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只进入战争的鸟儿的战斗口号是一种特殊的啁啾,声音很低,不很凶猛,可是又流露出嘲弄的口风,而且还非常自信。它们迅速斗殴,攻击对方,但这是一场很奇异的战斗,看起来,它们不是真的要伤害对方,而是更沉湎于某种满足自己的荣誉感,因为双方都没有占到上风,它们分开几步,歌唱着,尖叫着,心情愉快地向对方挑战。战斗持续了不久,双方没有恋战,就退出了战斗。在这个约有15分钟或20分钟的过程中,它们短兵相接,先后遭遇了三四次,稍稍脱离之后,又像两只激怒的公鸡卷土重来,最终直到双方鸣金收兵,退出战斗,撤退到相互听不见的地方——无疑,两只鸟儿都在声称自己获得了胜利。
然而,我们依然毫无线索,那巢穴的秘密依然深藏不露。我想我一度发现了那个巢穴,我瞥见了一只看起来就像是雌鸟的鸟儿,在附近一棵离地面大约2.5米高的小铁杉树上。我的目光还探测到了一个巢穴,可是当我走近巢穴的下面时,我可以看见光线穿过巢穴,里面却空空如也——显然这个巢穴只完成了一部分,里面还没有衬里和填充物。现在,如果那只鸟儿要回来认领这个巢穴的话,我们的探索就获得了重大进展。可是我们徒劳地等待了许久。今天那建筑师停工了,我们必须再来,或者继续搜索。
当我们在这里四处游荡时,3只花栗鼠令我们特别开心,它们忙忙碌碌,似乎在玩某种游戏,很像是一场追逐游戏:它们旋转不停地行走,第一只领头,第二只紧随其后,全都像小学生那样和蔼而愉快。花栗鼠有一种很特别的行为:它从不离开自己的家很远,如果你朝着它突然冲过去,它就会一溜烟钻进自己的洞穴里,逃得无影无踪。花栗鼠当然准确无误地知道自己的洞穴位置,即使洞口覆盖着落叶,它也能找到自己的家。无疑,它也像松鼠也玩游戏那样,有着自己的幽默感和娱乐方式。我曾经花去半个小时,观察两只红松鼠穿过路边的一棵大树,那里有众多枝条纠缠着,那两只松鼠显然像两个小男孩一样,忙于玩一种追逐游戏:追逐者一旦赶上被追逐者,一旦触及到被追逐者,它就获胜了,然后,它就会成为被追逐者,让自己的游戏伙伴来追逐自己,用尽自己的智慧和速度,竭尽全力来躲避穷追不舍的伙伴。
巢穴里面有4只雏鸟和一枚腐坏的蛋
因为找不到那两只雄鸟的巢穴,我们感到有些绝望,穿过树林继续前进,到别处去碰运气。不久以后,正当我们就要走下一座山冈,到下面一片密林的湿地上去时,我们碰巧发现了一对自己正在寻找的鸟儿,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当我们停下来观察,看见它们的嘴喙里衔着食物,流露出极为警惕的迹象,这恰好就说明巢穴紧靠在这附近,这就够了。无论如何,我们也会留在这里找到那巢穴。为了确定这一点,我们决定观察亲鸟,直到从它们身上挖出它们巢穴的秘密来。于是我们锲而不舍,蹲下来观察它们,而它们也同样在观察我们、打量我们,这可真是棋逢对手。我们一动不动,尽量保持安静,但我们的行动却受到了极大限制。要是可能的话,那两只鸟儿不久之后就会认为我们不过是两截树桩,或者是平卧的木头,对它们完全无害。在等待的那段时间,我们的处境遭透了:最初我们十分安静,蚊子便被吸引而来,但片刻后这些嗜血的家伙就把我们从木头和树桩识别了出来,群起而攻击我们。
那对鸟儿也没有受骗,即使在我们使用印第安人的计策——浑身披满绿色树枝来欺骗它们的时候,它们也没上当。啊,多疑的家伙,嘴喙衔着食物仔细观察我们,整整一小时放弃了给嗷嗷待哺的雏鸟喂食,如果是其他鸟儿,应该是无时无刻不飞回家去照料自己的雏鸟!在我们的隐身处和它们的秘密巢穴之间,这两只鸟儿一次次接近我们,用多么敏锐的目光注视着我们。然后它们显然试图忘记我们的存在而离开,这究竟是在欺骗我们,还是在说服自己刚才引起的惊慌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原因,还是在说服雄鸟一如既往放声歌唱,穿过树林飞向某个远处?但那只雌鸟却一直紧紧地注视着我们,一点也没放松警惕,这两只鸟儿,把食物衔在嘴喙里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自己就把食物吞食了。然后,它们会再找一点食物,显然已经很接近巢穴了,它们的小心谨慎帮助它们警惕四周,会吞食掉食物匆匆展翅飞走。我认为雏鸟会大声鸣叫,可是它们却非常安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来,这样我们就无法循声而去。它们没有发出叫声,究其原因,无疑是亲鸟让自己与巢穴保持着距离——雏鸟往往会在亲鸟衔着食物接近巢穴的时候叫嚷起来,那样就会完全暴露它们的位置。
一会儿后,我便确切地感到那个鸟巢就在附近,就隐藏在一两米之内的某个地方。实际上,我想我认识那丛灌木。然后那两只鸟儿再次相互靠近,保守着位于下面二三十米远的某个地点的巢穴的秘密。这让我们困惑不解,看着这整个下午可能都会像这样度过,而又没有破解巢穴秘密的希望,我们于是就决定改变策略,开始彻底搜寻那个地点。这个过程很快就让事情处于危机之中:当我的同伴爬过一根木头——那根木头就在离我们就坐之处仅有几米之遥的一棵小铁杉树旁,雏鸟们开始发出了惊慌的鸣叫,跃出了它们在铁杉树上的巢穴。这让在场的亲鸟极度惊慌,它们似乎悲痛得让人可怜。亲鸟便施展诡计,让自己掉在地面上,非常靠近我们脚畔,还不断扑动翅膀,无疑是想转移我们对无助的雏鸟的注意力。我决不会忘记那只雄鸟,它的色彩显得多么鲜艳,当它吃力地扑动拖拉自己的身体时,它的彩色羽衣与枯叶的颜色形成了多么鲜明的对比!它仿佛受了重伤,可还会挣扎而起,仿佛想竭尽全力飞走,可是毫无用处,没飞到两米就扑动了几下翅膀掉了下来,显然,你只得上前去把它拾起来。可是就在你伸手快要把它拾起来之前,它不知怎么又恢复了一些力气,扑动着飞得稍远一点——如果你试图追踪它,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你很快就会被它诱走,渐渐离开了巢穴现场,这样,你就不仅会失去雏鸟,而且还会让亲鸟消失得毫无踪影。此时那雌鸟也不那么焦虑了,对我们施以同样的诡计,诱骗我们离开,可是它那暗淡的羽衣并不那么容易引起我们注意。雄鸟身披节日盛装,可是它的伴侣却穿着日常朴素的工作服。
那巢穴构筑在一棵小铁杉树的枝桠上,离地面大约近40厘米,那是一个坚固的结构,编织得十分浓密,建筑材料是更为精细的森林物质,衬里是非常精致的根须,里面有4只雏鸟和一枚已经腐坏的蛋。我们在特拉华河的东部支流源头附近找到了这个鸟巢,不仅是黑喉蓝背莺,其他好几种稀有的莺也在这里度过夏天,养育后代,其中间不乏黑斑森莺(black burnian warbler)、栗胁林莺、点斑加拿大莺(speckled Canada warbler)。
伸手去摘浆果,浆果深处说不定就有鸟巢
很容易找到已经被放弃的死鸟巢。当树叶飘落,它们就处于无遮的状态,在每一片灌木丛中和每一棵树上,暴露在人们的视线下;可是无心的人们往往百思不得其解,总想知道自己是如何错过这些鸟巢的。可是一个有鸟居住的活鸟巢,则多么容易逃避人们的视线!我在报纸上读到过一个着名罪犯的伪装伎俩,那罪犯把自己隐藏在摆满家具的房间里面,与家具浑然一体:他抱着餐桌的支撑物,把自己伪装成家具的一部分。鸟儿很可能也研究过同样巧妙的伪装术:它总是让自己的巢穴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有时,在人们常常忽视的开阔处恰恰隐藏着鸟巢;另一方面,光线本身似乎也在隐藏鸟巢。每一年鸟儿都要重新筑巢,让自己得益于现场和最近的树叶及遮蔽物、光与影的混合效果,巧妙地把自己的巢穴伪装了起来。一个季节隐藏得很好的鸟巢,在下一个季节则可能完全暴露出来。
到野外去钓鱼或者采摘浆果,则是通往鸟儿出没之地及其筑巢地的良好入门方式。你伸出手去采摘浆果,浆果深处说不定就有鸟巢;要不然你沿着溪流漫步,你的步态可能把矶鹬或水鸫从地面上惊飞——它们把自己的蛋就隐藏在那片地面上,或者你可能从灌木丛中惊起某只胆怯的林柳莺来,那丛灌木中也可能隐藏着它的巢穴。有一天,我在一条长满树木的深深峡谷下面钓鱼,从水中猛然拉出鱼线之际,鱼钩偶然挂在头上的一根大树枝上,我上前把它取下来一看,结果发现鱼钩根本没有钓到鳟鱼,却卡在一个蜂鸟巢穴上面——那个鸟巢就骑跨在那根大树枝上,一眼看上去,它仿佛就像树枝本身生长出来的一部分。
除了鸟类学家,其他采食者也在寻找鸟巢——松鼠、猫头鹰、樫鸟和鱼鸦。在这些敌人中间,我所知道的最坏的掠夺者便是鱼鸦了,我总是把它从我的房子附近赶得远远的,而且还告诫每个带枪猎人都不要对它客气。鱼鸦是小偷,习惯顺手牵羊,无情地洗劫它所袭击的每只知更鸟、棕林鸫、黄鹂的巢穴。我相信,只有在找不到鸟蛋或雏鸟的时候,它才会去捕鱼。真正的乌鸦,就是那种发出诚实的“呱!呱!”叫声的乌鸦,我从来就没有发现它干过这样的坏事,王霸鹟与乌鸦一样,尽管这两种鸟儿安分守己,却同样受到人们指责,无辜地被说成是劫巢者。