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许多人致命的弱点,甚至优秀人物也在所难免。他们瞧不起稳步迂升,强求过早地成就功名,但是功名到手之日,也许就是身败名裂之时啊。
摘自(古罗马)塔西佗《编年史》Ⅲ,66
集勇敢和伟大为一身的人物,主要有两个特点。第一,他对外在环境漠不关心。这样的人相信,除了道德善和财产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去赞扬和追求。他知道他不应该屈从于任何人、任何激情、或命运的偶然变故。他的第二个特点是,当他的灵魂一直受这种教育时,他不仅会做出伟大的和极为有用的事情,而且还会去做艰巨费力、充满生命危险的行动和值得献出生命的事情。
摘自(古罗马)西塞罗《论义务》Ⅰ,20
卡珊嗟乎!众生之命途!一时青云独步,不过像浮光掠影;一旦堕入泥涂,只须湿海绵一抹,便抹掉这画图;相形之下,还是后者更可歌可泣!
摘自(古希腊)埃斯库鲁《阿伽门农》1327
俄瑞斯忒斯哦!人品没有确实的标准,因为凡人的性质很有些混乱。我曾经看见有些高贵的父亲的儿子全不成材,从坏人那里却有很好的子女,在富有者中有着贫乏的心灵,在贫困者身上却存在着伟大的精神。
那么,一个人怎样来辨别这些正当的判断呢?凭借财富么?这是很坏的标准。凭借贫穷么?可是贫穷教人们因了需要而变坏。用武力么?可是眼看着长枪不动的人,就是勇敢的吗?最好还是让这些事情自己去吧。
摘自(古希腊)欧里庇得《厄勒克特拉》367
啊,不幸的人,他已经失去自己被创造的目的!啊,艰难可怕的命运!嗨,他曾失去什么,他曾找到什么?他曾丢弃什么,他曾保存下来什么?他失去的是他被创造所欲达到的幸福,他找到的是他被创造决不该有的不幸。他丢弃的是没有它就没有幸福的东西,他保存下来的仅仅是可悲的命运。人曾经吃过天使的面包,他现在为此而挨饿;他现在吃悲哀的面包,因为他过去对此一无所知。嗨!为了哀悼整个人类,为了对海德斯的儿子们表示悲痛!他饱食过度,喘不过气来,而我们却为饿得唉声叹气。他富有,我们乞讨。他有幸福,却不幸地丢弃了它,我们在不幸中遭受需求之苦,感到一种悲惨的欲望,嗨!我们仍就一无所有。
他很容易做到,但为什么不为我们保留下来我们感到非常缺乏的东西呢?为什么他不让我们见到光亮,而把黑暗笼罩在我们头上呢?他出于什么目的剥夺我们的生命,把我们处死呢?我们被逐出家门时是多么不幸;我们被逐向哪里?何时被丢弃?在哪里被毁灭?背井离乡去逃亡,离开上帝的注视,逃到现在的盲目黑暗的世界中,从对永恒不朽的喜悦变成对死亡的战栗和恐怖。多么伟大的善变成多么大的恶,这是何等不幸的交换啊!沉重的损失,沉重的灾难,我们整个命运多么令人忧虑!
摘自(英国)安瑟伦《论道》Ⅰ
我们非常愚蠢。我们说:“他无所事事地度过一生”;“我今天一无所成。”你不是这样生活的吗?那不仅是你整个忙碌生活的基本的概括,也是最卓越之处。“倘若我处在可以做出伟大事业的位置上,我会表明我能够做什么。”你能够设计和控制自己的生活吗?你已经做了最伟大的工作。为了展现和开发她的资源,大自然不需要命运;她在各种地位上都同等地表现自己,不论在幕前还是在幕后。我们的责任是塑造我们的人物,而不是写书,要取得胜利,不是为了打仗和占领地盘,而是为了我们的行为有秩序和平静。我们伟大、光荣的杰作是恰如其分地生活。所有其他东西,如统治、囤积、建设等,大多数仅仅是小小的附属物和道具罢了。
摘自(法国)蒙台涅《散文集》Ⅲ,13
我们不妨把人类野心的三个种类也可以说是三个等级来区分一下。第一是要在本国之内扩张自己的权力,这种野心是鄙陋的和堕落的。第二是要在人群之间扩张自己国家的权力和领土,这种野心虽有较多尊严,却非较少贪欲。但是如果有人力图面对宇宙来建立并扩张人类本身的权力和领域,那么这种野心(假如可以称作野心的话)无疑是比前两种较为健全和较为高贵的。
摘自(英国)培根《新工具》Ⅰ,129
人的最大的卑鄙就是追求光荣,然而这一点本身又正是他的优异性的最大的标志,因为无论他在世上享有多少东西,享有多少健康和最重大的安适,但假如他不是受人尊敬,他就不会满足。他把人的理智尊崇得那么伟大,以致无论他在世上享有多大的优势,但假如他并没有在别人的理智中也占有优势地位,他就不会惬意的;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位,无论什么都不能转移他的这种愿望,而这就是人心之中最不可磨灭的品质。
而那些最鄙视人并把人等同于禽兽的人们,他们也还是愿望着被人羡慕与信仰的,于是他们就由于自己本身的情操而自相矛盾了,他们的天性来得比一切都更加有力,他们的天性之使他们信服人的伟大要比理智之使他们信服人的卑鄙更加有力得多。
摘自(法国)帕斯卡尔《思想录》Ⅵ,404
由于和人性结连在一起的一种不幸命运,温和适中的伟大人物稀少了,顺从局势的推移总要比阻遏它容易些;所以,在上层人士的阶级里,要找到一些极端有德性的人也许比极端明智的人容易些。
摘自(法国)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ⅩⅩⅧ,41
人们普遍承认,在各国各代人类的行动都有很大的一律性,而且人性的原则和作用乃是没有变化的。同样的动机常产生出同样的行为来;同样的事情常跟着同一的原因而来。野心、贪心、自爱、虚荣、友谊、慷慨、为公的精神,这些情感从开天辟地以来就是,而且现在仍是我们所见到的人类一切行为和企图的泉源;这些情感混合的程度虽有不同,却都是遍布于社会中的。
摘自(英国)休谟《人类理解研究》Ⅷ,65
桑丘·潘沙说:“戏里皇帝的宝杖皇冠是铜片或铅皮做的,从来不用真金。”
堂吉诃德答道:“这话不错。戏里的道具不宜用好东西,仿造的就行,因为戏剧本身就是个假相。戏剧是人生的镜子,我们自己的面貌和模范人物的形象,只有在戏里表现得最生动逼真。编剧和演戏的人把这面镜子随时供我们照鉴,这对国家大有好处。所以,桑丘,我希望你不要瞧不起戏剧,要尊重编剧和演戏的人。不过戏剧究竟是哄人的假相。你没看见戏里的国王呀、大皇帝呀、教皇呀、绅士呀、夫人小姐呀等等角色吗?一个扮恶人,一个扮骗子,这是商人,那是战士,这是乖觉的傻角,那是痴马矣的情人;演完了一个个脱下戏装,大家一样都是演戏的。”
桑丘答道:“是啊,我见过。”
堂吉诃德说:“人生的舞台也是如此。有人做皇帝,有人做教皇;反正戏里的角色样样都有。他们活了一辈子,演完这出戏,死神剥掉各种角色的戏装,大家在坟墓里也都是一样的了。”
桑丘说:“这个比喻好!可是并不新鲜,我听到过好多次了。这就像一局棋的比喻。下棋的时候,每个棋子有它的用处,下完棋就都混在一起,装在一个口袋里,好比人生一世,同归一个坟墓一样。”
堂吉诃德说:“桑丘,你的心眼一天比一天多,识见也越发高明了。”
摘自(西班牙)塞万提斯《堂吉诃德》Ⅱ,12
在人人相互为敌的战争时期所产生的一切,也会在人们只能依靠自己的体力与创造能力来保障生活的时期中产生。在这种状况下,产业是无法存在的,因为其成果不稳定。这样一来,举凡土地的栽培、航海、外洋进口商品的运用、舒适的建筑、移动与卸除须费巨大力量的物体的工具、地貌的知识、时间的记载、文艺、文学、社会等等都将不存在。最糟糕的是人们不断处于暴力死亡的恐惧和危险中,人的生活孤独、贫困、卑污,残忍而短寿。
摘自(英国)霍布斯《利维坦》Ⅰ,13
因为各种自然法本身,诸如正义、公道、谦谨、慈爱,以及总的来说,己所欲,施于人,如果没有某种权威使人们遵从,便跟那些驱使我们走向偏私、自傲、复仇等等的自然激情互相冲突。没有武力,信约便只是一纸空文,完全没有力量使人们得到安全保障。这样说来,虽然有自然法(每一个人都只在有遵守的意愿并在遵守后可保安全时才会遵守),要是没有建立一个权力或权力不足,以保障我们的安全的话,每一个人就会、而且也可以合法地依靠自己的力量和计策来戒备所有其他的人。在人们以小氏族方式生活的一切地方,互相抢劫都是一种正当职业,决没有当成是违反自然法的事情,以致抢得脏物愈多的人就愈光荣。在这种行径中,人们除开荣誉律以外就不遵守其他法律;这种律就是禁残忍,不夺人之生,不夺人农具。现在的城邦和王国不过是大型的氏族而已。当初小氏族所做的一切它们现在也如法炮制。在危机,畏惧入侵、恐怕有人可能帮助入侵者等等的借口下,为了自己的安全而扩张领土,他们尽自己的可能,力图以公开的武力或秘密的阴谋征服或削弱邻邦;由于缺乏其他保障,这样做便是正义的,同时还因此而为后世所称道。
摘自(英国)霍布斯《利维坦》Ⅱ,17
就这个世界来说,我认为它不是一家客栈,而是一所医院;它不是一个生活的地方,而是死的场所。
摘自(英国)托马斯·布朗爵士《宗教沉思》Ⅱ,11
如果在自然的普遍结构中处于中间位置,那么,人所居住的地球不过是一个蚁冢,有些蚂蚁运送谷物,有些抚养幼蚁,有的无所事事,大家在小土堆上来来去去。
摘自(英国)培根《学术的进展》第一卷,Ⅷ,1
有两种非常自然的倾向,我们可以用最有效和自由的方式,把它们区分为对幸福的爱和对行动的爱。倘若前者被艺术和知识所完善,被社会交流的魅力所增进,被对经济、健康和名望的正确考虑所纠正,那么它是私人生活大部分幸福的产物。对行动的爱,是一个非常强有力、其性质比较不确定的原则。它常常会导致愤怒、野心和报复;但是当它被礼貌和仁慈的意识引导时,会成为每一种美德之父,倘若这些美德伴随着同等的才能时,家庭、国家或帝国便可能把它们的安全和繁荣,归功于一个人的勇敢无畏。所以我们可以认为爱幸福是最受欢迎的,爱行动是最有用、最可敬、最合格的。人们彼此应该以这种品质团结和协调起来,这种品质似乎构成人性的最完满的观念。
摘自(英国)吉本《罗马帝国衰亡史》ⅩⅤ
凯歇斯嘿,老兄,他像一个巨人似的,跨越这狭隘的世界;我们这些渺小的凡人一个个在他粗大的两腿下行走,四处张望着,替自己寻找不光荣的坟墓。……勃鲁托斯和凯撒:“凯撒”那个名字又有什么了不起?为什么人们只是提起它而不提起勃鲁托斯?把那两个名字写在一起,您的名字并不比他的难看;放在嘴上念起来,它也一样顺口;秤起重量来,它们是一样的重;要是用它们呼神召鬼,“勃鲁托斯”正像“凯撒”一样,也可以同样感动幽灵。凭着一切天神的名字,我们这位凯撒究竟吃些什么美食,才会长得这样伟大?可耻的时代!罗马啊,你的高贵的血统已经中断了!自从洪水以后,什么时代你不曾产生比一个更多的著名人物?直到现在为止,什么时候人们谈起罗马,能够说,她的广大的城墙之内,只是一个人的世界?要是罗马给一个人独占了去,那么它真的变成无人之境了。
摘自(英国)莎士比亚《裘力斯·凯撒》Ⅰ,ii,135
伍尔习再见吧!永远再见,我全部的伟大。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一个人今天生出了希望的嫩叶,第二天开了花,身上开满了红艳艳的荣誉的花朵,第三天致命的霜冻来了,而这位蒙在鼓里的好人还满有把握,以为他的宏伟事业正在成熟呢,想不到霜冻正在咬噬他的根,接着他就倒下了,和我一样。我就像缚着猪尿泡游泳的顽皮小孩,好几年来在光荣的大海上冒进,游到了我力所不及的深处,我那吹得鼓鼓的声势终于爆破了,多年的劳绩使我今天只落得一个疲惫的衰老的身躯,任凭狂涛摆布,把我永远埋葬。人世间的浮名虚荣,我恨你。
摘自(英国)莎士比亚《亨利八世》Ⅲ,ii,352
李尔瞧那个脸上堆着假笑的妇人,她装出一副守身如玉的神气,做作得那么端庄贞静,一听见人家谈起调情的话儿就要摇头;其实她自己干起那桩事来,比臭猫和骚马还要浪得多哩。她们的上半身虽然是女人,下半身却是淫荡的妖怪;腰带以上是属于天神的,腰带以下全属于是魔鬼的:那儿是地狱,那儿是黑暗,那儿是火坑,吐着熊熊的烈焰,发出熏人的恶臭,把一切烧成灰烬。啐!啐!啐!呸!呸!好掌柜,给我称一两麝香,让我解解我的想像中的臭气;钱在这儿。
摘自(英国)莎士比亚《李尔王》Ⅳ,Ⅴi,120
波塞摩斯难道男人们生到这世上来,一定要靠女人的合作的吗?我们都是私生子,全都是。被我称为父亲的那位最可尊敬的人,当我的母亲生我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哪一个人造下了我这冒牌的赝品;可是我的母亲在当时却像狄安娜一般圣洁,正像现在我的妻子擅着无双美誉一般。啊,报复!报复!她不让我享受我的合法欢娱,常常劝诫我忍耐自制,她的神情是那样的贞静幽娴,带着满脸的羞涩,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能不见了心软;我以为她是像没有被太阳照临的白雪一般皎洁的。啊,一切的魔鬼们!这卑鄙的阿埃基摩在一小时之内——也许还不到一小时的功夫?——也许他没有说什么活,只是像一头日耳曼的野猪似的,一声叫喊,一下就扑了上去,除了照例的半推半就以外,并没有遇到任何反抗。但愿我能够在我自己的一身之内找到哪一部分是女人给我的!因为我断定男人的罪恶行动,全都是女人遗留给他的性质所造成的:说谎是女人的天性;谄媚也是她的;欺骗也是她的;淫邪和猥亵的念头,都是她的、她的;报复也是她的本能;野心、贪欲、好胜、傲慢、虚荣、诽谤、反复,凡是一切男人所能列举、地狱中所知道的罪恶,或者一部分;或者全部,都是属于她的;不,简直是全部;因为她们即使对罪恶也没有恒心,每一分钟都要更换一种新花样。我要写文章痛骂她们、厌恶她们、咒诅她们。可是这尚不是表示真正痛恨的最好的办法,我应该祈求神明让她们如愿以偿,因为她们自己招来的痛苦,是远胜于魔鬼所能给与她们的灾祸的。
摘自(英国)莎士比亚《辛白林》Ⅱ,v,1
不久以前,在一个著名的集会上有人争论这样一个陈腐而烦琐的问题:凯撒、亚历山大、铁木儿、克伦威尔等人,哪一个是最伟大的人物。
有人回答说。一定是牛顿。这个人说得有道理;因为倘若伟大是指得天独厚、才智超群、明理诲人的话,像牛顿先生这样一个十个世纪以来才出现的杰出人物,才真正是伟人,至于那些政治家和征服者,哪个世纪也不短少,不过是些大名鼎鼎的坏蛋罢了。我们应当尊敬的是凭真理的力量统治人心的人,而不是依靠暴力来奴役人的人,是认识宇宙的入,而不是歪曲宇宙的人。
摘自(法国)伏尔泰《哲学通信》第十二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