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染正和宋青莯一起吃早饭的时候,皇帝把他叫走了。
半个多时辰后,飞染在卷宗室学着宋青莯的样子翻看案卷,田大成告诉她,街上又发生了命案,这次一下子有四个人被打破了头。
飞染跟着俞毅等人抵达现场的时候,叶魁已经命人将半条街都围了起来。此刻赵维明、宋青莯等人都在宫里,叶魁不知皇帝的决定,唯有用白布将尸体盖住。
俞毅见尸体旁边并没有硬物,遂询问叶魁,是否已经派人去附近寻找沾有血迹的凶器。
飞染紧跟俞毅,时不时看一眼地上的白布。她看过不少尸体,可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她努力告诉自己,她是捕快,不能害怕,蹲下身子慢慢揭开白布,又猛地盖上。他们头颅迸裂,样子太可怕了。
“好奇怪!”她站起身,“他们一个人被砸了,其他人为什么不逃跑,或者索性制止凶手呢?”
俞毅低头看去,四具尸体呈不同的方向倒下,但他们离得很近。他一一揭开白布,从表面上看,每个人都是头部遭重击后倒下的。
飞染跟在他身后,回忆宋青莯平日里教她的,弯腰查看死者的指甲,每个人的指甲都干干净净的。
俞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恍然明白过来。他的功夫不错,但他想在同一时间击倒四个成年男子,令他们压根没有反应的机会,恐怕很难。
难道凶手不止一个人?
“你在看什么?”叶魁凑到飞染身边,故意压低声音说:“这会儿你家大人一定被皇上骂惨了。”
“大人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挨骂?”飞染压根不相信他。
“你就这么相信你家大人?”
“当然啊!”飞染用力点头,跟着俞毅走向另一具尸体。
叶魁巴巴地跟在她身后,“坏心”地说:“昨天你擅自行动,差一点受伤,你家大人没有责罚你?”
“要你管!”飞染有些恼怒。就算大人打了她,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和其他人没有半点关系!
“啊,我知道了。”叶魁幸灾乐祸,“他一定狠狠骂了你,对不对?”
“叶大人!”俞毅看不过去了。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竟然像猥琐小人一般欺负一个小姑娘,有意思吗?他一板一眼说:“皇上圣明,怎会不知道京城的治安是五城兵马司的责任?”
“呵呵。”叶魁讪讪地笑了笑。飞染单纯可爱,他不过是和她开个玩笑,顺便想象一下宋青莯低声下气哄女人的模样,用得着这么认真吗?
远远的,王千源看到叶魁陪着提刑司的人查验尸体,简直亦步亦趋。这会儿又见他满脸堆笑,他的脚步更急了几分。
赵维明被叫去宫里的时候,他也在长公主府。临进宫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若是再有命案发生,务必第一时间把尸体搬去京兆府,不许任何人查验,特别是提刑司和大理寺的人。
他跑得气喘吁吁,大声疾呼:“叶大人,俞捕头,这桩案子是京兆府的,不劳你们费心。”说罢,他急命捕快把尸体围起来。
叶魁一听就火了,命手下挡住京兆府的捕快,朗声说:“王大人,在皇上未有指示之前,我有责任保护现场,谁都不许靠近!”
王千源几乎脱口而出,控诉叶魁允许俞毅查验尸体,他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赵维明的叮嘱,急忙咽下那话,好声好气说:“叶大人,这案子与昨日一样,都是硬物砸了头,所以……”
“昨天是一个人,今天是四个人,哪里一样?”叶魁反驳。
“这个……总之是赵大人吩咐……”
“这会儿已经过辰时了吧?”叶魁心中奇怪。他早就命人给赵维明送信,赵维明若是在乎这件案子,不是早就应该派人过来了吗?他突兀地问:“早上的时候,难道赵大人不在家中?”
一旁,俞毅听到这话,眉头轻蹙。他见田大成看得差不多了,扬声说:“既然案子由京兆府查办,那我们走了!”他示意飞染跟上他,高声嚷嚷:“都已经入秋多时了,竟然还这么热,我们去喝杯茶再回去!”
热吗?飞染抬头看看明晃晃的太阳,快走几步跟上俞毅。
一旁的小巷内,季世兴头戴笠帽混迹在百姓中间,目光紧紧追随飞染。
昨日,飞染竟然用他的匕首,狠狠刺中了他的后背。饶是他立马服下解药,也流了不少血,这会儿就连嘴唇都是白的。
经昨日一役,他不得不承认,单就武功而言,他恐怕赢不了飞染。他唯一的优势,实战经验比她丰富。如今他受了伤,短时间内他一点优势都没有。倘若他要杀她,唯有像逼死息嗔师太那样,先用迷/药迷晕她,然后……
想到这,他微微眯眼,充满阴戾的眼睛闪过一抹未明的光芒。她虽然身形高挑,但远远看上去,某些角度与她颇有几分相似呢!
直至飞染跟着俞毅走进客栈,季世兴压低帽檐,悄然退出人群。
须臾,他推开一扇陈旧的木门。甄山文迫不及待迎上前问:“季大哥,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四个人,全都死了。”季世兴一字一顿,表情凝重。
甄山文后退几步,脚跟不知道绊到什么,“噗通”一声摔坐在地上,喃喃低语:“我不知道会这样的,昨晚我就像着了魔一样,就那样扔下去了……为什么会这样?!”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
季世兴深深叹一口气,压着声音说:“昨日那人死有余辜,可今天……”他摇头。
许久,他又诚恳地劝说:“这事恐怕已经惊动了皇上,不如你劝劝他们,和你一起去自首……”
“不,我不去自首。”甄山文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他一直觉得自己活得生不如死,可“杀人偿命”四个字让他深刻地明白,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乎人。
他激动地说:“我们不知道街上有人,真的不知道……我们不是有心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最简单,最基本的道理。”季世兴拍拍甄山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说:“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你去自首,总比宋青莯抓你回衙门更有尊严。你不是说,你想当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像你父亲那样……”
“别说了!”甄山文呜呜咽咽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