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外,宋青莯听到飞染悲怆地唤着“师傅”,这才缓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压抑纷乱的呼吸。
“哦哦哦!”陶氏一边哭,一边挡着房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宋青莯命令小二把陶氏拉开。陶氏使劲摇头,身体死命抵住房门。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然上前一步,吓得陶氏情不自禁后退一步,但她还是死死咬着嘴唇,用力摇头。
忽然间,陶氏只觉眼前一道掌风扫过,她脖子一酸,晕了过去。
宋青莯跨入房间,就见飞染跪在床边哭泣,房间窗户大开,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味及淡淡的花香。他近距离接触过飞染和息嗔师太,他十分肯定,这并不是她们身上的香味。
他顺手阖上房门,抬头看去。床榻上,息嗔师太身盖棉被,双目紧闭似睡着了一般,仅在床单上留下点点血迹。反倒是飞染,中衣凌乱,衣袖及双手沾满鲜血。
他走近床榻,弯腰欲试探息嗔师太脖颈的脉搏,指腹尚未触及息嗔师太的肌肤,飞染突然挥手隔开他的手臂,怒道:“不许碰师傅!”
宋青莯没有闪躲,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左手已经握住飞染的右手腕。
飞染自小练武,本能地扭转手腕,欲反手制住宋青莯的脉搏,却发现修长的手指似藤蔓一般缠绕自己的手腕,她竟然半分都动弹不得。她心中一慌,再加上悲伤过度,早就失了理智,左手握拳朝他的小腹挥去。
她没有听到预料中的闷哼,只感觉到温热的掌心紧紧包裹自己的拳头。她抬头看去,一双漆黑如宝石的眼睛直视自己的瞳孔。
“是你!”飞染惊愕,用力推开他,张开双臂护在床边,高声说:“谁都不能碰师傅!”
宋青莯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血污,微微蹙眉,目光越过飞染的肩膀朝息嗔师太看去。她的嘴角正慢慢渗出血丝。
“不许看!”飞染坚定地认为,任何人的目光都是对师傅的亵渎。
“你师傅已经死了,我不看,怎么抓住凶手?”宋青莯的声音清冷无波。他拿出手绢,慢慢拭去从飞染手上沾到的血迹。
飞染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脸上满是泪痕,眼中更是蓄满泪珠。许久,她一字一句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那也得知道,找谁偿命,不是吗?”宋青莯递上手绢,“把眼泪擦干净。找到仇人替你师傅报了仇,才有资格流眼泪。”
飞染的牙齿紧咬下唇,双手微微颤抖。她很伤心,但更多的是愤怒。
“怎么,你所谓的‘杀人偿命’,只是嘴上说说的?”
“不是!”飞染夺过手绢,狠狠擦拭脸颊。她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两颗豆大的泪珠双双滚落,她长长的眼睫毛瞬间沾染上了点点水渍。她再次擦去泪水,深吸两口气,重复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只懂这个道理。”
“很好!”宋青莯点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擦拭眼泪的动作太过粗鲁,手上的鲜血沾在了她的脸颊。他垂眸掩饰情绪,心中暗暗叹一声: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把小脸弄得脏兮兮的。
“你是谁?”飞染脱口而出。她发现这一刻的宋青莯和白天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可是她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会帮你找到仇人的。”宋青莯对着她的小脸伸出右手。
飞染条件反射般撇过头,但他的食指还是抵住了她的下巴,拇指划过她的脸颊,擦去那道淡淡的血痕,又若无其事地松手。
飞染抿嘴看他,问道:“你……我,我怎么样才能知道,是谁害死师傅?”
“我需要检查尸体。”
飞染眼中闪过犹豫,慢慢退开一步。
“被子是你盖上的?”宋青莯询问。
飞染点头,又补充道:“师傅被贼人侮辱,咬舌自尽了。”她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又硬生生逼回眼眶,“师傅死不瞑目,我一定要替她报仇!”
“是你阖上你师傅的眼睛?”宋青莯追问。
飞染再次点头。
“你师傅的武功如何?”
一听这话,飞染苍白的脸颊青灰一片。她的武功都是师傅教的,一般宵小压根近不了她的身,更别说她的师傅。能够逼得她师傅咬舌自尽的人,武功一定很高。
“就算我打不过他,我也一定要替师傅报仇!”
“报仇有很多种方法的。”宋青莯弯腰揭开被角。
床榻上,息嗔师太的伽蓝褂松开了,中衣中裤撕裂了,雪白的肌肤上满是红痕,手腕青紫一片。
宋青莯虽不是第一次验尸,但他到底是年轻男子,又没有成亲,甚至连通房都没有,再加上息嗔师太是他的长辈,他尴尬地别开视线。
飞染对男女之别懵懂,直觉不该让男人看师傅的裸体,可她又想马上找到仇人。踌躇片刻,她高声说:“你说,要看什么,我来看。”她虽是第一次面对尸体,但对方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她并不觉得害怕。
宋青莯把被子盖回息嗔师太身上。他可以肯定,师太确实被奸污了。案发时间应该就在他们分手之后。凶手很可能躲藏在她的房间,在师太回屋的时候,用迷药迷晕了她。
他回头看一眼敞开的窗户。这会儿屋内只剩下浓烈的血腥味,只凭先前那一缕若有似无的香味,他无法肯定是不是迷药,又是什么迷药。
飞染见他不说话,急问:“到底怎么样?”
宋青莯不答反问:“你从你师傅身上看到什么?”
“那人将师傅打得遍体鳞伤,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宋青莯微微一怔。她不会连什么是强奸都不懂吧?他追问:“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