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就像是春雨滋润下的笋子,在魏铭心中疯长。可是自他们离京,到此刻被软禁在县丞衙门,他和甄山文从未离开彼此,?也不见他和其他人说话,他又能瞒他什么呢?
魏铭神思恍惚地在院子里溜达,忽见一个衙差鬼鬼祟祟往院门走去。他一时好奇跟上前,就听那人在院子门口吆喝:“人呢,死哪里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另一人回道:“嚷嚷什么,老纸不就是去撒泡尿嘛,这又不是看犯人……”
先前那衙差压着声音说:“你可给我听清楚了,那位魏少爷可比犯人重要多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有人背黑锅。不是这位魏六少,难道还要让顺昌长公主的独子背上罪名?那可是皇亲国戚!”
一听这话,魏铭震惊了,心里就像猫抓似的难受,整个人笼罩在恐惧中。他似困兽一般在院中踱步,心中暗忖:甄山文为何突然邀我出城郊游,又为何在净心庵内捣乱?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不明所以,傍晚时分忽又听到衙差议论,从山上运回来很多尸体。
一听“尸体”二字?,魏铭彻底懵了,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如今的乌衣子爵府可做不到只手遮天。
转念再想想,就像甄山文说的,吕岐山哪有胆子软禁他们,一切分明就是宋青莯在背后捣鬼。上一次,宋青莯在大街上与他过不去,这次说不定就给他安一个杀人的罪名。
回头想想甄山文,以前他对任何人都爱搭不理的,最近这段日子才与他渐渐熟识,难道一切都是阴谋?!
魏铭一会儿觉得宋青莯想要诬陷他,一会儿又觉得甄山文有见不得光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想让他成为替罪羔羊。他惶惶不安,吓得脚软,却又想不出应对之策。
夜幕悄然降临。不同于魏铭的焦灼不安,宋青莯闭着眼睛端坐在客栈的椅子后面,试图集中精神于案件的调查。
可惜,他的鼻子总是闻到飞染身上特有的香味,他的脑海中不期然就会出现她脸红害羞的娇俏模样。他微微蹙眉,想要吩咐一旁的飞染先回自己的房间,让他专注于案情,又舍不得与她分开。
他哀怨地想,他既然决定追查那堆白骨背后的真相,恐怕没时间与她秋游了。他不忍她失望,才决定接下这桩案子,错过花前月下的秋游机会,他是不是应该为自己讨些福利?
“大人,你为什么皱着眉头?案子很难吗?”飞染一脸关切。她想为他抚平眉心,指尖几乎触及他的肌肤,突然间脸红了,急忙把双手藏在身后,慌慌张张别开视线。
宋青莯故意逗她:“你是不是想到了昨晚上,我们……”
“才没有!”飞染猛地跳开一步,气鼓鼓地瞪视宋青莯,“大人,你不专心办案,这是不对的!”
“唉!”宋青莯夸张地叹一口气,“今天走了那么多路,我太累了,所以不能集中精神,不如你过来给我捏捏肩膀?”
飞染远远打量他,认真地评估是否应该满足他的要求。就在她犹豫不决之时,吕岐山抱着一大摞卷宗敲开了房门。
宋青莯顿时看他不顺眼,也不叫他坐下,自顾自快速浏览十多年前的人口失踪案卷。
大概因为房中多了一支“大蜡烛”,他不再心猿意马,很快把八角镇附近每一个失踪人士的详细资料熟记于胸,就等着明日仵作抵达,可以从白骨的特征确认被害人身份。
飞染傻呆呆看着宋青莯专注的模样,不知不觉又脸红了。她悄然捂住脸颊,低头不敢看他,又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他。
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家大人越来越好看呢?为什么她还是没有长大呢?师傅经常说,等她长大了,一定会变得更漂亮。她只有变漂亮了,才配得上她家大人。她不由自主又朝自己的胸口看去。
一旁,吕岐山浑然未觉自己正被宋青莯怨念,他的额头鼻尖不断渗出冷汗,整个人恍恍惚惚,他觉得经过这次的事,自己一定会减寿十年。
沉默许久,吕岐山沉不住气了,结结巴巴说:“宋大人,卑职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乌衣子爵府派来的管事安置在衙门,管事得知他见不到魏六爷,立马派了小厮回京。”
“嗯。”宋青莯淡淡应一声,不置可否,依旧一目十行阅读案卷。
吕岐山愈加焦急,用衣袖擦了擦汗水,小心翼翼询问:“大人,长公主府似乎还不知道消息,下官要不要再派人禀告一声……”
“吕大人,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宋青莯不耐烦地抬头,“我不是说了,魏铭他们最迟明天早上就会回京,他们的家人绝不会怪罪你。”
“是。”吕岐山连连点头。他相信宋青莯的能力,可他说得太玄乎了,仅靠衙差在魏铭面前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能令他和甄山文一五一十交代他们此行的目的,都做了哪些事?依他观察,魏铭虽然骄纵了一些,但他可不傻,那个甄山文年纪虽小,心思恐怕比魏铭更深。
吕岐山战战兢兢站了一会儿,他的手下急匆匆跑来告诉他,魏铭要见他,声称有十分紧要的事,必须单独与他说话。他错愕地朝宋青莯看去。
宋青莯挥手道:“你去吧,让魏家的管事在隔壁听着。等他把事情的经过交待清楚了,你当着魏家管事的面告诉他,他若是想‘借刀杀人’,为了大街上挨的两耳光找我报仇,最好找有分量的后台。我没工夫和黄毛小子玩过家家的游戏。”
“这个……”吕岐山的额头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舔着脸问:“大人,不如下官命人把魏公子带来客栈……”
“他不值得我浪费时间。”宋青莯打断了他,朝窗外看一眼,低声喃喃:“算时间,驸马爷应该快到了。”
“驸马爷?”飞染忍不住插嘴,“大人,驸马爷是不是白姨口中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