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没有必要考虑。一眼就可以看出,丹尼尔·威廉姆森给我提供了一个回到华尔街,并且是快速重返华尔街的机会。我接过支票,并把钱存入了银行,在他的公司开了一个账户并开始了交易。这是一个很好的活跃市场,市场波动幅度足够宽广,让人不必局限在两只特别的股票上。我已经开始害怕,就像我告诉过你的,我已经失去了正确判断和操作的本事。但看起来似乎我没有失去这个本事。在三个星期的时间里,我就用丹尼尔·威廉姆森借给我的25000美元赚到了112000美元的利润。
我去了他那儿找他,并说告诉他:“我来还你的那25000美元。”“不,不要!”他说着,挥手让我回去,就好像我给了他一杯蓖麻油鸡尾酒。
“不要,不要,老兄。等你的账户达到一定数目再说。现在还不用考虑这点事,你在这儿只是赚了点小钱。”
与我在华尔街的职业生涯中犯的其他错误比起来,我犯的这个错误是最让我后悔的。这个错误让我受到了惩罚,我遭受了多年漫长的让人沮丧的折磨。我本该坚持让他收下这笔钱。我上道了,正在获得越来越多的财富,已经超过了我前面损失的钱,而且财富积累的速度非常快。有三个星期,我每个星期的平均利润率都是150%。从那时起,我的交易规模稳步扩大。然而,我没有让自己从所有义务中解脱出来,我让他自主行事,没有非要他收下那25000美元不可。当然,因为他没有拿回那25000美元,已经让我觉得我也不能拿出我的利润。我对他非常感激,然而我是如此不愿受人左右,因此我不喜欢欠别人的债或欠别人的人情。我能够以钱还钱,但别人的恩惠和好意我必须用类似的方法偿还,而你很可能发现这些道德义务有时代价可能非常昂贵。而且,根本没有任何限制的规定。
我没有因这笔钱而困扰,又开始了我的交易。我的交易进展得非常顺利。我的自信正在恢复,我确信不需要多长时间,我就会恢复到1907年那种大踏步前进的状态。一旦我得到恢复,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市场行情能够持续一阵子,这样我就可以不仅仅弥补损失了。但能否赚钱并没有困扰我很久。让我高兴的是,我正在改变不断出错和不自信的习惯。这种习惯已经给我造成了好几个月的灾难,但我吸取了教训。
大约就在那时,我开始对后市看空,并卖空了一些铁路公司的股票。其中就有切萨皮克和大西洋公司的股票。我认为我在这只股票上的投资只是短线,大约8000股。
一天早晨,我到了市中心,在市场开盘前,丹尼尔·威廉姆森把我叫到他的私人办公室,并对我说:“拉瑞,当前不要在切萨皮克和大西洋这只股票上有什么动作。卖空8000股对你来说不是好的做法。今天早晨我已经为你在伦敦把它平仓了,并开始做多。”
我确信切萨皮克和大西洋股票的股价还要跌下去,报价纸带非常清楚地告诉了我这一点;同时,我对整个市场的后市看空,不是猛烈地或疯狂地看空,只是适可而止、适当地看空,中等仓位,短线操作。我对威廉姆森说:“你那么做是要干什么?我对整个后市看空,而且它们都在下跌。”然而,他只是摇着头,并说道:“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碰巧知道了一些你不知道的关于切萨皮克和大西洋股票的事情。我给你的建议是不要卖空那只股票,除非我告诉安全的时候再这么做。”
我还能做什么?那不是来自一个蠢驴的小道消息。而是来自公司董事会主席的连襟的建议。丹尼尔不仅是阿尔文·马昆德最亲近的朋友,而且对我非常友好。他已经向我展示了他忠诚和可信赖的品质。仅仅表示感谢是不够的,我不能这么做。因此,我的感情又一次战胜了我的判断,我做出了让步。让我的判断屈服于他的愿望,这正是我失败的原因。感激是正派人不得不考虑的情感,但要防止它成为完全束缚人的情绪。我首先知道的就是我不仅丧失了所有的利润,而且同时欠了公司150000美元债务。对此我感到非常痛心,但是丹尼尔告诉我不用担心。
“我会帮你脱离这个困境的,”他承诺道,“我知道我会的。不过只有获得你的允许,我才能这么做。你得停止自担风险的交易。我不能一边帮你,一边让你为了你自己的利益而坏了我的事。你只需暂时停止交易,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为你赚点儿钱。怎么样,拉瑞?”
我再一次问他道:“我能怎么办?”我想到了他的好意,我不能做任何可能被认为是没良心的事。我已经慢慢喜欢上了他,他非常和蔼且友好。我记起了我从他那儿得到的都是鼓励,他一直在使我相信一切都会好的。可能是六个月以后,他带着高兴的笑容来到我身边,并递给我几张信用传票。
“我告诉过你我会帮你脱离困境的,”他说,“我已经做到了。”接着我发现他不仅帮我还掉了所有的债务,而且还有小额的借方余额。
我本来认为我可能早已不费什么劲地将赢利数额扩大了,因为市场行情不错,但他对我说:“我已经为你买了10000股南部大西洋(Southern Atlantic)股票。”那是他的连襟,阿尔文·马昆德控制的另一条铁路,当然他也控制着这只股票的命运。
要是一个人为你做了像丹尼尔·威廉姆森为我做的一切以后,除了“谢谢”以外,你还能说什么,不管你对市场的观点是什么。你可能确信你是对的,但就像帕特·赫恩常常说的:“你只有下了注才明白!”而丹尼尔·威廉姆森已经用他的钱为我下了注。
南部大西洋股票跌下去了并保持在低位,我赔钱了,但记不清是多少,在丹尼尔为我卖出前,我有10000股这只股票。我欠他的比以往更多了。但你可能一生都看不到有比这更好或不会这么纠缠不休的债主了。从来都没有听到一句来自他的抱怨,相反,总是鼓励的话语以及不要担心的忠告。最后,对我来说损失累积到了同样巨额的程度,只是累积的方式让人难以理解。
他从不讲任何细节,那些账都被编了号。丹尼尔·威廉姆森只是对我说:“我们用这只股票上其他交易的利润弥补了你在南部大西洋上的损失。”同时他还会告诉我,他如何已经卖出7500股其他的股票,并大赚了一笔。我可以实实在在地说,直到我被告知债务被一笔勾销的时候,我对自己的那些交易什么都不知道。
那样的事情发生了几次以后,我开始思考,而且开始从一个不同的角度看待我的事。最后我恍然大悟。很明显,我被丹尼尔·威廉姆森利用了。想到这一点让我很生气,但让我更生气的是,我没有更早地醒悟到这一点。在将整件事情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后,我立刻去找丹尼尔·威廉姆森,告诉他我跟公司的合作结束了,然后我就离开了威廉姆森和布朗公司。我没有和他或他的任何同伴发生半句争吵。不知道这件事对我会造成什么影响?然而我得承认我对自己感到很窝火,就像我在威廉姆森和布朗公司时的感觉一样。
金钱的损失不会困扰我。无论什么时候我在股市上亏钱以后,我总是认为我学到了某些东西。要是我亏了钱而学到了经验,那么亏的钱实际上就成了学费。
一个人必须得有经验,而他必须花钱来学到这些经验。但我在丹尼尔·威廉姆森公司的经历中有些事情会极大地损害到整个命运的东西,那就是大好机会的丧失。一个人亏点钱没什么,还可以赚回来。然而,我当时遇到的机遇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你知道,当时的市场是一个适合进行交易的市场。我没有错,我的意思是,我对行情看得很准。赚数百万美元的机会是有的,但我让自己的感激之情干扰了我的交易。我把自己的双手捆绑了起来。我不得不做那些丹尼尔·威廉姆森出于好意希望我去做的事。总的说来,这比与亲戚一块做生意还要让人难受。真是糟糕的买卖!
而且,那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自那以后,对我来说实际上根本没有赚大钱的机会了。市场非常平淡,情况变得越来越糟。我不仅亏掉了所有的钱,而且再度负债,债务比以往还要沉重。那是漫长的没有收益的几年,1911、1912、1913和1914年。没有任何钱可赚。市场上就是没有机会,所以我的情况也是历来最窘迫的。
亏钱要是没有伴随着对事情应该发展成什么样子的辛酸憧憬,那亏钱还不是那么让人难受。那正是我无法克制而老是想着的事情,当然,这使我更加不安。
我认识到,就是一个投机客容易产生的弱点几乎数不胜数。对我来说,作为一个人,我在丹尼尔·威廉姆森公司的做事方式是妥帖的,但作为一个投机客,让我受某些动机的影响从而做出有违自己判断的行为,这是不正确,也是不明智的。
高尚的感激之情就不该出现在股市里,因为报价纸带不会彬彬有礼,也不会奖励忠诚。我意识到我当时不可能有不同的表现。我不会仅仅为了希望在股市上进行交易而改变自己。但生意毕竟是生意,作为一个投机客,我要做的就是坚持根据我自己的判断来进行操作。
这是一段非常出奇的经历。我要把我对所发生事情的看法告诉你。丹尼尔·威廉姆森在第一次见到我时对我所说的话是非常真诚的。每次他的公司在任何一只股票上买卖几千股时,华尔街都会得出结论,是阿尔文·马昆德在买进或卖出那只股票。他是这个公司的重磅交易者,应该明确地说,他所有的交易都是通过这个公司做的,而且他是那个时候华尔街上交易规模最大,也是做得最好的交易商之一。所以我被用来当做烟幕,特别是为马昆德的卖出作烟幕。
阿尔文·马昆德在我进入公司之后不久就感到身体不舒服。他的疾病很早就被诊断出是无法治愈的,丹尼尔·威廉姆森自然老早就知道这一点,甚至比马昆德自己都早。这就是丹尼尔为什么把我的切萨皮克和大西洋的股票平仓的原因。
他早已开始清盘他连襟的某些投机性部位和其他的一些股票。
当然,在马昆德去世的时候,财产都要清算,不管是他的投机性部位还是半投机性的部位,而那时,我们正好进入了一个空头市场。通过他让我做的那种方式,丹尼尔对财产总的来说发挥了很大的帮助作用。在我说我是一个相当重量级的重磅交易者,以及我对股市的看法是绝对正确时,我不是在进行自夸。我知道威廉姆森记得我在1907年空头市场的成功操作,所以他不敢承担让我进行大规模交易的风险。原因何在,要是我继续按原来的方式交易下去,我早已赚到了那么多钱,而等到他试图要对阿尔文·马昆德的财产进行清盘时,我的交易规模可能就会达到几十万股的手笔了。作为一个活跃的空头,我将对马昆德的继承人造成好几百万美元的损失,而阿尔文只不过留下了两亿多一点的遗产。
对他们来说,让我欠上债务,然后帮我还上债务,比起让我在某些其他的公司活跃地做空来便宜多了。这就是我应该做的,但碍于丹尼尔·威廉姆森的情面而觉得不能做的内情。
我一直在想,作为一名股票投机客,这是我所有的经历中最有趣且最不幸的一段经历。作为一个教训,我为此付出了极高的代价。这将我东山再起的时间往后推了好几年。我还足够年轻,可以耐心地等待把损失的几百万美元给赚回来。
但对于一个过贫苦日子的人来说,五年时间是一段漫长的时期。不管是年轻还是年老,眼巴巴地等着总不是事儿。没有游艇我好对付,但要是市场没有行情可以让我重新回来却让我感到很难忍受。生命中最大的机会就在我的眼前,我却错失了。我无法伸出手来,也够不到它。丹尼尔·威廉姆森,一个非常精明的家伙,就像他们想象的一样圆滑、富有远见、足智多谋、勇敢无畏。他是一个思想家,富有想象力,能够侦察出任何人的弱点,并冷静地制订计划以正中别人的弱点。
他做好了自己的估算,并很快想出要对我做什么事情,以使我在市场上不会形成什么伤害。他实际上没有拿出任何钱来为我做什么。相反,从各方面来说事情都对他有利。他爱他的姐姐,马昆德夫人,而且他尽自己所能地为她尽了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