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帝国而生,亦将为帝国而亡。
——《断剑之咒》
***
接下来,索索就原原本本将自己之前想到的、忧虑的、以及对索菲人感到难以理解的事全都问了出来。
没错。
索菲人简直太难理解了。
不好好结婚也就罢了,不好好相爱也就罢了——即便找情人,在索索看来最正常的也应该是“西方公国模式”抑或“远西模式”。可是,索菲人却偏不。一方面,他们看似最不注重爱情,另一方面却又好似相当注重爱情——以贵族为例。一个贵族最多只能有妻子、男情人、女情人、妻子的男情人、妻子的女情人这五个伴侣;在这五人之外,再多一个便要遭受世人指责,严重者甚至还会被剥夺爵位,乃至于绞刑示众。
(……)
如此严酷的刑罚,在索索看来简直令人费解。
因为据他所知,即便是在性方面最保守的奇卡人,其刑罚也只针对平民百姓;他们的道德规范在很大程度上也只是一种民间自发、官方认可的举措。而即便是婚前最开放、婚后(号称)最保守的阿尔巴人,也不过是由民众自发鄙视不守规矩的婚外情人士…………似乎在索索的知识面里,还从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或民族——甚至包括那些野蛮人的国家和民族,会施行如索菲这般既怪异、又显得一视同仁的婚姻法律……
(…………)
所以,他想知道。
趁着现在有时间,也还对这件事很好奇的工夫——他决心向他所认为的最聪明、也最渊博的索菲人问个明白。
……那个人便是斯泰因。
于是,他问了;然后便等待起了对方的回答。
……
……
短暂的沉默。
在一分钟,又或者三分钟后;躺在床上并瞥向这边的斯泰因,才从喉咙里悠悠挤出句话来:
“你想上我?”
“……”
索索一愣。
不过,他很快就急红了脸:
“谁想上你?!”
他嚷道:
“我是东方人,可不是你们这群胡搞的索菲人!”
“……其实,我倒是蛮想上你的。”
“闭嘴!”
这家伙真难搞。
混熟了之后,他似乎经常从嘴里蹦出这类扰乱思考的胡话。
……索索当然不会当真。
两人躺在床上各自望着,又互相贫了几句嘴后,才终于进入了正题。
“你说你对索菲人难以理解?”
斯泰因看着他,闪亮透彻的眸子在漆黑的黑夜中,宛若宝石。
“但是,为什么?有几个固定的情人,难道不比夫妻间互相背叛来得好?”
“但他们为什么要彼此背叛呢?”
“嗯……?”
“与其背叛,你们为什么不以正常方式考虑问题?”
索索追问道:
“我在书上读到的爱情故事,大多是你们索菲的;你们懂爱情、甚至可说是擅长爱情!可既然如此,这种乱七八糟的婚姻制度又算是什么?!”
“哦……?懂爱情和擅长爱情,这可是两回事儿。”
如此说着,
斯泰因轻叹道:
“爱情固然美好;但你觉得政治上的联姻,能彼此相爱的又有多少?”
“这……”
索索语塞:
“但是,即便当时没有爱情。婚后也可以培养……”
“那我问你。”
斯泰因突然非常郑重地盯住了索索的眸子:
“如果你是贵族,你的家族又为你选择了一个丑陋的女人;你会怎么做?”
“我会努力爱她。”
“倘若她不止丑,还性格恶劣呢?”
“我……”
索索张着嘴,好半天才继续道:
“我会努力改变她;即便改变不了…………我、我,只要她爱我就……”
“那要是她不仅不爱你,甚至讨厌你、轻蔑你、咒骂你,不仅不履行妻子的义务,还与别的男人发生关系——这样的人,你还敢‘努力’爱她吗?”
“……”
“家族权杖这玩意儿,你应该知道吧?”
索索被斯泰因的一连串假设打得不成样子,他挺沮丧、也有点儿懵;这也导致了在听见斯泰因的新问题时,他在床上恍惚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啊,呃……你说的是书里说过的那种,握在手上会发光的东西?”
“大致正确。”
他注意到,在斯泰因的那张精致脸蛋儿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丝弧度:
“但不够精确。”
停顿一下后,他继续道:
“家族权杖的木料是王都王陵山上的铁木;上面镶嵌着许多枚形态各异,各不相同的珍贵魔石——当然,在大多数时候,其实也可以使用低劣的魔石;说到底,镶嵌在上面的石头只能反映当前主人的经济状况。截止至此,我的发言有偏差吗?”
“……我又不懂。”
“遵循常理,贵族家族中只有长子才被获准‘持杖’;只有被王都允许‘持杖’的男性,才是被获准继承家族一切权利的唯一继承人。而通过这个——皇帝就可以将帝国的贵族任免权,给牢牢掌控在手里。”
“不得不说,你们索菲人真有手段。”
“手段?”
斯泰因又笑了:
“难不成你以为这件事只对皇室有利?”
“嗯……通过这个,贵族们也可以确保自家血脉的传承。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没错。每逢权杖更新,都会由皇室、王都神庙及当地行省神庙各取一支复制品保藏。”
说到这儿,斯泰因将白皙的右臂伸出了被子:
“自家家族、皇室、王都神庙、当地神庙、有时候甚至还有家族本家——如此牢固的四重乃至五重保险,可以完全确保血脉的传承;但这种手段对女人毕竟是不公平的。她们牺牲了爱情,现在甚至连为心爱男人生孩子的权力都被剥夺了——你得知道,一个人是不可能永远陪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活下去的;有鉴于此,我们便在摸索中,另外找到了一种合适的手段……”
“你的意思是…………”
索索想了一会儿,突然道:
“我明白了!妻子必须为丈夫生一个合法子嗣。作为交换,在生育后夫妻双方才有挑选情人的权力…………?”
说着说着,他却又犯了迷糊:
“可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偏要做双方各找两人、各分男女的规定?”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了想,又道:
“再说,夫妻双方共用夫妻双方的情人。这也不对劲儿啊!”
“身为男人,不爱上一个男人,还算索菲人吗?”
可是,斯泰因却以看弱智的目光看着他:“这是我们的传统!两千年前就是这样。”
“可、可是……”
见他又开始胡说,索索还真为自己感到不值:
“可这样的话,就更没有限制人数的必要了吧?”
“怎么没有?对索菲人来说,一份爱情,只能给一个人;将爱情分割给几个人的,根本就不是爱情。”
他越说越郑重,郑重得令索索有点儿……想笑。
“但除了真爱,日常积攒的****也必须通过一定途经释放。不过妻子 情人 妻子的女情人这三个情人就足够泻火;至于妻子的男情人,那才是给妻子的精神避难所。”
斯泰因越说越来劲儿:
“贵族想处理欲望是很容易的。除却这三个女人,平时与女仆的‘交际’、与女奴的‘交际’以及与女剧团演员、还有妓女的‘交际’都是不包括在情人之内的。但是——对索菲的男人们来说,真爱只能有一个。《诺珐书》上不是也说过吗?‘我挚爱的朋友。多少人嫉妒我对女人们的调情,我享受人们的嫉妒,却唯独在乎你的’……”
“好了,好啦!”
索索越听越晕。尤其是当注意到斯泰因不仅越说越兴奋,甚至还有点儿眼冒红光的时候。他的眩晕就开始往不好的方向转变,并最终幻化成了对自己贞操的担忧……哦,老天。这群该死的索菲人。
……
……
他真后悔今天晚上提起了这个话题。
(妈的,我真是个智障。)
于是,在尽快用言语平息了斯泰因的“热情”后,他赶忙将一切抛在脑后,并赶紧用被子蒙住了脑袋——睡、睡!快睡着!快睡着!!!……在大脑想象出正常索菲人的“大家庭”前,赶快睡着!!
……
慢慢地,他睡着了。
……
……
…………
在梦中,他惨遭斯泰因追堵,并被最终撵进了小巷。
至于之后的事……
额。
应该不用再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