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该带索索一起的。
……可不知为何,一看见他总是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她便心焦气燥。
骏马在战场上驰骋。
她的马……
她的刀……
可是,男人却并不属于她。
“……”
那无所谓。
是啊,那无所谓。
接触的越多,她就越发现隐藏在索索那俊美脸庞与忧愁眼眸下的,并非坚强。
那只是一种坚韧。
倘若遇到挫折,便会弯曲;但即便弯曲得再厉害——他也不可能折断。
他给她这种感觉……
这是英雄吗?
理所当然不是的。
有一句话说的是,被掠夺回帐篷的女人,终有一天会爱上那个将她掠走的男人……
那么,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是爱吗?
大概不是。
搞不清……
她只知道,也只隐约察觉到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仅此而已。
但他的魅力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
这份情感,是经由****传达至心扉的吗?
不知道。
她糊涂了。
就像刚才一样…就在刚刚,她拥抱着索索的身体,又用额头轻轻抵住了他的鼻尖。她将他身体与心的每一寸牢牢记忆在心底——可是,她虽然了解他的身体,但他的心……她始终不知道,也始终不懂在这个的确很孬种的男孩心中究竟回响着怎样的音符。那会是呼麦的悠长音调吗?不知道、不清楚、不懂、更不想尝试去听……
战斗。
杀戮。
刀在手中,马在身下。
然后……
索索在胸前。
这样一来,他会不会迷恋上我呢?
这孩子,明明是那样一副执着于、迷醉于战场的模样……
这孩子,明明是那样一副执拗于、憧憬于托利多陛下的模样……
……
他为什么还是个孩子?
为什么,我会还觉得他只是个孩子?
该长大了。
索索,你该长大了……
……可是,你究竟哪儿还没有长大呢?
是你的身体吗?
不是。
是你的意志吗?
不是。
是你的灵魂吗?
不是……
……
对我而言,我所期望着的你的成长,究竟是什么呢?
你担负起了男人的责任。
你爱着朵拉,你愿意娶她,你愿意为她努力,你想要与她相伴一生……
你迷信权力,你崇拜强者,你希望成为英雄,正如这个一直期待得到或成为英雄的我一样……
“……”
骑兵。
很快。
只在瞬息之间,她便仿佛看清敌方士兵眼角的每一缕皱纹。
从长枪,到皮盔。
从长剑,到皮甲。
从投矛,到军马。
从将军,到士兵……
高高地,美狄亚挥舞起弯刀。
迎面冲击而至的,是敌人。
金属的铁质锈味,在空气中肆虐游荡……
“杀——!”
声音。
她感觉,自己的声音非常麻木。
非常无力。
但是、
感觉却在……
耳中产生出非同一般的嗡鸣,刀斩在剑上,轰鸣也好、马匹的嘶鸣声也好……这一切的一切,令美狄亚热血沸腾。
血液在翻滚。
大脑在起伏。
刀锋顺势而下,又在即将被那名骑在马上的皮甲战士即将闪避开去前,一刀砍伤了对方的肋骨!
是,肋骨……
猩红色的血液,霎时间喷涌而出……
美狄亚不管不顾,她横起一脚猛踹向了那个被刀砍中的索菲骑兵。
“抓紧了!!”
悔意?
这种感觉,是后悔吗?
然而,这只维持了一瞬。
毕竟,无论再怎么想将索索送回原处;在现在这种时候,都已经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更多的……
美狄亚听不到更多更远处的声音。
但是,她猜……
“啊啊啊啊啊啊——!!!”
她仰天怒吼。
锋利的刀刃,也在砍中一人并携着他的鲜血划出一道亮痕后,继而猛戳再冲刺向了另一个骑兵的侧腹。
她喜欢冒险。
在战场上,没有谁会意识到他们在与一个女人作战——即便意识到了,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拼尽全力想要从自己的刀与长刺中搏得一线生机。只可惜……
噗嗤——
呲————
嘎啦……
鲜血如水。
但不够。
还远远不够。
要打赢这场战役,就得给士兵们更多、更多的激励。
挥刀、
挥刀!
挥刀!!!
我是什么?我是谁?我是美狄亚!是迪达特托利多的女儿,是未来的迪达特人托利多!
终有一天,我会带领迪达特人登上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
“殿下——!!”
猝地,一声咆哮。
紧接着,几乎是目不暇接的,她听到了从身后响起的金铁碰触的声响。
“?!”
美狄亚猛回转头去,却见一个索菲骑兵正与拖勒卡交战在一起。拖勒卡用弯刀死死逼紧了那人的长剑,旋即……
“喝!”
美狄亚没给他再袭击自己的机会。
她砍出一刀,就手将那人斩落马下。
“看好我的背后!”
“殿下,索索——索索——!!!”
“……”
美狄亚一言不发。
她只是貌似理所当然的将腿一夹,就此把好像已经吓懵了的索索更加紧地裹在了自己身前。
而后……
继续冲锋!
骑兵,骑兵,战士,刀,剑,长枪。
鲜血、汗臭、寒冷、咆哮、喘息、哀嚎,以及更多更多只属于战场的那种……别致的感觉。
美狄亚享受这种感觉。
但是,她倒也深知这缠斗绝不可一直持续下去。
很明显的,在自己打头阵掀起这场战役的同时,托利多陛下也一定在让中央阵势向前推进。在平原之上,战斗并不会有太多耍巧的成分,陛下所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在战场边缘布置一些骑兵随时准备冲击敌人的侧翼……而自己作为迪达特人的公主,在这种时候继续纠缠在此,显然是极不明智的。
“后撤——!”
她高高挥刀,又将视线转向了那些个直接听命于自己的亲卫。
对……
暂时后撤。
为战士们让出前进的空余,再在稍作退却后继续寻找可以撕裂的口子。
反正,刚刚迎面而来的只有这些许骑兵。
在很短的时间里,她的勇士们已经将这些冒失的敌人消灭殆尽。再往远望,更多的敌人还在赶赴战场的途中…而对迪达特人来说,边走边战虽说并不是十分熟悉,但作为草原的儿女,她相信自己的士兵们可以理解这一系列的战术模式。毕竟,在此前的小规模战斗中她曾将类似的把戏数次施展过……
“后撤——!!”
“撤——!”
在得到命令的同一瞬,众多亲卫将相同的命令各自传递给了近处与远处的更多亲卫。
羽毛。
她羽毛在的地方,便是骑兵们前进的方向。
“……”
骑兵后撤。
步兵推进。
在此过程中,还可以让战士们躲避……
……
然而、
箭雨。
无数的……箭矢。
她……
她突然,看到了……
什么?
怎么回事?
为什么?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执着前进的士兵?他们的士兵为什么几乎没披甲?还有,他们手里面的东西是……
是————!
箭、矢?
嗡——!
一刹那、
只是这一瞬间,大地尽头处站在大批士兵前列的弓箭手们,已在他们长官的命令下向这里射出了恶毒的箭矢。
无数的……
无数,的……
“……”
美狄亚呆滞的望着远方。
这一瞬间,她完全是大脑空白。
弓箭?弓箭,所以说为什么是……
“殿下——!!”
猝地,索索猛转过头来。他吼得声嘶力竭。
“!”
一刹。
美狄亚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正面临的绝境。
但是、
但是,现在究竟该……
“突击——!向前,突击——!!”
索索嚎着。
他的声音……
他的……
“冲锋——!!!!!”
他的一声吼,猛地将美狄亚从慌乱的深渊中拽离了出来。
是的。
冲锋。
即便死,作为迪达特部族的公主,她也必须得死在前进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