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仙秦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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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孽镜亡灵(2)

我稳了稳心神,持枪从地上站起,举左手在头顶轻拍三下,以壮胆气,然后抄起插在地上的火把,朝那群颅骨慢慢凑了过去。

据老辈人讲,人的头顶有三昧真火,恐惧时可以轻拍头顶三下,以此来点燃真火。妖邪之物见此则逃,不敢侵犯。这种说法当然很玄,但既有此说流传,便有它流传下来的道理。头顶正中为百会穴,百脉于此交会,通达阴阳脉络,连贯周身经穴,乃全身最重要的穴道之一,因此是治疗多种疾病的首选穴,也是与脑密切联系,调节大脑功能的要穴。已有医学证明,刺激此穴,可安神定志,通督治痫,有助于减轻头痛、目眩、焦躁、阳气不足、神经衰弱等症,而这些病症也正是人们产生幻听幻视、受外邪入侵的根源。

当我走到灯盏下方的时候,已分辨出低语声正是出自那只燃起鬼火的颅骨。它张着满口黑牙的大嘴,从嗓膛中不断冒出阵阵有节奏的声响,听起来好似在不断重复喊着一句话。

它挂的位置比我的个头略高一些,我仗着胆子,踮起脚尖,朝它的口腔中望去,可是里面没有任何疑似能发出声音的东西。我将火把举到适当的位置,去照它的口腔,而这时,我听清了那个声音。

那真的是一个人在喊话,声音很低,很粗糙,而且十分焦躁,我闻在耳中,竟不禁颤抖了起来。

颅骨里发出的,是四叔的声音。

我忘记了恐惧和危险,直接将耳朵贴到了颅骨的嘴畔。这次确信无疑,四叔一遍一遍喊的是:大侄,快来救我!

如遭五雷轰顶。四叔怎么了?他遇到了什么变故?他的声音为何会这颅骨中传出?难道他在下一个星位发生了意外?

我头脑一阵混乱,对着颅骨大喊:“四叔!你怎么了四叔!你在哪?”

没有回答,四叔的叫喊变得愈加急促,仿佛巨大的危险正朝他一步步逼近。

我慌了神,虽然不知道四叔是通过何种方式来让这只颅骨给我传递信息的,但显然他无法听到我的问话。他处于危难中!他需要我的帮助!我再也顾不得许多,提着猎枪,举着火把直朝四叔所进的洞口追去。

火把在我急速的奔跑中几乎熄灭,我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护在火苗的前方,稍稍降低自己的速度。而随着速度的减慢,我的心境也开始放得平和。我想起了之前的约定:正五点准时砸毁玉俑。心中一慌,忙看了看表,时间还早,速度快的话能按时赶回来,更何况,四叔是我们的指领者,如果他出了意外,凭我们剩下这三人,有可能摆平这七星狱魂阵吗?

我跑了不久,便见前方有火光闪动,并传出些细微的嘈杂声。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又向前行进了一段距离,此时嘈杂声已经变得越来越大,但仍无法听得真切。而我也发现,那些火光的闪动处,正是位于通道尽头的狱洞。

洞中隐隐有人影晃动,而且好像不止一人。由于距离尚远,洞口又小,所以什么都看不清楚。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急忙熄了火把,放轻步子,贴着墙根向前走去。

目前,前方的状况尚不明确,我打算借着敌明我暗的有利条件,悄悄摸过去探明情况。可我刚迈了几步,便突然发现前面十来米的阴影处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我一惊,迅速地矮下身去。我比那东西离光更远,所以很快便看出那是一个蹲在地上的人。我觉得我刚才的脚步已经放得足够轻了,但他还是发现了我,因为他刚才动得那下,就是扭过头来看我。

“谁?”他低声喝问道。

我已经辨别出了他是四叔,心头一喜,小声回道:“四叔,是我。”

四叔蹲着身子,望着我仔细分辨了一会,然后猫着腰快步走了过来。他一手握着短刀,一手攥着已熄灭了的火把,我分明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恐惧!

“四叔,怎么回事?”我压低声音问。

他没有回答,而是把食指竖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更低的声音道:“别说话,做好思想准备,待会无论看到什么,都千万别发出动静。”他转过身子,道了声跟我来,悄悄往前蹑去。

我心中虽有疑问,却也不敢再多言语,只得轻轻跟在四叔身后。

四叔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已经离洞口很近,可他仍没有停下的意思。我担心这样下去会被人发现,便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想提醒他不要脱离偷窥的安全范围。他扭头瞪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了几步,才终于蹲下身子,不再动弹。

我们现在离洞口已经非常近了,虽没有进入光亮所及的范围,但离那条明暗交界线恐怕也不足三米了。这不是一个安全距离,如果洞中的人眼神够利,并且刚好朝通道望过来的话,一定会发现阴影处的两个人形轮廓。不过也正因如此,我们能够清楚地看到洞内的情景。

洞的中心站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形,皮已经被剥光,露着里面因痛苦而不住颤栗着的血肉。鼻子、耳朵业已被割了去,其处模糊一片。他的身旁站了些服饰十分怪异的人,但由于洞口狭小,仅能看全站在他对面的那位。那人身穿长襦短裤,腰系革带,打着裹腿,头侧绾着与其男子性别十分不搭的圆形发髻,看此打扮,分明就是一名秦朝的士兵!

那士兵右手持刀,左手举着只大号的木钳,正将那血人的舌头从口中拉出。血人发出悲惨的呜呜声,鲜红的舌头上青筋乱跳,随即刀光一闪,血光崩现!

如果没有理智的不断提醒,我恐怕真的会叫出声来。我瞪大眼睛,只感觉喉咙一紧,拼力将声音压了下去,身躯开始轻轻地颤抖。

施刑者将半截滴血的舌头丢进一旁侍者端的盘子里,然后放下刀、钳,取过一只刃薄斗大的青铜勺子,倒扣着伸到了血人的眼球前。

我已猜出了他接下来的做法,不忍多看,然而过分的紧张却让我无法及时地别过头去。就在这时,血人突然停止了低低的呻吟,那两只原本直直瞪着前方的眼球蓦地朝我转了过来。

我藏身于血人侧前方的阴影处,能够清晰地看到他那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球。由于被割去了眼皮,它们的个头显得非常大,就那样斜斜地盯着我的藏身之所,已近涣散的瞳孔猛地聚在了一处。

没错,他看到了我。

我以为他会突然做出一些动作来暴露我的方位,但他没有,他甚至没有扭动一下脖子。他只是眼珠不错地与我对视,失形的嘴角向上勾起,带出了一抹阴邪的笑意。

他残缺的五官已很难让人分辨出具体的表情,但我却十分真切地感觉到了他就是在笑,而且这种笑、这种眼神都让我感到无匹熟悉。或许是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脸型,他的体貌,他的神态,以及他的那种自里向外散发出的气韵,就已经让我滋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而现在,我突然意识到了他是谁。

噗!随着铜勺恶狠狠地插入眼眶,一只眼球从中弹了出来,落入了侍者迅速递过的铜碗中,它晃了两晃,便被鲜血粘在了碗底。

我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愫,张口便要吼出声来,幸亏四叔提前发觉了我的反常,及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浑身颤抖,脑中一阵失魂般的恍惚,直到他们拖着血人从视野中消失,仍自浑浑噩噩。

此时四叔才敢松开捂着我嘴巴的手,他轻推了我两下,示意我随他进洞察看。

我呆呆地跟着四叔进了洞,脑中仍满是那个血人的残像,因为我已经意识到,那个血人,就是我自己。

一个人对自己有多深的了解?面对这个问题,恐怕许多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自己对自己的那份了解,虽然不一定能用言语表达清楚全面,但却一定会有巨量关于自己的信息,储存在自己的意识和潜意识里。正因如此,我的直觉才会一遍一遍地提醒我,那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血人,就是我。

我不可能有分身,那么在这个空间中,为什么会同时出现两个我?我想起了那几个衣着古旧的秦兵,他们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那么,难道是这里发生时空交错,现代的我遇到了两千多年前的我?还是说,这里本就是鬼狱,我的灵魂在此地忍受酷刑之苦,而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我的肉身,竟意外地看到了这一幕?

我脑中胡乱地思索,同时开始打量这处狱洞。头顶悬挂的七瓣骷髅盏是燃着的,每只眼眶中射出一道暗黄的光束,十四道光束发散开来,将这不大的圆洞照得黄彤彤的,如同飘着一层雾,似梦似幻。一侧放着个半人多高的木头架子,架子上挂着几件家什——三把短刀,一只木钳,一只铜勺——上面甚至还滴着血。

洞的正中位置是血人曾站立过的地方,我蹲下身,看着留在地面的一滩血迹。

“在想什么?”四叔的声音打破了洞中的静谧。

我回过神来,不自然地笑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刚才的场面太过血腥。”

我没有告诉四叔实情,大概是出于某种忌讳。在那种情况下,我想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情愿地说出那副模样的血人就是自己。而从四叔的反应看,他也确实没有认出血人。的确,如果一个人变成了那种样子,那么除了他自己,恐怕再也没有谁能认得出来了吧!

“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我岔开话题道,“我注意到,他们穿着的是秦朝的服饰。”

“他们不是人。”四叔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