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陈五夫妻意图诈骗飞染,刚刚从大牢刑满释放。
今天早上,他们看到王亮从甄山文身上偷了一沓银票,又见他与魏铭称兄道弟,魏铭定然也是哪家吃饱了饭没事干的公子哥儿,于是他们决定趁着秋高气爽,正式开张营业。
两人怎么都没料到,这一单买卖居然又碰上一掌打死一只驴子的少女,她还变成了衙门的捕快。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这会儿陈五应该带着几名闲汉上前“主持公道”,趁乱搜走魏铭身上的银子,在衙差赶到之前扬长而去。
如今飞染突然现身,人群中的陈五打起了退堂鼓,不断对自己的老婆使眼色。
陈五的老婆收到暗示,干嚎了几声,拍拍胸口,低声说:“刚才我大概只是一口气喘不上来,现在好多了……”
“陈家大嫂,你不记得我了吗?”飞染笑盈盈。
“记得,记得。”陈五的老婆做贼心虚,“我们已经改邪归正,你看,我这是出门给儿子买零嘴,不小心被马车撞了……”
“我知道。你们在大牢关了这么些日子,也该懂得,凡事不可能不劳而获……”
“原来是个贼婆娘!”魏铭啐了一口,“我就说,马车压根没撞着她……”
“魏六少,你撞没撞着陈家大嫂,得大夫说了算。”飞染紧紧扣住陈五老婆的手腕,又问围观的百姓:“没人是大夫吗?那麻烦哪位大叔,替陈家大嫂请一个大夫,诊金、药钱什么的,魏六少会负责。大家可能不知道,魏公子是堂堂乌衣子爵府的六少爷,先祖皇帝亲封的爵位,一等一的金贵!”
随着飞染的话语,魏铭骄傲地抬起下巴,想想又觉得不对,狐疑地望着飞染。
陈五夫妻终于意识到,他们招惹了不该惹的人。陈五的老婆讪笑着说:“我真的没事了,儿子还等着我回家……”
“不行。”飞染断然摇头,对着魏铭说:“魏六少,你应该已经派人去县丞衙门请吕县丞了吧?”
魏铭点头。他出门一向都是前呼后拥的,今日若不是甄家大少爷心血来潮,想要学寒门士子秋游,他们怎么会只带着一名车夫,弄得这么狼狈!
“对了。”飞染朝魏铭身后看去,“他是哪位公子?”
“我……我是六少爷的书童!”甄山文抢答。
人群中,宋青莯微微眯眼。他几乎可以肯定,甄山文一定是瞒着父母前来八角镇的。或许就连魏铭也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他环顾四周,陈五已经急得团团转,不远处,吕岐山正往这边赶来。他低下头,退去了路边的茶楼。
飞染不在乎甄山文是不是书童,扬声说:“魏六少,你们是不是被人偷了银子?放心,吕大人是好官,一定会帮你们追回银子的……”
“不用了!”甄山文又是一句抢白,“我们……我是说,我家少爷正赶着回京,你帮我们把这个刁妇拉开……”
“这可不行!”飞染义正言辞,“若是你们撞了她,就得赔医药费,若是她想讹你们的银子,你们就是证人,得去衙门作证。”
“女侠,一场误会,是误会,你看,他们都不追究了。”陈五的老婆满脸堆笑,再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我是捕快,不是女侠。”飞染认真地纠正她,朗声说:“我家大人说了,律法可不是你们嘴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律法代表了皇上,难道你们敢违抗皇命?”她说得似是而非,可没人敢反驳她,毕竟谁也不想被扣上对皇上不敬的罪名。
飞染见大家都哑口无言,微微扬起下巴。她越来越喜欢当捕快了,怎么办?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人群中的吕岐山,高兴地向他招手。“吕大人,您来了。”她指着魏铭介绍:“这位是乌衣子爵府的六少爷和他的书童,他们的银子被偷了,陈家大嫂又说,他们的马车撞了她。”
她简单地陈述了经过,把自己的令牌拿给吕岐山看,按宋青莯交代的,她正色说:“想必吕大人已经知道,我家大人后天就到。不如吕大人就用这两天时间帮魏六少追回银子,再查清楚,马车到底有没有撞到陈家大嫂……”
“没撞到,没撞到!”陈五的老婆想要摆手示意,可她被飞染抓着手腕,竟然半分都动弹不得,她吓得瑟瑟发抖,心里后悔到极点。
“这么说来,你们又想讹人钱财?”飞染瞥她一眼,皱着眉头说:“吕大人,今日幸好是我见着,若是被我家大人看到,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你连两个设仙人跳的骗子都教化不了。”
吕岐山一听这话,差点就跪下了。他昨天接到公文,得知宋青莯又要来八角镇,担心得一夜没睡好,这会儿镇上来了什么子爵府六少爷,好死不死被陈五夫妻讹上,又被宋青莯手下撞见,这是天要亡他吗?
他小心翼翼问:“不知道宋大人有什么指示……”
飞染摇头道:“什么指示不指示的,大人后天才到呢,吕大人只需按律法办事,尽心替魏六少追回银子就是。”
一旁,魏铭与甄山文嘀咕几句,魏铭扬声说;“吕县丞是吧?我没丢银子,这位大嫂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以为是我们撞上了她,一切都是误会,说清楚就没事了,我也该回京了。”
飞染听到这话,情不自禁勾起嘴角。她家大人怎么能这么厉害,居然把魏铭想说的话,猜得只字不差!
她高声说:“魏六少,你不能就这样回京。你看,你的马车又破又旧,马儿瘦骨嶙峋,天黑都走不到京城。若是你在半道发生什么事,可都是吕大人的责任。”
吕岐山微微一怔。他相信飞染没有骗他,魏铭的确是子爵府的六少爷,可他的穿着打扮实在奇怪。那些京城的达官贵人他可惹不起。若是他们在他的辖区出事,到时他不止乌沙不保,说不定就连人头都保不住。
想到这,他马上顺着飞染的话说,他即刻派人去子爵府送信,今晚就委屈他们在县丞衙门住一晚。
魏铭和甄山文自然百般不愿意,一心赶回京城,奈何他们两个弱质贵公子,就连唯一的车夫也是临时雇的,只能被吕岐山客气地“请”去衙门。
至于陈五夫妻,再次被吕岐山抓了起来。他们为了将功赎罪,一五一十说出王亮偷窃甄山文的经过。
吕岐山抓来王亮一审,不止发现了大额银票,还发现了长公主府的徽记。他如临大敌,一边派人去长公主府报信,一边像供奉神明一般保护两位“大爷”,生怕他们少了一根头发,战战兢兢不许他们踏出衙门半步。
这些都是后话。当下,飞染目送吕岐山带走了魏铭等人,大步跑向宋青莯,铿锵有力地宣布:“大人,我喜欢当捕快,我会一直留在衙门当捕快,一辈子当捕快!”
宋青莯一口茶水堵在喉咙里,狼狈地咳嗽。他是不是再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