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莯送飞染回到提刑衙门,她连夜问了陶氏,那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
陶氏比手画脚告诉飞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送东西至庵堂,就摆在大门外。她和息嗔师太都觉得,应该是镇北将军的旧部。
飞染相信了陶氏的解释,宋青莯却是不信的。蒋家的亲信多半在十六年前受牵连,不可能有能力常年给他们送燕窝、绸缎这等奢侈品。而且他很确定,乐善好施者并不是他的母亲。
过了几日,京城正因娈童案,走私案闹得沸沸扬扬,风声鹤唳,宋青莯却在听田大成汇报,京城各家大酒楼的招牌菜,各家点心铺子的点心都是何时出笼。
宋青莯已经看出来了,飞染最喜欢吃,而且口味偏甜。他相信,今天午膳桌上的蜜汁火腿和甜酱焖鸭一定能博她一笑。他正在幻想,飞染笑盈盈地夸他是好人,山柏回禀,江南酒楼的掌柜送来了半箱木瓜,声称是永安侯世子的吩咐。
顿时,宋青莯明朗的心情蒙上了一层薄雾。
当日,他见飞染十分喜欢木瓜炖血燕,在离开酒楼的时候,命山柏找掌柜的买几个木瓜回去。他都说了,多贵都没关系,可掌柜的偏不卖他。
那时候他想着,不卖也没关系,他可以厚着脸皮找皇上讨要,结果宫里也没有了,皇上只答应他,来年一定给他多留几个。来年他可不稀罕几个贡品,他可以自己找人从产地运回来,飞染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当下,山柏见主子的表情晦暗不明,小声问:“三爷,这半箱子木瓜,要收下吗?”
“收,为什么不收!”宋青莯说得斩钉截铁,又吩咐山柏,“你去告诉掌柜的,我收下林世子这份人情了。”他的言下之意,是他欠了林瑾明,和飞染无关。
山柏的表情立时有些古怪,小心翼翼回禀:“三爷,林世子说,他与陶捕快投缘,东西是送给陶捕快的。”
宋青莯虽然不喜这话,但到底还是收下了东西,并把这事如实告之飞染,果然换得她一句:林世子真是好人。之后她又追着他问,她应该给林瑾明送什么回礼。
又过了几日,有关娈童案的喧嚣渐渐散去,豢养男童之风多多少少受到了遏制,至少官员之间送礼,不敢明目张胆互赠小童了。
赵维明觉得,宋青莯一定正等着揪他的小辫子,对河道走私案丝毫不敢懈怠,就连五城兵马司也加强了夜间的巡逻。事实上,宋青莯正忙着带飞染下馆子,与自己的母亲抢夺与飞染相处的时间。
这一日,他们吃遍了提刑司附近的酒楼,复又回到江南酒楼。掌柜的热情招呼他们上了二楼的雅间,飞染环顾四周,问道:“掌柜的,你们老板有喜事吗?怎么‘江南’和‘江北’都张灯挂彩的?”
“陶姑娘不知道吗?过两日永安侯世子夫人要在这边派米。”
“派米?”飞染朝宋青莯看去。眼下尚未真正入秋,哪里需要派米赠济穷苦百姓。
宋青莯遣退了掌柜,这才对飞染解释:“世子夫人派米,为她夭折的孩子积福。这事儿自有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和提刑衙门无关。”
“噢!”飞染点点头,旧事重提:“大人,我们天天在街上转悠,明察暗访,为什么一桩案子都没有发现?”有时候她很怀疑,宋青莯根本就是假公济私,专门带她吃喝玩乐,可他一脸正色,每次回答都理直气壮,她觉得一定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与往常一样,宋青莯看一眼飞染,脸不红气不喘地反问:“没有命案发生,难道不好吗?”
飞染迟疑地回答:“好是好,可是……”她想问他,为什么每次都是她陪他巡视,而不是和其他捕快轮换。转念间她又想到,自己每天都有好吃的,她决定昧着良心不问了。
宋青莯一眼看穿了飞染的心思。事实上,他很苦闷。
这些天,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她了,可她依旧懵懂。他那句:“我喜欢你。”,已经在他嘴里咽进咽出几百回了,怎么都说不出口。
“飞染,其实……”
“大人,其实林夫人真的好可怜。”飞染想起白珺若对陆萱的形容,又想起林瑾明在林中的急切,低声嘟囔:“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不知道林夫人是怎么样的人。白姨说,陆家的人都长得漂亮,她应该也是大美人吧。”
“飞染,那是别人家的事。”
“噢!”她抿嘴轻笑。
“你笑什么!”宋青莯有些恼怒。刚才他本想表白的,她又说些无谓的话打断他,她就没有发现,他的视线从没有在她身上移开吗?
更让他郁闷的事,这些日子,只要他靠近她,她立马飞一般跳开,就是坐下来吃饭,她一定与他面对面,任凭他怎么引|诱她,她都坚决与他保持三尺距离。
飞染低头避开宋青莯的目光,悄声说:“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可以告诉白姨哦!”
“母亲又说了什么?”宋青莯没有答应。
飞染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白姨说,和大人吃饭会很无聊,这不许,那不许,不能背后议论别人,我还不如随她一起玩儿。可是我和大人不是玩儿,我们正在办公,不是吗?”
“是。”宋青莯几乎咬牙切齿。他有那么无聊吗?
飞染“呵呵”干笑一声,问道:“大人,你生气了?”
“没有。”宋青莯端起茶杯掩饰情绪。
短暂的沉默中,小二陆续上菜,飞染的注意力立马被菜色吸引了。宋青莯抿嘴看她。他一定要想个办法,扭转眼下的颓势。他既然喜欢上了她,就一定要她也喜欢上他!
小二们鱼贯而出,掌柜的亲自端了一个大汤盅进屋,对着两人说:“宋大人,陶姑娘,林夫人恰巧也在店中。她得知两位来了,特意吩咐厨房做了这碗汤,这是林夫人娘家的特色菜,请两位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