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大学原本是在市区的一隅,连年扩招,原来狭小的校宿早已容不下日益膨大的队伍,后来由市政府拨款在海滨市的母亲河琴江边造了一座大学城,海滨大学跟其他几所大学一起搬进了大学城。周边的县、区政府围绕大学城开设了不少店铺,但一时还难满足这几万人的需求,因此鼓励一些民营或民办的商家到这里来开店和经商。
真的应该佩服这些商家,有如此的经营头脑,大学城周围星罗棋布的开了不少小店,吃的有快餐,穿的有时装,玩的有游戏机房,还有什么咖啡吧、聚情吧,名字不但五花八门,而且还浪漫无比,吸引着这大学城里的万千学子。
不过这“我在勐巴拉等你”还是第一回听到,薛亮拉着竹影一路小跑,很远就看见一只大大的风筝高高飘扬在一家店门口,风筝上写着大大一个“药”字,店面的招牌上真真切切地写着“我在勐巴拉等你”七个彩色大字。
竹影的腿一下软了,怎么也抬不起来。薛亮也愣住了,像个木头人似得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很久,竹影才慢慢缓过来,对薛亮说:“不看了,我们回去吧!”
“嗯,我们回去吧。”薛亮脑子也是一片混乱,他觉得此刻只有回去,把思绪好好理一理。
“为什么不进去看看?”身后传来一个深沉的男低音。
竹影回头一看,夕阳下,一道深邃的目光正朝她射来,她想躲都来不及了。
这人就是阿黎郎!
去年勐巴拉回来,阿黎郎曾经来过海滨大学找过竹影,但由于不知道竹影是什么系的,再说海滨大学的学生少说也有几万人,光是同名同姓的也有好几个,为了不耽误学业,暑假过后,阿黎郎只能回鲁南大学继续他大四这最后一年的学业。
今年大学一毕业,阿黎郎打起背包就直奔海滨市来,他不相信竹影会从此消失了。他围着这大学城绕了好几圈,本来就有经营头脑的他,忽然一个念头涌上心来,在此开一家店,再慢慢打听,功夫不负有心人,总有一天会打听到竹影的下落。
在起这家店的店名时,阿黎郎费了一番周折,他想了一大堆名字都被他否定了,最后锁定了“我在勐巴拉等你”,在去工商管理所申请开业时却碰到了难题。
“没见过这个名字的,重新起一个吧!”工商管理所的同志一句话就把他挡了回去。
“同志,这个名字符合我的心情呀!”阿黎郎非常诚恳地说。
“心情?没见过开店要看心情的!”那位同志朝他翻了一下眼,不解地说。
“这里以海滨命名的店实在太多了,不能雷同呀!”阿黎郎尽力狡辩着。
“这……”这下工商局的同志被咽着了。
“同志帮帮忙吧!”
就这样,工商局的同志经不起阿黎郎软磨硬泡,终于同意了。
阿黎郎高兴地跳了起来,头炮就打响了!
整个夏天,阿黎郎呆在小店里,又是当木工,又是当水泥工,在开学的前几天,硬是把小店开了起来。让阿黎郎想不到的是,开业没几天,他想找的人会主动上门来。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阿黎郎看见竹影想走,连忙用手轻轻一拦,他再也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了。
竹影的脑子乱了,还是一旁的薛亮清醒一点,他看了看四周朝他们射来差异的目光,于是拉着竹影的手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这个动作虽然很轻、很小,但被阿黎郎看见了,他的目光复杂地看了看薛亮,然后在前面带路。
店铺很小,只有一间沿街的门面,有点像人们常说的烟杂店大小。但布置得简单、整洁,左右两排的架子上放满了各种手工做的工艺品,有雕刻画,也有泥制品,还有不少土布织的花样围巾,吸引了不少前来观看的女学生。
小时候阿黎郎家店铺里有造型各异的木雕,凶猛的老虎、敦厚的大象、机敏的猴子、顽皮的小狗……而眼前的店铺让竹影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她想问,但又不知从何说起,犹豫中,阿黎郎却开口说道:
“其实我从小最熟悉雕刻制品了,但仅仅放这一类商品显得有些单调,这些泥制品是我的一位无锡同学提供的,这些土布织的围巾是我从鲁南带来的,过一段时候,我还想从那里批发一些土布服装来。”
阿黎郎浑厚的声音从低到高,侃侃而谈,全然没了一年前在勐巴拉时那忧郁的神态,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么自信,那么镇定。
薛亮嘴里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却一直咕哝着,他不得不佩服阿黎郎的能干,脱口而出说了句:“真看不出,一个工科大学生谈起生意经来一套一套的,这大概也是遗传的吧!”
“这……”阿黎郎这才品出薛亮的话里有话,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部,霎时满脸通红。
竹影狠狠地瞪了薛亮一眼,然后一甩手走出小店。
“竹影,别走!”薛亮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打住。
阿黎郎伸手拦住了竹影,硬是把她拉到小店靠里的一堵墙前面,指着墙面对竹影说:“你看完了这幅雕刻再走!”
“雕刻?”薛亮分明看见墙上挂着长长宽宽的布帘,把这堵墙遮得严严实实,并没有什么画呀?
阿黎郎好像看出了他们俩眼里的疑问,于是上前,掀起布帘中间的两只角往两边用力拉起,只听“哗啦”一声,布帘被打开了。
这时,一幅雕刻画呈现在他们眼前。整幅雕刻占去了三分之二的墙面,画上一匹高大的骏马正昂首挺胸望着远方。马匹上坐着两个孩子,女孩在前,胸前抱着一只大大的粉色的风筝,风筝的中间写着一个“药”字;男孩在后,一手紧紧搂着女孩,另一只手高高地牵着缰绳。骏马的两只前蹄离开地面高曲着,两只后蹄伸直,一团团白云在骏马的后面急速地翻滚着……
所有在场的人们都被这幅激动人心的雕刻所折服,赞赏的,感慨的,一时间议论纷纷。不用说,这已不是竹影小时候看到的那幅骏马雕刻了,而是一幅独具匠心、富有深刻寓意的雕刻画了。
“这幅雕刻,我刻了好几年才完成的,有很多顾客想买,我都不让卖。到现在还没给这幅雕刻正式起名,我一直想等这幅雕刻的主人给它起个名字,今天雕刻的主人来了,可以给它正名了!”
阿黎郎说完,深情地望着竹影说:“竹影,给它起个名吧,不要让它等得太久!”
她盼了这么多年,她一直盼望有这么一天,能亲眼看到由阿黎郎亲自雕刻成的风筝骏马画,而如今,这一切就在眼前,竹影眩晕了,怀疑这一切是否真实?她上前轻轻抚摸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许久竹影说:“就给它起名叫‘我-在-勐-巴-拉-等-你’吧!”
薛亮听了一愣。
阿黎郎激动地走到雕刻画前高声地说:“明天我就把这几个字刻上去!”
这时,竹影慢慢地转过身,朝薛亮说了声:“我们回去吧!”说完,竹影疾步跨出店门。
薛亮不知是拉她,还是跟着她,迟疑了一下,连忙追了出去。
阿黎郎在后面大叫:“竹影!”
可竹影连头也不回,一路朝学校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