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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切尘埃落定,带她来春风殿。”慕容元策的口吻不容置喙,脑海里却是兰姬恍如隔世的面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终于开口,“秀女可都安顿好了?”
眼皮跳了一下,窦辞年自然知道慕容元策其实想问兰姬的事情,慎慎的开口,“回皇上的话,秀女们都已入册,安排到各宫歇下。只待皇上的册封文牒,就可确定位份安排侍寝。”
“除了朕圈点的,剩下的你去挑,合眼的册为美人。”慕容元策说得有些轻,听上去有点分神的感觉。俊彦的男子微微蹙眉,想起那个死去很久的女人。心底不由唤了一声,青宁……霎时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却已不似从前的疼痛。
原来时间真的会淡漠一切,忘不了苏青宁,却逐渐忘了痛的感觉。
“那几位比较出挑的……”窦辞年试探性的问。
“封为贵人。”慕容元策突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春风殿。
轻叹一声,窦辞年垂首微微摇头,不禁低语呢喃,“看样子,夜里的风真的凉了些。”只怕人心,也要日益生凉了。
春风殿暖阁。
烛火明媚,跳跃的闪烁犹如王婉柔心中的不安,指尖不断绞着衣角,贝齿微微咬住下唇。下午皇帝让她留待春风殿,她的整颗心都快蹦出嗓子眼。春风殿乃是皇帝的寝殿,言下之意何其明了。
只是她没有名分,显然出乎意外。
虽说出门前,母亲也交代过如何侍候一个男人,但是毕竟没有实践,处子的生涩可想而知。起身,王婉柔不安的在暖阁里走动,手心不时冒着冷汗。
门外,忽然想起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下一刻,慕容元策大步走进来。窦辞年识趣的领着所有宫女太监,退了下去。房内,只剩下王婉柔与慕容元策两人,对着明灭不定的烛火四目相对。
王婉柔怔在那里,身子僵直。
蓦地,仿佛骤然回神,王婉柔急忙跪在地上,“臣女失仪,望皇上恕罪。”
眼底流光微转,慕容元策俯身牵起她的手,走到榻边坐下,“手心如此寒凉?可是冷了?”
闻言,王婉柔的脸霎时红到了耳根,半低着头羞涩至极,“回皇上的话,此处甚好,臣女不觉寒凉。”
慕容元策用指尖挑起她姣好的面庞,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唇红齿白,明眸璀璨。只是可惜了……
唇角荡开迷人的邪魅,慕容元策笑得古怪,“很好,只有身体康健,才能穿得嫁衣。”
“嫁衣?”王婉柔不解,愣在那里,痴痴的望着眼前这位俊朗不凡的尊者。
“朕要为你举办一场婚礼,赐予你风光无限,你可愿意?”慕容元策说得模棱两可,然对于宫中的女人来说,这些简直就是致命诱惑。得帝王如此宠爱,当真教人迷了心智,死也甘愿。除去皇后,何人还能为皇帝披嫁衣?
一言出,王婉柔即刻感激涕零的跪伏在地,“臣女谢皇上隆恩。”
慕容元策温柔的将她搀起,细致的打量她如花容颜,“今夜你便安睡在此,静待明日大典。”
王婉柔重重点头,笑得美丽无边。
转身走出暖阁,慕容元策顿时敛了所有笑意,一扫方才的温柔脉脉。明日?哼,明日,你们会知道何为惊喜!何为惊心动魄!只怕,会是此生都难以摆脱的梦魇!
翌日。
举宫大庆,各秀女的册封文牒一个接一个的分发到手中,有人欢喜有人愁。册为美人便也罢了,若是什么位份都没有,这些秀女便只能降为宫女。或一阶阶的升为宫中女官,或碌碌无为,直到二十五岁出宫。将一辈子最好的青春年华,都消耗在牢笼般的皇宫大院内。
储秀宫。
所有的秀女基本上都在这个座装修精致的殿宇之内,储秀宫分为东南西北四院,能纳数千人,对于今年应选入宫的数百名秀女而言,可谓宽敞至极。亭台楼阁,雕梁玉柱,水榭廊环,风景异常秀丽。
一大堆的女人三三两两的走在这宫殿里,或嬉笑一堂,或穿梭不断,千姿百态着实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衣着华丽的黄衣女子,趾高气扬的走过兰姬身旁,一脸鄙夷的看着兰姬素雅的着装,露出轻慢的冷笑,“听说皇上当时是因为你才匆匆离开锦绣阁的,你爹只不过一介商贾?”
兰姬一顿,面色有些凝重,“小女子兰姬,不知姑娘你……”
“我爹乃是岳州知府。”她便是岳州知府滕广济的女儿,滕丽华。不远处的安璧微微蹙眉,最是见不惯这样的官宦小姐,仗势凌人。
闻言,兰姬敛了容色,没有再说什么。
然而滕丽华却不依不饶,“士、农、工、商自古有序,算起来,你不过是个商贾之女,地位当真卑贱。竟也教皇上多看你两眼!”
安璧突然走过来,冷笑几声,“不过是从四品官衔的知府之女,不如等你哪天做了主位娘娘再来教训她人。”
“你说什么?”滕丽华愤怒至极,美丽的容貌因为安璧的出现而变得狰狞。没想到一介女流,竟也知道官员的等级,晓得知府为从四品官衔。滕丽华虽然恼怒,但是安璧说得是事实,一时间发怒却又无话辩驳,不由的将一张白嫩的脸涨得绯红。
蓦地,传旨公公领着侍卫缓缓而来,走到园子正中央。扫一眼各有千秋的美人们,传旨公公清了清嗓子嚷道,“各位秀女接旨。”
顷刻间,所有女子跪地,聆听圣旨,只盼能有自己的名字。
传旨公公打开圣旨,高声朗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册济州通判秦复之女……秦浣纱为美人;册潜州步军副尉赵岳山之女……赵清儿为美人;册岳州知府滕广济之女……滕丽华为丽贵人,入住宛英宫……”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滕丽华将视线投向安璧与兰姬,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
安璧与兰姬对视了一下,给自将头垂下,不做理睬。
耳边是传旨公公高亢的声音继续传来,“册苏州商贾兰海宁之女……兰姬为兰贵人,入住承欢宫……”
低头轻笑,安璧和善的望着笑靥如花的兰姬,彼此礼貌性的一笑。
心中忐忑不安,不久之后,安璧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册益州云溪员外安福之女……安璧为安贵人,入住甘露宫。钦此。”传旨太监收了圣旨,依旧是傲气不减的姿态。视线打量着跪了一地的女子们,冷声喝道,“凡是榜上有名的,咱家在此敬祝。册封的圣旨克日便到,各位小主请前往各自的宫苑静候佳音。未点到名字的,下午的时候,会有宫中的管事嬷嬷带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众人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待传旨公公转身离开,整个园子里,哭的有,笑的也有。
滕丽华怒不可遏,大步甩袖而去。
安璧嗤冷,回眸冲兰姬道,“莫要理她。”
兰姬轻叹一声,淡然轻笑,“我叫兰姬,今年十八,不知姑娘你……”
“我是安璧,比你大一岁。”安璧笑的恬淡,如阳光般灿烂无比,“以后,你我便是自家姐妹了……”
殊不知,在春风殿里,宫中最有经验的嬷嬷们,正在为王婉柔梳妆打扮。一身红色新娘服饰,耀眼夺目。在这夕阳正黄昏的朦胧里,如此的不真实,虚无缥缈至极。
嬷嬷们在一旁逢迎般讨好,“姑娘是天生的美人,这般装束,简直美若天仙。也是姑娘福气好,皇上竟肯让姑娘身着嫁衣的嫁一回。说不定以后封妃,也是指日可待。”
王婉柔仿佛已经看到了荣耀的巅峰。
身为庶女,在军机府的日子也算熬到头了。终于能让父亲另眼相看,不再将她们母女视猪视狗的轻贱。一想到这里,王婉柔笑得愈发美丽动人。
窦辞年就在门外,看了一眼徐徐而来的春风殿管事姑姑……寒云。寒云手中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冲窦辞年稍稍使个眼色,示意羹中有恙。窦辞年回应的点头,“人在里头。”
闻言,寒云若无其事的走进门去,向梳妆完毕的王婉柔含笑施礼,“奴婢寒云见过王姑娘。”
“姑姑不必多礼。”王婉柔温和道。
起身,寒云将莲子羹端到王婉柔跟前,老练的开口,“姑娘,这是御膳房为您特意做的银耳莲子羹,您将就吃一些吧。待出了这个暖阁,怕是要许久都不能吃东西。奴婢想着莲子的蕴意又是极好的,借此恭贺姑娘大喜。”
这话说的,直暖到了王婉柔的心里去。既符合现实常礼,也说得饱含温情。
王婉柔本想拒绝,因为实在不饿,但寒云将话说到这份上,不吃似乎太不识趣。哪有将别人的恭贺往外推的?何况,今日还是她的大喜之日。说不定过了今日,她真的能封妃。莲子莲子,早生贵子!
象征性的吃了几口,王婉柔将碗递还给寒云,“多谢姑姑。”
寒云浅浅一笑,“奴婢告退。”
退出门外,寒云对着窦辞年点了一下头,径自离开。
脑袋有些晕乎乎的,王婉柔不自觉晃了晃头,视线有些浮游,眼皮止不住的拉拢下来。不消片刻,王婉柔便昏昏沉沉的趴在梳妆台上睡去。
梳妆嬷嬷见此境况,像是事先商定的,急忙退出房间。随即而来的是窦辞年,只见他笑得淡然,一切都是预料之中。手一挥,宫婢们立刻上前,将凤求凰的红盖头遮在王婉柔的头上。硬是将迷迷糊糊的王婉柔左右挟着,搀出暖阁,塞进外头早早备下的大红銮轿里。
窦辞年漫步走下台阶及至轿子前头,冲急急赶来的寒云压低声音道,“皇上旨意,迅速出宫,中途不得逗留。此外……”窦辞年附上寒云的耳朵,好一番低低的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