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众人在短暂的惊愕后,这会也炸开了锅,吓得闪在一旁议论纷纷。其实就连我也是脑中一片茫然,之所以有刚才那般举动,完全是因为此前四叔趁黄大牙外出找渔网的时候,悄声知会我,说吴二壮有问题,稍后相机行事。
四叔朝吴二壮厉声喝道:“孽畜,还不快现身受审,难道还要等秦某人给你施展手段吗?”
这吴二壮满脸皆是惊惧之色,出口的话也似带了哭腔:“大仙,我可是吴二壮啊,你可得看准了再说啊!”
四叔面上拂过一丝愠色,两步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子,单手托起他的下巴。吴二壮则枉费力气地拧着脖子,试图逃避四叔那两束刀子般的目光。
“哼哼,把眼睛哭红,难道就能遮住你那涣散的眼神吗?对于妖孽我向来没有好的耐性,再不出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四叔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吴二壮的脸立时便了颜色,表情也骤然变得狰狞。他猛地一晃脑袋,嗓子眼里发出一声不似人的低吼,张开大嘴朝四叔托着他下巴的那只手狠咬过来。他困在网中行动不便,速度却仍然快得出奇。
四叔早有防备,他手腕一翻,轻巧地避过了恶口,抬手时指尖却已多了根锃明瓦亮的三寸银针,直刺入吴二壮头顶百会穴,同时另一只手已顺其后脑轻滑而上,一晃一捏,抽出了一根火红的毛发,与吴大壮头顶所出一般不二。
四叔出手既快且准,在拔出红毛的同时脚步向旁一错,正好躲过了吴二壮吐出的一口鲜血。
吴二壮倒地人事不省。四叔一边给他松绑,一边对我道:“院墙东南角有一白石,石后有浮土,藏洞一尺三寸,附身的妖畜就躲在里面,速速擒来!”
我急忙跑到院子的东南角,果然发现杂草丛中半没着一块白色条石,石头后的土是新土,很明显有刨弄过的痕迹。
我抓起把铁锹用力朝下一铲,便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可当我举起锹来打算铲第二下的时候,突见洞内黄影一闪,一物从中跃出,十分迅速地从我裆下窜了出去。
我大叫不好,慌忙掉转身形抡锹便拍,可那东西十分灵巧,一个纵跳便跃过了我的锹头,然而未等它落地,便见一旁的黄大牙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探身一把揪住它的脖子,骂了句“黄狼杂种”,将它高高提了起来。
原来那是一只黄鼠狼,与门外大柳树上吊的那只个头差不多。它被人擎在手里,后腿一蹬,猛地从屁股后面射出了一股白雾。
黄鼠狼这类动物有一招绝活,那就是释放臭气。在其****两旁生着一对十分发达的臭腺,当遇到危险时,能从臭腺中迸射出一股臭不可忍的分泌物,假如追敌被这种分泌物射中头部,就会引起中毒,轻者头晕目眩,恶心呕吐,严重的甚至能导致死亡。这主要是由于其中含有硫醇等一些有毒、有刺激性气味的化学物质。
这黄大牙刚刚将黄鼠狼提起,虽然早已料到它会释放臭气,但猝然之间也没来得及采取措施,被这股臭气熏得脸都绿了,眼泪哗哗往下淌。我尚在白雾外围,饶是如此,也觉一股冲天的臭气扑面而来,就如同一筐臭鸡蛋被猛然揭开了盖子,臭气叫嚣着狂涌而出,臭得肆无忌惮。我两眼被呛得发酸,几乎憋不住呕吐出来,忙跑到一旁清净处猛灌了两口新鲜空气。
反观黄大牙,这家伙可能是常年打黄鼠狼没少挨熏,定力真不错,被白雾包在其中,硬是没有松开抓着黄鼠狼的手。他从裤兜掏出枚狗头大枣,硬生生塞进了黄鼠狼的屁眼。这狗头大枣比鸡蛋还要粗着一圈,捅得它直翻白眼。它自知落到了后娘手里,手刨脚蹬了一番,终于放弃了抵抗。
黄大牙虎着个脸,抹了把眼泪,咧开大嘴骂道:“他娘的小狼崽子,落到你黄爷爷手里,看不把你扒了皮抽了筋!”
将黄鼠狼拎进屋,这东西一见四叔,竟又开始玩命挣扎起来。黄大牙气急,照它的脑袋狠狠拍了两巴掌,敞开粗嗓门问四叔:“大仙,这东西该怎么个处置法?”
四叔看了看它。它与四叔眼神交会,竟似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对面这个人手里,将两只前爪抱在一处,又是作揖又是点头。
看着黄鼠狼的这副宠态,众人没有一个笑得出来。想到吴大壮的死状,又想到吴二壮方才的举止,竟都是这样的小畜生所作,只感到遍体生寒。
四叔冷笑了两声,抓起黄鼠狼的尾巴,将它倒提了起来。他从旁人手里接过菜刀,道了声“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而后手起刀落。
只听一声尖细的惨叫,红光崩现。刀刃所及处,黄鼠狼的尾巴被斩为了两段。那黄鼠狼惨叫着掉在地上,拖着半截血淋淋的尾巴,夺路而逃。
“欸?”黄大牙一看黄鼠狼逃脱,拔腿就要追。
四叔一摆手:“算了算了,随它去吧!”
黄大牙眼见黄鼠狼跑得没了踪影,急得直跺脚,不满了神色铺了一脸,他回身问四叔:“大仙,这畜生杀人害命,您怎么能把它放了呢!”
四叔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大牙,你有所不知。我先问你,你说害了大壮的那只黄鼠狼,为什么要陪着吊死在树上?”
“因为……”黄大牙支吾了两声,“一命换一命呗!”
四叔摇摇头:“你只道其然,却未道其所以然。这是引魂术,吊死的黄鼠狼不过是一只诱饵,是施术者撒出来引诱大壮的东西。而从大壮、二壮头顶拔出来的红毛,也是施展引魂术的辅助之物。大壮受邪术迷惑,处在一种意识稀薄状态,一举一动都在效仿那作为引魂之饵的黄鼠狼。黄鼠狼吊在了树上,他也朦朦胧胧地跟着将自己挂到了树上,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手刨脚蹬,为之晚矣。”
黄大牙听得有些错愕,而我却已经基本明白了四叔的意思,出言问道:“四叔,您是说咱见到的这两只黄鼠狼其实都是小角色,真正谋害大壮的,另有其人?”
“不错,”四叔道,“我已经看过了,这两只黄鼠狼道行不会超过二十年,迷人心智可以,但至于取人性命,它们还差得远呢!”他将视线移向黄鼠狼消失的方向,“背后的正主儿尚在暗处,笑看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接言解释道:“所以,四叔砍伤了那只黄鼠狼并放走它,它定会在第一时间回到主人的身旁,而我们,便可顺藤摸瓜,寻其痕迹找到幕后真正的黑手!”
“哦,”黄大牙恍然大悟,挑起大指称赞道,“高!秦大仙您实在太高明了,不光本事超群,脑瓜子也灵活,我黄大牙打心眼里服您!”
这时吴二壮也从昏迷中醒转过来,眼神比初见时透亮多了。他在得知自己方才被黄鼠狼所迷,幸得秦大仙相救之后,感激得是涕泪横流。
吴老太在儿媳的搀扶下从屋中走了出来,紧紧抓着四叔的手,老泪纵横:“大仙啊,今天真是多亏了您了,否则我们吴家可就……”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竟双膝一软,给四叔跪下了。这可把四叔给吓坏了,忙伸双手将其搀扶起来:“老嫂子,老嫂子!您这可真是折杀我啦!”
吴老太缓了半晌,才继续道:“大仙啊,您的大恩大德,我老婆子便是躺到棺材里也绝不会忘记。不过我舍下这张老脸,还得求您再帮帮忙,您救人救个活,送佛送到西,一定得把那天杀的正主儿给除了。我老婆子活了一大把年纪,死不死没啥,可小辈们还要过活不是?要是再有人出个三长两短,可叫我在九泉之下还有何面目去见我那早去的老头子哟!大仙啊,我求求您啦……”
这吴老太说着又要下跪。这回四叔加了防备,提前将她的身子扶住。
“老嫂子,您放心,斩妖除邪本就是我秦某人的分内之事,既然碰到了便绝不会坐视不理。我已经知晓了那祸害的藏身之处,您就把心牢牢地搁进肚子里,等着我的捷报吧!”
四叔说到这,扭头对我道:“把车里那株血参抱过来。”
当四叔把铁笼子外面的黑布揭掉的时候,在场众人无不惊骇。吴二壮更是脸都变白了,指着笼中的血参颤声道:“大仙,这,这人参精……”
四叔一笑,打开笼盖道:“诸位不必担惊,这人参精离土超过了十二个时辰,已是死物,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在外人面前,四叔已没有了与我独处时面对这株血参的迷惘,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信心与傲气。我虽然对他的这种说法不以为然,但他既然敢把这株血参拿出来,那就证明了它确实不存在威胁。
四叔把参递给了吴大壮的媳妇,道:“此为参中之上品,补五脏,安精神,止惊悸,除邪气,你们婆媳二人正需要这个。每日清晨切取指甲盖般大小一片,加三碗水,熬至一碗,切勿多服。谨记此物少服滋补,多服伤身!”
一家人又是千恩万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