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山文怒不可遏,双目血红,恨不得跳起来与她们理论,可他手脚都被绑着,嘴里又塞着白布,只能“呜呜呜”叫唤,惹得两名妇人又是一阵大笑,他又羞又恼,恨不得将宋青莯千刀万剐。
两名妇人大力扫地,扬起一地的灰尘后拍拍屁股走人了,院中再次恢复安静。
甄山文经过灰尘的洗礼,更显得灰头土脸。他无力地倒在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捕快们成群结队回来了,纷纷赞赏中午的红烧肉,又七嘴八舌讨论,晚上是不是有红烧狮子头。
甄山文越听越饿。若是在平日,他压根不屑吃捕快们口中的大肉,可这会儿他真想吃一口他们口中的肉汁拌饭。想着想着,他的肚子“咕咕”直叫。
“咦,我们好像把他忘了。”终于有人看到甄山文了。
另一人道:“大人下午才审他,他的午饭……”
“我们又不是狱卒,管什么闲事!”
“就是,就是!”
“这种贵公子,平日吃的好东西多了去了,饿不死的!”
……
捕快们渐行渐远,各自忙碌,再没有人看甄山文一眼。
甄山文从未受过这等屈辱,暗暗发誓,他一定会全数讨回来!可他都快死了,又哪里能够讨回来呢!
转念间他又忍不住思量,若是由京兆府审理这桩案子,赵维明一定不敢这么对他。
“喏,你的午饭。”捕快拿了一只破了口的大碗放在甄山文面前,拔出他口中的白布。
甄山文不可置信地看着碗里黄不拉几的菜叶,一小块老豆腐。菜叶的下面是粗糙的米粒,一粒一粒硬邦邦的,颜色看起来就像发霉了一般。
“你就让我吃这个?”甄山文再次愤怒了。
“不吃这个吃什么?”捕快反问,“你去打听打听,我们这的大牢一日两餐都有米饭,菜色保证不是嗖的,而且有两个菜呢!整个京城就数我们家大人宅心仁厚,大牢里从来没有饿死的,食物中毒的囚犯。”
“我不吃!”甄山文撇过头。
“丫呸的!”捕快骂了一句脏话,捏住甄山文的脸颊,把白布复又塞入他嘴里,嘟嘟囔囔叫嚷:“好心当成驴肝肺,老子又不求着你吃……不过是投胎的时候选对了父母,还真把自己当成一盘菜了!”
甄山文想要跳起来大叫,他宁愿没有那样的父母,却只能“呜呜呜”叫唤,像垂死的昆虫在地上挣扎。
许久,甄山文气喘吁吁瘫软在地,院子内静悄悄一片,偶有路过的捕快也都是行色匆匆,各自办自己的差事,看都不看他一眼。
突然间,捕快们手持水火棍,快步走入公堂。“笃!笃!笃!”水火棍敲击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其间夹杂捕快们的呼喝声。
甄山文尚未反应过来,已有两名捕快一左一右抓起他的手臂,把他连拖带拽拉上公堂,扯走了他嘴里的布条。
“你们这是屈打成招!”甄山文怒喝一声,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徒劳无功。
“有人打过他吗?”宋青莯平淡地询问,头都没有抬,只是随手翻阅案卷。
俞毅上前一步答道:“回大人,没有人对他用刑。在回程的时候,他指责陶捕快狐假虎威,陶捕快不得已才堵了他的嘴。”
“这样啊,那就成全他,意思意思掌他两个嘴巴吧。”宋青莯依旧面无表情,声音清冷无波,一径低着头。他本来没打算掌他嘴,不过他竟敢骂他的飞染,教训教训也无妨。
俞毅不屑对甄山文动手,又怕其他人下手不知轻重,指着田大成说:“你,掌他两个嘴巴。”
甄山文尚未回过神,就见一个娃娃脸笑嘻嘻走向自己,一手抓住他的衣领,扬手就是一巴掌。他一下被打懵了。这辈子,除了他的父亲母亲,这是他第三次挨打,打他的人还是个低贱的年轻捕快。
他想要呵斥田大成,就见他反手又是一巴掌,他的双颊顿时火辣辣的。
“宋青莯,你竟敢……”
“直呼大人名讳,再多掌两个嘴巴!”俞毅大声下令,声音震得甄山文的耳朵嗡嗡直响。
田大成应一声,高高扬起右手,对躲在墙后的飞染挑了挑眉,又一巴掌落在甄山文脸上。
飞染只露出一个脑袋,悄悄朝公堂上偷瞄,又生气地瞪一眼宋青莯。她确信,有关怎么生孩子,一定是大人故意隐瞒她。他每次都是这样,不愿意回答她,或者说不过她的时候,就会仗着自己武功比她好,使劲亲她。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她也亲了他,可他才脸红一会儿,就能冷着脸坐在公堂上,而她直到这会儿依旧双颊发烫,压根见不得人。一定是他脸皮太厚,一定是这样!
从宋青莯的角度虽然看不到飞染,但他知道,她又在怨念他。其实他真的是冤枉的,他也不知道,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自制力竟然变得那么差。
最重要的,她压根不知道,他比她痛苦百倍,而他的“痛苦”他不仅不敢表现出来,还要极力掩饰,就怕吓到她。回头他是不是应该找个大夫咨询一下,若是长此以往,会不会影响他们成亲后的幸福生活?
宋青莯胡思乱想间,田大成已经打完四个耳光,悄然退至一旁。
甄山文双颊红肿怒视宋青莯,义正言辞质问:“敢问宋大人,这就是你们提刑司审案的方式?”
“你是说审案的程序吧?”宋青莯似笑非笑打量甄山文,转而询问俞毅:“俞捕头,杀威棍打了吗?”
“没有。”俞毅沉声回答,不疾不徐解释:“按照历来的审案程序,凡疑犯被押上公堂,皆要打二十棍子,俗称杀威棍。大人为了节省时间,又怕不小心把疑犯打死了,所以一向都是能免则免。”
宋青莯叹一口,感慨道:“其实打死事小,是我最不喜见血腥。甄山文,若是你执意希望本官秉公审理,本官看在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的面子,勉强可以忍一忍的。你——”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问:“你想要本官命人打你二十棍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