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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模特

孙道荣

眼看就要过年了,一家三口陪着岳父母逛街,想给他们买几件新衣服。

商场里很热闹,挤满置办年货的人们。别看商场里的衣服琳琅满目,可是,适合老年人穿的衣服,并不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专卖老年人服装的专柜,妻子忙着给岳父母挑选衣服,试试这件,又试试那件。岳父个子很高,岳母偏胖,合身的衣服,还真不太好买。

我和儿子站在一边,做他们的参谋。这件,款式不错,就是稍短了点;这件也不错,但是,好象太紧了,有没有大一号的?要不,再试试那件?岳父和岳母像模特一样,试了一件又一件,营业员脾气也好,一件件地帮我们挑选。倒是岳父试得有点不耐烦了,摇着头说,随便买一件嘛算了,不要弄得这么麻烦。妻子不同意,买衣服当然要试好,不合身穿着难看,还不舒服。我们也跟着附和,岳父母平时穿的都很朴素,难得买件新衣服,这次当然要挑好。

商场里,人头攒动。

忽然,拿着一件衣服准备试的岳母,用胳膊肘捣捣我,嘴还往一边努了努。我茫然不知其意。岳母见状,凑近我耳边轻声对我说,那个男人在我们身边很久了,怕是小偷,你留神着点。我顺着岳母的眼神看过去,在柜台不远处,站着一个民工模样的中年男人。我也早注意到他了,我们刚过来的时候,他好象就站在这儿了,一直奇怪地站在一边,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我盯着他看了几眼,想看出一点端倪,没看出。他似乎发现了我在注意他,瞥了我一眼,就有点慌乱地将眼睛移开了。

这时候,岳母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一件新衣服,这件衣服,不但合身,而且颜色和款式,都很适合岳母这个年龄。这件不错!我们都忍不住发出赞叹。“是蛮好看的!”站在我们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突然冒出了一句,口音很重。我们奇怪地看看他,看到我们都看他,他局促地搓着手。真是一个怪人。我下意识地盯了一眼妻子的背包,还在。

岳父母总算各自挑好了一套新衣服。开票,付帐,拿起新衣服,准备离开。中年男人忽然径直走到岳母前,嗫嗫诺诺地说:“大娘,能不能请、请你帮俺一、一个忙?”我们停下来,诧异地看着他。他急切而结结巴巴地说:“是这、这样的,俺、俺出来打工,好几年没、没回家去过了,俺想给俺、俺娘买件新、新衣裳,寄回去,俺娘跟你的个子差、差不多,也差不多胖瘦,俺就想请你帮、帮俺试一下……”乡音很重,又说得结结巴巴,但大致还是听明白了,原来他是想请岳母帮他试一下衣服。

岳母看看他,犹疑了一下,点点头。他激动地向岳母鞠了一躬,冲着营业员喊了起来,“大姐,快将俺挑、挑好的那件衣服拿来,让大娘帮、帮俺试试。”营业员弯腰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件女式冬装,递给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双手碰着递给岳母,“麻烦大娘了,你老真是好人。”

岳母拿起衣服,走进试衣间。一会儿,岳母走了出来,别说,还真怪合身的,就是式样有点过时,老土。中年男人围着岳母转了一圈,“大娘,你穿着这衣裳,真好看。俺娘穿了,也会好看的。”说话竟然也不结巴了。岳母慈祥地笑了笑。中年男人捏着衣角,问:“大娘,穿着暖和吗?”岳母拍拍衣襟,“还蛮暖和的。”中年男人咧开嘴笑了,好象看到了自己母亲穿着新衣裳的样子似的。忽然,中年男人脸上又浮现出一丝不安,“前几天打电话回去,爹说俺娘比以前瘦了,也不知道俺娘现在瘦成什么样了……”

营业员又拿来一件小一号的衣服,让岳母试。紧了点。我们也帮他出主意,老年人的服装,宁肯大一点,不能小,不然束在身上,不舒服。最后,中年男人满意地挑选了一件。

商场里人来人往,到处张贴着喜庆的年贴画。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我们拎着新买的衣服,回家。走出商场,岳母叹了口气,“他也是人家的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