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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八方追杀 (3)

第九章  八方追杀 (3)

天马牧场杨家的子弟不是江湖人,从事的也不是江湖行业,虽则有些亲友是江湖人,往来并不密切。

杨琼瑶小小年纪,哪曾与高手名宿打过交道?但要说她对江湖一无所知,只怕未必,亲友飞熊黄宗权,就是江湖的侠义道名宿,名号响亮的宗师级名家。

她易钗而弁留在后面等候文斌,并非全然为了感恩图报。她与文斌第一次见面便生好感,文斌的气质风标吸引了她,鬼使神差,居然被她抓住感恩图报的机会。

她并不知道文斌与五花剑结怨的内情,本能地猜想必定与算计她一家的独角山魈那些凶魔有关。

与凶残恶毒的魔道人物打交道,必须提高警觉,留心一切动静,防范意外发生。

因此这几天中,她深入简出,暗中留意小村所发生的一切动静,随时准备应变,夜间也经常惊起巡视附近,风吹草动也会引起她的注意,备极辛劳不以为苦。

农舍主人替他俩备妥早膳,负责照料他俩的老婆婆告诉她,狗向后山吠叫不休,很可能有虎豹在那一带出没,或者有狼要接近村落觅食,要她小心不可外出。

小村只有五六户人家,耕种附近贫瘠的山田,这一带仍是大别山山区,有虎豹豺狼出没不足为奇。

她心中一动,想起了南面数里的夺命怪医。

村落的后山,指西面两里地那座杉林密布的小山,通常虎豹很少在杉林出没,豺狼其实不足为害。

文斌已经可以坐起来活动手脚,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复元之途迈进。

她心中明白,目下一个村夫,也可以毫无困难地把文斌摆平,现在如果发生情况,一切得靠她了,她不能让文斌受到任何伤害。

早膳毕,她返回邻房住处,着手准备兵刃,随时准备应付意外。

她仍是男装打扮,不再戴遮阳帽,青帕包头裹住一头秀发,虽然满腔病容,但难瞒行家法眼,五官太过灵秀,焕发着光采的明眸,哪像一个不健康的大男人?

一个美丽活泼眉目如画的少女,如果不用易容的工具改变外形轮廓,仅靠一些色彩改变肤色,绝对不可能像男人。

连农舍主人一家老小,都怀疑她的性别;主人的小孙女,就缠住她亲热地问东问西。

当犬吠声转急时,她警觉地从屋后窜出,跃登一株大树,透过枝叶空隙向后山方向眺望。

几家村舍的人,对犬吠毫不介意。

这一带虽然罕见有陌生人走动,但也偶或可以发现邻村的人,从村北面的小径经过,就会引起家犬的吠叫。

一条登山樵径蜿蜒而上,因此在樵径行走的人时隐时现。

两个穿青骑装的人影隐约可辨,以相当快的脚程,降抵山麓便消失了,山麓林深草茂挡住视线,但毫无疑问目标是小村。

不仅是对方矫捷的行动引起她的注意,两人所佩的刀剑更令她暗惊。

“那老鬼真派人来搜寻?”她自问,老鬼意指夺命怪医:“难道说,是老鬼唆使五花剑那些人出面行凶的?”

五花剑潘兴是武阳关的土霸地头龙,与平靖关的夺命怪医有交情,是理所当然的事,牵扯在一起名正言顺,难怪她起疑。

可是,五花剑怎么可能立即与夺命怪医联手?两者相距五六十里,这么巧?

文斌说五花剑潘兴,其实叫活报应潘明亮,她并没介意,没追问活报应的名号是怎么一回事。

她对江湖事故一知半解,只用自己所接触的范围,判断发生事故的可能性,无法接受广范围的复杂关系,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把天网与夺命怪医联想在一起。

文斌的接触面比她广,她应付情势的手段经验缺乏,反应是直觉的,不假思索跳下树,像一个发现强敌侵入地盘的猛兽,张牙舞爪立加扑击。

两个骑装中年人恰好从草隙中,目击她轻灵地飘降,猛地身形乍起,两起落便接近树下。

“好!”最先到达的中年人喝彩,得意的神情像是拾到黄金的叫花子:“有点像凌空蹑虚的传闻中轻功绝学。小伙子,你下过苦功,哈哈!没想到这附近,果然隐有龙蛇,咱们可能找到踪迹了。小伙子,你是小村的人吗?”

“是又怎么样?”她变着嗓子说话,还真有点像刚迈入破音阶段的少年:“你们从后山鬼鬼祟祟接近,带的刀剑血腥味好浓,鬼头鬼脑一脸歹徒相,不是好路数,你们来干什么呢?”

“到处走走呀!”后赶到的中年人留了鼠须,其实相貌堂堂而非鬼头鬼脑一脸歹徒相,说话也笑嘻嘻毫无暴戾态:“我们要进你的村子,讨碗水喝歇歇腿,到处看看而已,欢迎吗?”

“当然不欢迎,本村不喜欢外人乱走。”

“呵呵!小姑娘,你这种打扮实在很笨拙,真的不是好路数,而且你决不是这座小村的人,来路可疑。咱们是办案的公人,必须好好盘问你。”

留鼠须中年人,一口揭开她的假装,笑容消失得好快,最后几句话的口吻,还真有几分公人味。

她心中暗懔,但并不吃惊,此时此地,她一点也不在乎办案的公人,而且,她一眼便看出这两位仁兄不是公人。

“唷!你是哪一个衙门的公人?我也正要盘问你呢!我要先看看你的巡捕或捕快的身分腰牌,而且得验有你奉准便衣出动的火签。”

她堵住去路,像冯河的暴虎,必须阻止可疑的人入村走动,这两位仁兄就是可疑的人物。

“呵呵!你小小年纪,居然像有经验的老江湖,必定是某一位江湖大豪的后人,令尊在江湖必定位高辈尊,不知我是否认识,他的名怎么称呼呀?”

“家父……我还没查证你们的身分呢!”她几乎脱口说出身分家世,幸好及时警觉:“我在等你们提出公人的身分证明,不然你们就是从山里来的匪盗。”

“好,我让你看看我的捕快腰牌。”

这人装腔作势掀起骑士的衣袂,掏出一个不知所云的小皮袋,一面掏一面走近,又道: “我们是平靖关的……”

小皮袋袋口一开,喷出一丛灰色粉末。

她早已全神戒备,袋口的粉未喷出,她已向后飞腾而起,危机间不容发。

一声狂笑,另一人袖底的暗器破空。

叮一声轻响,翻腾中的她一脚踢中飞来的一把飞刀。

靴尖里有铁尖,踢中飞刀的机率不超过千分之一,她居然踢中了,身形急速翻转,再侧射丈外,像是凌空步虚,也像蹑空移位的凌虚步轻功绝技。

两个中年人随暗器冲进,方向没料对,结果暗器落空,也失去扑上擒人的机会,距离拉远出三丈外,突袭的诡计彻底失败。

“卑鄙的恶贼!她拔剑出鞘大骂:“你们没有丝毫武林人的风度,一定是真的匪盗,我一定要废了你们,由村正报官法办。”

两个中年人脸色一变,目击她的应变身法,以及凌空横移的惊人绝学,速度之快与闪避时间的准确,委实不可思议,踢飞飞刀的精准灵活,无与伦比,难怪他们心惊。

留鼠须的人伸手阻止同伴挥刀扑上,采取守势扬剑立下门户。

“好哇!是天马牧场的杨家轻功绝学天马行空。”留鼠须的中年人欣然向同伴继续说:“一定与夺命怪医有关,早些天就风闻有些魔道名宿,共谋算计天马牧场的人,那些名宿与怪医孙不灵有交情,活捉这小母货问口供,说不定怪医真把人藏在这里秘密医治呢!先耗尽她的精力再活捉,可别失手把她弄死了。”

耗尽精力便需采用游斗,两打一游斗必定效果极佳。

两人前后一分,一刀一剑你进我退,避实击虚,配合得丝丝入扣,片刻间,便把姑娘累得香汗淋漓,顾此失彼八方追逐,被缠得逐渐失去冷静。

一比一,她如果仍然保待不伤人的心态,胜算本来就有限,两个中年人的武功比她差不了多少。二比一,缠住她绰绰有余。

再缠下去,她必定是大输家,如果落在对方手中,后果她不敢想像。

有关后果的严重性,她并没有想到天马牧场,而专注在文斌的安全方面。

天马牧场与目下的情势毫无干连,这两个人十之八九是冲文斌来的,她如果不幸落在对方手中,文斌哪有活路?

这后果严重得令她不寒而栗,决不许可这种后果发生。

终于,她激起了拼的念头。

对方避免和她硬拼,相互掩护死缠不休,所以她必须制造让对方不得不拼的机会,以便一举击溃对方夹攻游斗的联手合击技巧。

那位留鼠须的人是主控,剑势诡奇辛辣,也是负责引诱她发招的主宰,替使单刀的同伴制造侧击的机会,主从的态势明显,也表示使单刀的人,实力稍弱些。

她智珠在握,立即移出受夹攻的不利位置,不再理会留鼠须的中年人,盯牢了使刀的人紧迫发招,仅攻了五六剑,夹攻的游斗阵势自行瓦解。

铮一声狂震,火星飞溅中,单刀封住她的快攻织女投梭第一剑。

单刀急扬,刀上的劲道比她的剑差了三四分,空门大开,她的第二剑跟踪追击,锋尖光临对方的左肋,主宰了对方的生死。

留鼠须的恰好绕到她身后,仍然救应不了锋尖下的同伴,情急之下要拼个两败俱伤,剑排空而至,指向她的背心,一命换一命。

动刀动剑相搏,本来就是严重的生死大事,决不可以当作儿戏,不能把性命拿在刀口上玩。

绝大多数的人,没有真正玩命的本钱,因为任何事都可能出意外,相搏时经常会变生不测,很可能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突然失去控制把命玩掉了。

这两位仁兄以为已可控制全局,以为主宰了小姑娘的生死,游斗得心应手,自以为已经绝对控制了灵猫戏鼠的局面,只等小姑娘精力耗尽,便可稳稳当当手到擒来,输赢已成定局。

小姑娘突然改变策略,还不等他两人有所调整,局面已经丕变,变得不可收拾,猝然的凶险变化,已来不及有所反应了。

本能的反应,是毙了小姑娘替同伴偿命。

仓卒拼命的一剑,下了最大的赌注。

小姑娘改变策略,钉牢一个人紧迫攻击,打破了对方联手的阵势,目标虽然钉牢一个人,但意识中仍然以两个为目标,不会忽略另一个人的威胁,因此攻击仍然以两个人为对象。

生死决于瞬息间,她的剑猛然回旋。

在招发劲道将尽的刹那间,突然撤招、变招、再攻击,完全出于本能的反应,丝毫错误皆可决定成败,决定生死存亡。

剑光回旋,吐出。

这一招回眸返顾,妙到毫颠神乎其神,生死就在她撤招扭身移位时决定了。

她这一招并非真正的回眸返顾,回眸是右回旋发招的,她用的身法是左回旋,而且是旋退发剑,与回眸返顾的右回旋前进出招性质相反,不墨守成规随机应变,普通的剑招成为致命的一击。

留鼠须的中年人一剑走空,像是挺着胸膛,向小姑娘的剑尖闯,剑尖自右肋下向斜上方的肺腔锲入,像是穿撑在剑下再向前仆。

“哎!……”小姑娘大吃一惊,脱手松剑惊怖地后退,凤目张得大大地,死盯着自己那把剑像是失魂,浑身随即发抖。

她那把剑,剑身贯入那人的身躯有四分之三,这是说,入体一尺五以上了,震惊中她失手弃剑,剑遗留在那人体内。

“嗷……”那人仆倒在地叫嚎,手脚猛烈地抽搐。

她快要崩溃了,神智大乱!

她曾经目击文斌在怪医的石屋杀人,平时也见过死人,生死是极平常的事,没有什么好怪的。

但看到杀人与看到死人,与自己亲手杀人是两码子事。鸡鸭是可口菜肴,但怕杀鸡鸭的大有人在。

剧烈的震惊,导致短暂的失神,浑忘身外的危险,失去对外界的反应。

人影扑到,刀光如雷电。

她浑忘一切,刀光对她不起惊醒作用。

飞旋的一道白虹从斜侧方破空而至,在千钧一发中,贯入乘隙挥刀扑上的使刀中年人左肋。

中年人的扑势并不猛烈,白虹贯体身躯一震,向右略一偏移,凛冽的刀光也因之而右偏三寸,锋尖贴姑娘的左肩颈两寸左右掠下,彻骨的刀气令姑娘惊得跳起来。

中年人一刀落空,斜冲出三四步,脚下大乱,厉叫了一声,丢掉刀掩住左肋,晃两晃扭身摔倒,发出可怕的叫号,蜷缩着挣扎,猛地手一张,拔出贯在左肋下一把八寸单刃飞刀。

是这人的飞刀,先前用手突击姑娘,落空远掉在三四丈外的飞刀,这把飞刀反而返回主人身上了。

飞刀不会自行认主飞回,不会自行杀死主人。

姑娘重新受到更激烈的震惊,但这次震惊反而令她矍然清醒了,她有死过一次的感觉,刚才那一刀似乎仍在幻觉中出现。

草丛中站着脸色泛青的文斌,全力一掷引发体内的伤痛,浑身呈现颤动,强忍痛楚的神情,可知他所承受的痛楚极为猛烈。

飞刀如果晚发一刹那,结果……

“你杀了他……”姑娘神智倏清,本能地脱口惊呼。

“我不杀他,他杀你。”文斌咬牙大叫:“你这种无知的千金小姐在外佩剑行走,活不了几天的。这两个恶贼已经认出你的身份,你依然麻木不仁和他们胡缠,你……罢了,你滚吧!滚回天马牧场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以免在外闯下杀身之祸,快滚!”

“你……”

他哼了一声,向草丛中一窜形影俱消。

“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