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明无法摆脱猎户，宋青莯同样没能从小青嘴里问到答案。
当太阳完全没入地平线，他低头审视暗红色霞光下的女人，只见她低眉顺目，脸上全无半点情绪，只是一味要求他，把她送回丈夫身边。
飞染忍不住插嘴：“大人，难道她和鲍大嫂一样……是她掐死那些女人？”
“不是。”宋青莯肯定地摇头，“但她知道谁是凶手。”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说：“她和凶手同床共枕十六年。”
“不可能的！”飞染激动地摇头，“就算凶手没有杀她，她也不可能……”她的声音渐渐弱了。她家大人从没有看错任何事情。
她不可置信地问：“仵作说，那些女人都是被活活扼死的，还有山洞中那两人，他们是被饿死的，不对的，仵作说，是渴死的，又饿又渴……他们想要逃走，拼命嘶咬绳索，结果牙齿都咬断了……”
“民妇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的相公是好人，不可能杀人，是你们弄错了。”小青面无表情地反驳。
飞染抬头朝宋青莯看去。“难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知道的。”宋青莯叹一口气，“小孩子如果经常受父母虐待，渐渐的他就会认为，挨打是自己的错。”
“怎么会这样？！”飞染难以理解。虽然师傅也会罚她，但从没有打过她。
宋青莯注视飞染。他敢肯定，小青与林家有关，可是他的飞染与林家有关吗？为什么林瑾明和小青都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难道真是人有相似？飞染的生日是三月，陆敏难产是九月末，从旁人的描述判断，飞染和陆敏长得并不十分相像。
他很想探一探小青与林家的关系，可当着飞染的面，他还是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只道：“这十六年来，你日日对着那两户丢了女儿的人家，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小青僵着背跪在地上，不言不语。
“算了，回净心庵吧。”宋青莯冲飞染笑了笑，“今晚我们把案子了结，明天你就能回京吃好吃的了。”
“大人，现在是说吃的时候吗？”飞染又是心急，又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她家大人好像什么都明白，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明白呢？
“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她挡在车子面前不愿上去，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的无赖架势。
宋青莯无奈地轻笑，吩咐捕快押着小青先行，问道：“你记不记得，我们触发机关的时候，立马就有人偷袭我们？”
“记得！”飞染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气愤。就算卫家村的人不希望外人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但他们也不能上来就取人性命，那两支箭每一支都瞄准了她家大人的胸口，这可不是警告！
宋青莯又道：“你再想想，整座山头，一边是净心庵，压根没人居住，另一边是永安侯府的产业，十几年来都没人上山，他们又是陷阱，又派人监视，是为了什么呢？”
“额？”飞染说不上来了，皱着眉头嘟哝：“大人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呢！我们上山的时候，是俞捕头他们用柴刀砍出一条道，勉强才能走人，这就说明，那里原本渺无人迹，他们十几年如一日，到底防着什么？”
宋青莯没有告诉飞染，悬着铃铛的绳索是近期换过的，只道：“你再想想，我们从小木屋走去村落，走了半个多时辰呢！”
“我明白了！”飞染恍然大悟，“他们表面提防外面的人进去，其实是不让里面的人出来！”
“为什么不让里面的人出来呢？”
“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林中的骸骨！”飞染明白过来了，“大人说过，那两户人家真的丢了女儿，他们是受害人家属。只有凶手才知道，她们的骸骨就在林子里，不能被她们的家人发现。”
她顿了顿，又道：“大人假装急于结案，说什么时间过了太久，抓不到凶手，只是迷惑真凶。早前，受害人家属那么激动，逼着大人抓凶手的时候，卫大志帮着劝说，不是想大事化小，他就是想把事情遮掩过去。大人，是不是这样？”
“是。”宋青莯点头。当时，他假装不耐烦，同样是想看看众人的反应，他需要确认，卫大志有没有帮凶。
“大人，你在我们遇袭之后，马上说出衙门找到骸骨的事，是怕他们不带我们进村吗？”
“是，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宋青莯微微惊讶，续而又解释：“事实上，我也是为了确认，会不会他们全村的人都是凶手。如果仅仅是真凶藏在村子里，他们定然愿意找回尸骨，查明真凶。否则，昨天夜里他们一定会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我们。”
“所以大人让我睡在屋子里面，是为了让我就近保护您吗？”
一听这话，宋青莯又心塞了。明明是他保护她，在她眼里他怎么就变贪生怕死之辈了呢？
飞染浑然不觉自己再一次无情地伤害了她家大人，她正色说：“大人，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你一定要事先告诉我哦。你告诉了我，我就不会睡着了，不然多危险啊，你说是不是？”
“飞染，两个人在一起，一向都是男人保护女人，所以以后是我保护你，知道吗？”
“可是大人不会武功啊！”飞染跃上马车，冲宋青莯伸出右手，示意拉他上车。
宋青莯注视白皙纤细的手指。他的手上有写字留下的老茧，也有练功磨出的老皮，可飞染的手指细腻光滑，指尖圆润，就连指甲都透着白净粉红，犹如春日的葱白。
他立马想起，她馨香的指腹滑过他肌肤的酥麻刺激，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她的手指。
飞染抓着他的手背微微使力，把宋青莯拉上车子，笑眯眯说：“大人，你看，就是这样，我会武功，可以拉你上车。”
宋青莯回过神，只恨自己又被女色所迷。他抓着她的手，气呼呼步入车厢。
飞染莫名其妙，追着他问：“大人，那你是怎么知道，小青也是受害人？”
宋青莯又纠结了。他似乎不能告诉飞染，小青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眼神和林瑾明一样，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