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府内,宋青莯终究没能与飞染两人世界,不过他争取到了亲自送她回提刑司的机会,也算聊以安慰。
白珺若回到卧室,对着宋航吐槽:“都说女生外向,没想到就连儿子都是一样。刚才三郎赶着让我替飞染在京城置产,什么宅院、良田、铺子,真是气死我了!”
宋航微微一愣。三个儿子中,就属小儿子最骄傲,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白珺若絮絮叨叨说:“当年我没能帮着阿瑶,自然会替她好好照顾飞染,再说我的确喜欢飞染那孩子,我就是气不过,他眼里只有飞染,真真娶了媳妇忘了娘……”
“你该高兴的,他这是真的长大了,以后不用我们替他操心了。”
白珺若瞬时怒了,气呼呼说:“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儿子只想着媳妇,就是长大了?”
宋航揽住她的肩膀,笑道:“你仔细想想,他是不是说过,让你用他的银子替飞染置产?”
“他是说过给我银子,可他就是不吃不喝,又能存下多少私房?你应该很清楚,京城的地价有多贵,别说是买铺子,就是买一间像样的宅院都很难……”
宋航嬷默默听着妻子的抱怨。三个儿子中,宋青莯是最聪明的,也是最令他担心的一个。他年少得志,又深得皇上喜爱,他怕他终有一天会被权力迷了眼睛,如今看来,飞染早已是他的羁绊,再加上——
他如释重负般笑了,打断絮絮叨叨的妻子,说道:“你想想,飞染一个亲人都没有,一旦三郎有什么意外……”
“呸呸呸,胡说什么!”白珺若更生气了。此刻她虽对宋青莯不满,可一直以来,她最疼爱的就是小儿子。
宋航举手做投降状,笑道:“好,我不说了,不过他懂得替飞染考虑周详,至少说明他认真计划过将来,设想过每一种可能性,甚至是最坏的打算。”
其实站在宋青莯的立场,飞染千里迢迢骑马去南方,身上竟然一两银子都没带,这样的她,他怎么能不替她考虑周全?
以后的日子,他会努力让自己长命百岁,但世事难料,飞染有了完完全全只属于她的不动产,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她至少能衣食无忧过一辈子。
当下,白珺若也明白了宋青莯的意图。她嘀嘀咕咕抱怨:“他未免想得太多了。将来就算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难道我们还会亏待了飞染不成?”
宋航没有与妻子争辩,只是叮嘱她:“儿子们都大了,你别总是教训他们,特别是三郎,往后他若是给你银子,你就收着……”
“老爷,三郎真的有很多私房银子?以后等我们都走了,大郎二郎有岳家帮衬,可三郎……你别怪我偏心,眼下他们的婚事已成定局,我的私房大半肯定是留给他们的。”
“将来的事,谁说得准。说不定什么时候,飞染的亲生父亲就找来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白珺若急了,“飞染已经够可怜了,若是突然冒出个居心叵测的父亲……”
“你怎么知道人家一定居心叵测?说不定……”
“什么说得定,说不定的,我只知道,飞染刚一出生就被他们抛弃,这些年他们从没去找过她,一次都没有!这样的父母能是什么好人?”
白珺若越想越气愤,斩钉截铁地说:“反正飞染是我的表外甥女,过几天落了籍,这是钉在板钉上的事。若是有人胆敢凭空冒出来认亲,小心我的鞭子!”
宋航本来说,息嗔师太不可能随随便便收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婴,但见妻子义愤填膺,他只能暂时咽下这话,静待事态的发展。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白珺若刚刚得知宋青莯半夜之后才回到府上,正摇头叹息,他就找上门了。
当他们夫妻听到儿子说,他想给飞染置办的房产必须与成国公府完全无关,紧接着又听他说,他会请旨去南方点查刑狱,白珺若差点气得拍桌子,不过宋航却只是平静地问他,第一站是不是“琼州”。
提刑司那边,飞染一整夜在床上辗转反侧。昨晚宋青莯已经告诉她,以后她就是白姨的表外甥女,还要认一对压根没见过面的夫妻做父母。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成亲难道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吗?
她起了一个大早,第一时间去敲陶氏的房门,等了半响儿都没人应声。她伸手推开房门,就见床铺整整齐齐,屋内空无一人。
飞染跑去院子门口询问守门的婆子,得知陶氏自昨晚出门之后再没有回来过。她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昨天的陶氏似乎满怀心事,说话吞吞吐吐。
她赶忙跑去前院询问,没有捕快见过她,也没人觉得她从净心庵回提刑司的一路上有什么反常。
飞染愈加焦急。虽然师傅总是叮嘱她,陶妈妈是下人,她是主人,历来都是主仆有别,可她自小就是陶妈妈带大的,她吃的饭菜是她煮的,她的衣裳鞋子全都是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她怎么能不担心?
早饭过后,飞染左等右等都不见宋青莯,向俞毅主动请缨去街上巡逻。俞毅没有反对,只要求与她同行,并增派了捕快一并打探陶氏的下落。
飞染不断安慰自己,陶妈妈不会有事的,却怎么都无法掩去心中的不安。
两人在街上走了大半个时辰,忽听两个大婶低声议论,五城兵马司的人一大早发现一具女尸,对方四十多岁的模样,已经通知京兆府把尸体拉走了。
飞染没有听她们说完,朝京兆府一阵狂奔。当她气喘吁吁抵达公堂,就听判官高声宣布,死者是被马车不慎撞死,并非凶杀案。
她朝地上看去?,一块沾染斑斑血迹的白布盖住了微微隆起的尸体,衣袖的一角正是她熟悉的图案。她站在门外,双脚似有千斤重。她不相信陶妈妈死了,更不相信她会突然被马车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