倾城的湿衣服,又端来暖炉,弄痕眉目一敛,“你们全都出去,这里由我伺候便是。一个个都杵在这里,反教娘娘不能呼吸了!”说着,将所有的宫人都赶了出去。
寂寥这才进来,自袖管里取出一个小包袱,看上去沉甸甸的,不知为何物。
“倾城怎样?她不会有事吧?”寂寥忙不迭坐到若倾城床沿,看着紧闭双目的若倾城,心中诚惶诚恐。
“只是喝了太多的水,暂时晕厥了。”说着,弄痕冲寂寥道,“帮我扶起她,我用内功将她体内的水逼出来。”
闻言,寂寥牢牢扶住若倾城。
掌心凝力,在瑞香领着刘太医赶来之前,弄痕用自己的内力将若倾城体内的水全部逼了出来。若倾城依旧闭着眼睛,好似还未恢复过来。
“怎么还不醒?”寂寥有些慌了手脚。
“一时间还不能完全恢复。”弄痕凝眉,额头冒着细细的汗珠。以手拭去,弄痕为若倾城拉好被角,“东西可都备下了吗?”
寂寥指了一下包袱,“放心,业已备下。只待刘太医他们进来,就能按计划行事。”顿了顿,寂寥忽然有些担忧,“皇上那边通知了吗?”
弄痕冷冷一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整个后宫都要抖上一抖,何须我们通知。怕是皇帝已经往这里赶了。”
正说着,吱呀一声,瑞香领着刘太医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刘太医将药箱放在桌案上,随即走到窗前,关慰的望着若倾城,“快教我看看。”
说着,忙不迭坐在床沿为若倾城把脉。须臾才松了口气道,“娘娘无碍,只是受了惊吓,被湖水扑着了。只要好生休息就没什么大碍。”
弄痕抬眼看着瑞香,瑞香重重点头。弄痕便冲刘太医开口,“想必太医已经知道我们要做什么。”
刘太医起身,“来的路上,瑞香已经大致的与我说了。放心吧,我一定按计划行事。”
门外,响起了一声又急又慌的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元策听得窦辞年来报,说是夕妃落水,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云藻宫。此刻呼吸沉重,整个人都有些神情恍惚。正欲推门而进,岂料瑞香却端着一盆血水出来,脸上有哭过的痕迹。看着瑞香泛红的眼眶,慕容元策的心陡然下沉。
“夕妃如何?”那一刻,连窦辞年都感觉到慕容元策的声音在颤抖。
瑞香哭着跪在地上,盆中的血水刺眼嫣红,“皇上恕罪,太医说……太医说娘娘无碍,只是腹中的皇子……保不住了!”
一个踉跄,慕容元策疯似的冲进去,只一眼床榻上面色煞白的女子,便已刻骨疼痛。弄痕哽咽着与众人跪在慕容元策跟前,“奴婢们护主不力,请皇上责罚!”
一步一顿走到床前,素洁的床单上,嫣红的鲜血还来不及凝固,就想一个生命的流逝,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地方。慕容元策的脸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得不成样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忽然落下泪来。他是皇帝,也是七尺男儿,如今却潸然泪下,可见他内心的沉重与痛楚。
长袖一挥,所有人悄然退去,慕容元策容颜哀伤的坐在若倾城床前,微颤着拾起她冰冷的柔荑。
苍白的唇,吐出模糊不清的字眼,“皇上……”
慕容元策一怔,随即挤出难看至极的笑脸,却忘了擦拭眼角的泪痕,“夕儿莫怕,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一句话,却让若倾城泪如雨下。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喊,震痛人心,“皇上,我的孩子!皇上,贤妃杀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慕容元策痛彻心扉,“放心,朕不会让我们的孩子白死的。朕,一定会还你个公道!”伸手揽她入怀,慕容元策泪流满面。
怀里,若倾城哭得令人心碎。羽睫颤抖,掠过一瞬即逝的寒意。
一纸谕令:贤妃花未眠不睦宫闱,德行有亏。故废去妃位降为美人,念其尚有身孕,特恩准禁足清微宫,没有圣谕不得踏出清微宫半步。
一时间,整个后宫都沸腾不已。花未眠嚣张这么久,也算是应有此报,不知多少人拍手称快。尤其是皇帝虽然下旨花未眠不得外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意思指出,外人不得进入。仿佛是慕容元策故意为之,倒教许多妃嫔生出邪恶的念头。正所谓:墙倒众人推。此时不去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花未眠就像拔了牙的老虎,就算有一肚子的火气也无处宣泄。
看着两个从未起眼过的贵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她的世界。手一挥,桌案上的瓷瓶顷刻间落地,碎得不成样子。
“娘娘?”夏音忙放下安胎药,拾捡地上的碎片。“娘娘注意身子,别为这些小人气坏了身子。”
“夏音,你信本宫吗?本宫真的没想推夕妃落水,虽然本宫恨不能杀了她。”花未眠忽然黯然神伤。
夏音重重点头,“奴婢相信娘娘。”
“光她相信你有什么用?”兰姬缓缓从外头进来,一袭锦衣华服,与如今花未眠落魄的模样当真有天壤之别。容色一顿,兰姬笑得无温,“得皇上相信,才行!”
“是你!”花未眠恨不能冲上去,直接将兰姬活活掐死。如果不是兰姬与凰后的挑衅,她又岂会有今日的狼狈局面。
兰姬手一抬,刘福海随即领着众人退下,包括夏音。
“你想做什么?本宫告诉你,虽然本宫现在落魄了,但本宫腹中的孩子却是皇上嫡亲骨血。”花未眠有些惧怕现在的兰姬,仿佛集世间冰冷于一体,笑得令人毛骨悚然,“若你敢杀本宫,皇上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闻言,兰姬的面色愈发诡谲起来,连笑容都可以似有似无的“错,不是本宫要杀你,而是夕妃!她为你丢了孩子,如今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你的!”兰姬嗤冷。
“本宫不信,夕妃能杀了我!”花未眠不信。
兰姬眸色一转,“如果夕妃把矛头直指你的孩子呢?贤美人,你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贤妃吗?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一旦自己出事,这个呱呱坠地的孩子就会成为孤苦无依的孤儿。再往坏处想,即便她生得出皇子,难保独孤辰夕不会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几欲除之而后快。
孩子?抚着肚子的手不禁颤了一下,花未眠娇颜失色,“她敢!”蓦地,脑子嗡的一声,独孤辰夕连假孕都不怕,何况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当下慌了神,独孤辰夕可以假孕可以假意小产,如今什么证据都没了,她也是百口难辨。但是,她的孩子不能随她这样禁锢一生。不行,她必须反击,必须自救。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敢与不敢的,只有早与晚的区别。如今你身在刀俎,再怎样,还不是任人鱼肉?”兰姬的眼底闪烁着阴狠的光泽,“若本宫是你,就算要死,也该拉上个垫背的。总不能白白被人害了,倒教别人逍遥快活。”
“独孤辰夕假孕害本宫,本宫绝不会与她善罢甘休!”花未眠恨然。
心头一顿,兰姬不敢置信的望着花未眠,“你说什么?什么假孕?夕妃是假孕?”
“不错!”花未眠,“只要让皇上知道夕妃是假孕,那么本宫的困境也就会迎刃而解。”
兰姬望着她,笑得愈发轻蔑,“夕妃对外宣称小产,连皇上都深信不疑。就算你告到皇上那里,皇上会信吗?证据呢?空口白牙,所有人都只会把你当做垂死挣扎的反咬一口。皇上,会更恨你!夕妃做事滴水不漏,你何来翻身之机?”
不错,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夕妃小产,她如果对外声称夕妃假孕,不是更招皇上恨吗?
夕妃,你果真阴狠毒辣!
“只要你能帮本宫杀了夕妃,本宫愿为你做任何事。”花未眠把心一横,反正她已经这样了,再没有比现在更惨绝的事情。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放手一搏。只要夕妃一死,她能安然诞下孩子,还怕没有翻身的机会吗?
兰姬轻浅笑着,眸色如丝温柔,“好!”
自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兰姬优雅的递到花未眠的手里,“这穿肠毒药无色无味,能轻而易举的飘散在空中。但是有一个前提,此药必须与合欢结合,才能发挥药效。”
“合欢?”花未眠笑得张狂,“如此正好,果真是个绝妙的东西。”
“那么,本宫就在此恭贺贤美人,大仇得报,跳出牢笼!”兰姬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